35 水獺號的航程
35 水獺號的航程
在帕瑞特剛剛開始講述自己的過往故事的同一時間，麥洛和艾琳正在甲板上吹拂著清涼的海風(fēng)。船很穩(wěn)，艾琳不感覺難受，兩人一同說著這漫長一天的感受。
“感覺今天好長啊，現(xiàn)在還有一種‘那不是夢’的感覺。”艾琳倚著船幫，任由海風(fēng)吹散自己的長發(fā)，這反映了她舒暢愉快的心情，她轉(zhuǎn)向一旁的麥洛：“你在寫什么？”
麥洛拿著記事本邊寫邊說：“我在記錄咱們這一天的經(jīng)歷……真是奇妙，我上次看到這個記事本明明還是早上的事情，怎么卻有一種許久未見的感覺呢？”說著，他把記事本交給艾琳。
艾琳借著旁邊船燈發(fā)出的微光讀道：“在迷霧叢林，我終于懂得了坦誠罪惡的可貴。由于我和心愛之人的共同努力，我直面自己的罪孽，戰(zhàn)勝了自私、虛偽的自己，也獲得了她的包容理解……”后面還有很多，艾琳粗粗地看了一眼，她搶過麥洛手中的筆，將第一句后面的內(nèi)容全涂黑了。
“做什么？”麥洛感覺意外，但卻沒有情緒上的波動。
“言簡意賅啊，如果你一次就寫這么多，這個本很快就會用完，寫文章要簡而精，我母親教我的。”艾琳說著，又隨意翻了翻，看到那光禿禿沒有任何圖畫的封面，實在是想要給它添加一些色澤。她本想拿起筆畫一畫，但又放下，下意識地翻了翻衣服口袋，驚喜地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還有一根“五號棒棒糖”！
“這是什么？櫻桃？”麥洛看不清，想要拿回筆記本，但被艾琳阻攔。后者小心翼翼地將棒棒糖包裝紙打開，利用筆記本的封面將包裝紙鋪平，又從糖上蘸了一些糖分，最后把包裝紙粘在了筆記本的封皮上。
“怎么樣？看起來還不錯吧。”艾琳炫耀般地把筆記本還給麥洛，后者定睛一看：包裝紙成了封面上的裝飾，上面畫的是一只雄鹿，有著長長的鹿角，讓記事本封面顯得不再單調(diào)。
“真好看！”麥洛贊揚道，用手再次將包裝紙撫平，“鹿，很多人認(rèn)為它們象征著善良、美好。”他沒有在意艾琳將他寫的內(nèi)容涂掉的事情，小心地把記事本、筆墨裝在隨身口袋里。
艾琳露出滿意的微笑，將棒棒糖含在嘴里，露出小小的木梗，斜側(cè)著臉看向麥洛，淡淡地笑了——在麥洛眼里，艾琳真的美極了……
5月19日這一天對于兩人來說真的是太長了，身心早已疲憊不堪的艾琳要早點兒休息，麥洛將她送回艙房，兩人再一次擁抱良久，才戀戀不舍地分別。
麥洛打趣道：“真想明天早點兒看見你，要不然……我一會兒就來看你吧！”
“哼，又不是明天見不到了。”艾琳故意氣哼哼地說，不過她的內(nèi)心中卻倍感幸福，這正是她追求已久的。
麥洛不急于睡覺，雖說他也很疲憊了，但還是想去找到可蘭詢問一件事情。他在路過飯廳門口時，看到了帕瑞特正在向可蘭講述自己的過去。麥洛無意探聽他人間的談話，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再次打開記事本，看到被艾琳完全涂黑的文字，苦笑了一下，想要合上它——一瞬間，他想到了剛才看到的可蘭和帕瑞特兩人，又想到了曾經(jīng)救過自己幾次的風(fēng)鈴，還有風(fēng)行鎮(zhèn)的李伯爵、李子爵、夜雀、雪犬……這些都是他的同伴，被他們拯救，和他們一同出生入死，和他們一同周游世界……感慨萬千的他拿起筆在本上寫到：
“身處世界不同地域的幾個人，為了相同的目的、或為了一廂情愿的追求，共同走到了一起，相互成為同伴，相互關(guān)照、一同前行。我們的旅途，橫跨了城市、鄉(xiāng)村、港口，還有草原、高山、大海……甚至包含了充滿危險迷霧的沙漠和叢林，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緣分將我們這些本不認(rèn)識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的呢？
“我本來不相信緣分的存在，但我的經(jīng)歷又時時刻刻提醒我，這緣分——跨越霧與山與海的奇緣——是存在的，她也許叫偶然與必然，但我卻認(rèn)為她應(yīng)該叫友誼、信任、關(guān)愛……讓人感嘆命運的不可思議。
“有了這些可靠地同伴，我的旅程才能繼續(xù)，才能一如既往地堅持下來，縱使我的生命中充滿了苦難和坎坷，曾絕望得要幾度放棄，但只要有這些忠誠的同伴在身邊，我知道我是不會失敗的。”
寫完，他又看了一眼那句“跨越霧與山與海的奇緣”，然后把記事本收好，再次撫平那張畫著雄鹿的包裝紙，吹滅油燈，沉沉地睡去。而那個想要詢問可蘭的問題，后來被他徹底遺忘了。
這個問題是：這個靠魔法打造出的夢境能否解釋他曾經(jīng)見過的“潔白世界”呢？
帕瑞特離開飯廳后，可蘭終于拿出了鼴鼠交給她的那封信，這是阿加莎長老寫給她的。也許是猜到了其中的內(nèi)容，可蘭拆信時顯得有些憂傷，她戴好寬邊眼鏡，一個字一個字地閱讀。
致我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
可蘭，當(dāng)你看到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這個世界了。是的，我活得足夠長了，現(xiàn)在我的使命終于結(jié)束，是時候說永別了。
在這里，我向你坦白，你的人生中，遇到卡爾?杜特維德，以及遇到我，都不是偶然的，事實上是我們在找你——對，我和你的丈夫早就認(rèn)識，我們一直在尋找著你。因為你和麥洛?恩特可曼一樣，也是解除群星詛咒的關(guān)鍵之人。你可能無法理解我們?yōu)槭裁床m著你，甚至?xí)岩晌覀兊哪康模S著時間，相信你能夠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樣做的。
關(guān)于你最關(guān)心的群星詛咒，我耗盡了畢生的精力去預(yù)測有關(guān)它的未來，但是沒有成功，因為其中的變量太多了，結(jié)果是不確定的。但我能預(yù)測到的，是你將和麥洛還有其他同伴一起去努力解除它，去拯救我們的星球、其它星球以及更多的生命。
雖然我們一直在尋找你，但我仍認(rèn)為：遇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奇妙的緣分。
如果你遇到瓶頸，前景迷茫，請找到這個人——賽維亞?安塞森。近幾年我不斷派人調(diào)查，最終確認(rèn)：如果要解除群星詛咒，賽維亞是一個繞不開的關(guān)鍵人物。他很強大，但不用害怕，你總是有辦法的。
最后要說的，是我的身份——我的全名是阿加莎?達克斯，想必你也猜出來了，我家的祖輩就是帕拉?達克斯，那位偉大的魔法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完成她的指引……
現(xiàn)在，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永別了，可蘭?杜特維德，不要傷心。
愿萬源之神指引你。
阿加莎?達克斯
帝國歷1806年5月19日
讀完信，可蘭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淡淡的憂傷掛在臉上。謹(jǐn)慎地將信件重新折好，收到信封當(dāng)中。隨后，她輕輕起身，來到甲板上，估摸出大概的方向……最后，可蘭面朝科梅特公國的方向，畢恭畢敬地跪下，手杖放在一旁，上身挺直，雙手重合放在腿上……
“老師，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甲板上巡視的武士見到此情此景，混合著海風(fēng)，吟唱起一首調(diào)式古老、蒼涼的挽歌：
……
世間萬物，豈有永生之理。
人生一度，過往不再重來。
人在塵世，不過六七十載，
對比天地，恍若渺小一物。
看淡世事，只道如夢似幻，
回首一生，嘗盡滋味萬千。
……
聽到悲涼歌聲的可蘭，心里默念了一句“謝謝”，閉上眼，為阿加莎長老默哀、祈禱，直至東方泛起魚肚白。
水獺號追逐著夕陽，卻始終無法望其項背，直到太陽從船尾方向的海平面處升起“追上”水獺號，漫長的5月19日從各種意義上講都結(jié)束了。
接下來的八天里面，水獺號在海上一刻不停地航行著，畜力并沒有給船帶來優(yōu)勢，由于風(fēng)浪的噪音讓馬匹受驚，船槳的作用幾乎發(fā)揮不出來。好在船只本身的速度還不錯，才讓航程沒有耽誤時間。隨著距離半途島越來越近，一行人越來越表現(xiàn)出躁動的一面。這段時間，可蘭反復(fù)查看了曾在瑞克斯祭壇召喚風(fēng)鈴的咒語石，上面所刻的古文字她早已爛熟于心，卻仍然翻看了無數(shù)次。
水獺號沒有進入巨龍之海，而是沿著海域的邊緣逐漸縮短與目的地的距離。由于遠離主要的商貿(mào)航線，水獺號略顯孤寂，但對于船上的人來說，這完全沒有什么。
艾琳在船上找到了新的樂趣，她和隨船的武士相談甚好，尤其對他們手中的武士刀很在意。這種在鍛造法上集合了各種高超技術(shù)的冷兵器，即使只是欣賞，也能帶給人們一種獨特的美感，即使不擅長使用近戰(zhàn)武器的艾琳也能感受到武士刀的魅力。
“真想弄一把給父親送去，不過這個可沒賣的，還是讓他用闊劍吧。”艾琳說。
而麥洛關(guān)心的則是另一件事：為什么武士會對可蘭手中那把武士刀畢恭畢敬呢？武士毫無保留地回答了他：“白色刀鞘是德拉貢帝國皇室成員身份的象征，所有武士都是終于皇室的。即使不是本人持有，我們也是見刀如見人。”
“萬一那把刀落入壞人手里呢？”
“皇室的武士刀平時都以木制手杖的形態(tài)示人，到了心存不善的人手里，它永遠都只是一根普通木棍，只有在心靈純潔的人手里，它才能顯現(xiàn)出真實的形態(tài)。”武士回答。
麥洛沒有問下去，當(dāng)然武士也只能回答到這里。可蘭曾說過這把刀的主人是那個綽號為“鼴鼠”的女魔法師，說不定她就是德拉貢帝國皇室的什么人，甚至可能是公主……但這與我們的故事關(guān)系不大。
帕瑞特很快就和船長混熟識了，經(jīng)他一打聽才知道：水獺號是德拉貢帝國皇室的探險船之一，所以船上配有武士，不過她實際早已到了退役年限，之所以保留是因為她曾完成過一項壯舉——
“環(huán)游世界？”帕瑞特對此表示驚奇。
船長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是的。幾十年前的時候，有四個魔法師靠著這艘船繞著世界走了一圈，完成了很多創(chuàng)紀(jì)錄的豐功偉績，所以這艘船永不退役，平時我們都會精心維護，保證能夠隨時出港。”也許這話會讓艾琳和麥洛感動無比，但對于帕瑞特來說卻是無所謂的事情，平時大大咧咧的他才不在意這種老古董有什么好保養(yǎng)的。好在帕瑞特沒有在船長面前表現(xiàn)出這種態(tài)度，否則船長會命令船員把他扔到海里喂鯊魚。
時間終于來到了5月27日，在船頭朝向的正西面，一塊棕色的突起十分突兀地飄浮在海平面上——半途島，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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