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守不住的戰果

　　“我們打贏了戰爭，卻輸掉了北方屏障。”

　　1244年2月24日，斯普萊特王國贏得黑門之役后的第13天。

　　“將軍，您找我有事？”風鈴踏入阿利斯塔的營帳。見風鈴進來，阿利斯塔放下手中的信件，他略顯疲倦的臉也變得精神煥發。

　　“別緊張，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只是想到你們明天就出發回首都了，想和你聊幾句。”阿利斯塔親切地說，頗像父親關照女兒那樣，當然論年齡的話，他確實可以當風鈴的父親。他示意風鈴坐下，并親自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將軍您客氣了，謝謝。”風鈴禮貌地回應。

　　“該說謝謝的是我，你兩次救我，我都無以回報。”

　　“兩次？我記得只有那次將您從敵人包圍圈里拖出來……”風鈴故作疑惑地說。

　　“決戰那天的時候，要不是你，我們就都完了。”阿利斯塔微笑著說，并不打算裝糊涂。風鈴苦笑一聲，喝了一口茶水。

　　阿利斯塔接著說：“雖然別人都不明就里，但我還是注意到了一些，‘那個’是你對吧……放心，你希望低調行事，我也會保守這個秘密。”風鈴又苦笑了一下，依舊不說話。

　　“所以，感謝你拯救了王國的北方邊境，也拯救了這里的所有人。”阿利斯塔忽然向風鈴鞠了一躬。風鈴見狀嚇了一跳，趕忙起立扶起阿利斯塔，“不要這樣，將軍，勝利是大家一同拼命的結果，不是我……”

　　阿利斯塔擺擺手示意風鈴不用說下去了，“這個話題就到這里吧，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報答你是應該的……所以，這句話——”他將風鈴扶回座位上，并說出了他家族的信條：“我用金子般的心，打造成盾牌守護你。”風鈴聽到后歪了下頭，不明白對方什么意思。

　　“這句話，是阿卡依家族的信條，希望你記下來。如果某一天你需要幫助的話，只需找到我們家族的成員并說出這句信條，阿卡依家族就會是你堅定的后盾，這是我們家族報答救命恩人的方式。”

　　“原來如此，‘我用金子般的心，打造成盾牌守護你’，我記下了。”

　　阿利斯塔點了點頭，“我沒什么要說的了，接下來會很忙，可能無法與你再說上話，甚至來不及與你道別，所以就趁現在……你看還有什么要和我說的。”

　　風鈴沒有說話，站起來走近阿利斯塔，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將軍笑了一下，也像父親那樣摟住了風鈴。片刻，兩人分開，風鈴行了禮，轉身走出營帳，阿利斯塔則目送她離開。最后一刻，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卻留下了鮮血凝結成的情誼彌漫在營帳之中。

　　這是兩人最后一次相見。

　　第二天，2月25日，一批一萬人的斯普萊特王國軍到達了黑門，他們并不是援軍，而是來這里接替城防的，這一天是一年一度的邊境換防日。奮戰了近半年的守軍只剩下四千多人，他們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將軍，將會到附近的城市重新整編，在那里他們將受到英雄般的歡迎。

　　風鈴則帶著魔法院僅剩的五名學徒直接回到首都，他們還要做好對陣亡同伴家屬的安撫工作，而他們的功績卻不會被人們所得知。對于風鈴來講，這沒有什么，她的歸來能使一個人開心、快樂，就已經足夠了。

　　如阿利斯塔所說，他一直忙著換防的事情，沒有來得及送別風鈴等人，直到幾天后的黎明，他終于有閑暇登上城墻，眺望遠處的風景——北方的尤思德王國軍營地，現在已是一片荒涼的大地，決戰日后的第二天，尤思德王國軍就悉數撤退，再也沒有出現過，聽聞他們是被派去鎮壓國內的暴亂。敵人已不在，阿利斯塔卻也沒有高興起來，他看向城墻上的一處裂痕：那是他長子陣亡的地方，是開戰后第三天的事情，半年來他強忍悲痛，奮戰至今。現在守軍換人了，而他則留任了，他不熱愛戰場，更不熱愛戰爭，但他熱愛自己的國家，熱愛自己的家族，他將繼續留在這里，為王國守護北方防線。

　　阿利斯塔伸出顫抖的雙手，取出昨天他一直在看的、來自國王的指令：

　　“拆除黑門城墻，限期三個月。”上面蓋著國王的印信。

　　即使自己長子陣亡都沒有哭泣的阿利斯塔?阿卡依，在此刻掩面而泣。

　　3月初，風鈴一行人終于回到首都巴特勒城，她讓其他學徒先回到城堡通報陛下，自己去拜訪了所有陣亡學徒的家屬，一一安撫和慰問，當然她更沒有忘記拜訪塔克院長的遺孀。

　　在結束這一切后，她又去了自己幼時所居住的萬源教大教堂，雖然之前有過外出，但都沒機會來此探訪。當風鈴邁入教堂大門，她終于明白什么叫做物是人非：熟悉的教堂仍然屹立，但熟悉的人和動物早已不在……流下了對過去回顧和眷戀的淚水，風鈴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教堂。

　　風鈴又造訪了城內最好的紋身店，拜托紋身匠將自己身上的傷疤巧妙地遮擋好——她可不希望莉莉絲看到這些猙獰的傷痕。

　　3月5日，風鈴回到了巴特勒城堡，回到了莉莉絲公主身邊，后者別提多么快樂、激動、興奮了。兩人再次開始了之前那種幸福生活，親密無間、如膠似漆。

　　3月8日，莉莉絲生日那天，眾人得知了國王關于拆除黑門城墻的命令，皆大驚失色，甚至有大臣直言：“這無異于將北方屏障拱手相讓！”對于這道近似昏庸的命令，風鈴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但她也為阿利斯塔感到遺憾，之前拼死奮戰得來的成果即將化為烏有……

　　接下來，就是無數的諫言、勸說，但都無濟于事，國王陛下執意執行這條指令。大臣們失望了，如果說之前對于前線戰事一直不派遣援兵是一種自信和謀略的話，現在這個指令就已經是不可理喻了。一時間，城堡的議事廳內總是人聲鼎沸，大臣們一邊倒地向國王施壓，希望他收回成命，卻依然事與愿違。

　　失望透頂的大臣們不再寄希望于讓國王陛下回心轉意，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他的弟弟——萊恩?羅耶親王。大臣們早已發現，雖然萊恩親王對哥哥通常是言聽計從，但那只不過是“某種形式的尊重”，不一定是自己的本意，而他平時雷厲風行的風格又頗像一個大膽的改革者。慢慢的，議事廳內反對聲越來越少，親王宅邸處卻門庭若市……

　　于是，一個注定改變斯普萊特王國命運的事情即將發生。

　　“我已和父王說好，讓你去當那些皇家和貴族兒童的老師。”莉莉絲得意地對風鈴說。

　　“嗯……這份工作也不錯啦。”風鈴微笑著回應，語氣中表達著無所謂，她所在的魔法院由于之前的損失，已經無法正常運作，相關人員只得暫時擔任其它職務。

　　由于公主已經年滿17歲，風鈴不需要繼續擔任陪讀了，于是莉莉絲為她安排了一份不錯的差事——皇室和貴族幼兒的教師，上課的地點在皇室生活區，可以和莉莉絲經常見面，不像之前在魔法院那樣，兩人要分開半天之久。

　　隨著議事廳內越來越清靜，似乎城堡內的一切事情都回歸到正常軌道，而風鈴和莉莉絲卻都未發現危險正在這份安逸中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們。

　　再接下來……

　　“再接下來，就是政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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