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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誅殺


  當一輪圓月移到中空時,河神祭祀的高臺上開始了儀式。

  巨大的祭祀高臺呈梯形平頂狀,聳立在定水湖邊,離湖并不太遠,約百丈開外。高臺四面都有石頭砌的臺階,是運送祭品的通頂之路。

  阿多和一群孩子站在高臺上一個四四方方的池子里,但里面沒有水,全是惶恐不安的人形祭品。

  那位押送人形祭品的黑袍法師與護衛們都已不見蹤影,臺上只有一位穿著白色滾金邊袍子的祭祀大法師。

  阿多睜大著雙眼打量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白袍大法師的手里舉著一把法劍,在一張擺滿各種物品的供桌前揮舞著,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帶著一種詭異的氣息。

  供桌正中擺著一個大香爐,上面插著四根點燃的長香,裊裊青煙飄起直上夜空。

  而香爐左右分別擺著幾件奇形怪狀的祭祀物件,跟烏氏族里祭祀用的不太一樣,看上去就泛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這位白袍大法師看上去年紀很大,白發長須,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揮舞著法劍的樣子格外像仙人。

  阿多只聽說過仙人,并沒有見過。

  但她寧可眼前的這位不是仙人,就沒聽說過有這樣幫著妖怪吃小孩子的仙人。

  她小腦袋里的認知,河神就是妖怪。

  白袍大法師揮舞了一陣子法劍,收劍擱置在供桌之上,點燃了一張黃色的符紙,然后跪坐在供桌前的蒲團上闔上眼睛。

  他不愿面對眼前的孩子,那驚恐無助的眼神,會讓他夜半驚夢。

  十幾息過后,定水湖里突然波濤洶涌,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風,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股腥臭味。

  阿多心里猛啐了一口:這也太臭了,果然是妖怪,這么不講究!

  池中的童男童女們本能的感到恐慌,都擁擠在了一起,卻仍然瑟瑟發抖,這倒顯得冷靜的阿多像個異類,她被擠到了池子邊上。

  突然,阿多被一道大力帶出了池子。

  她剛要出聲就看到了一張緊張中帶著興奮的小臉,同時她被隱形輕紗罩住了。

  唉!這個小木頭在搞什么呢!

  小木頭往她背上拍了一下,就拉著她憑空飛下了高高的祭臺。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當有孩子發出驚訝的聲音時,白袍大法師并沒有在意,以為是被河神到來的動靜給嚇到了。

  月光下,一道黑影從定水湖中飛出,在高空盤旋了數圈之后飛了過來,瞬息就降落在祭祀高臺之上。

  高臺上詭異的安靜了一秒,下一刻,擁抱成團的小孩子一起發出慌亂至極的尖叫聲音:“啊啊啊啊啊——妖怪呀啊啊啊——”

  白袍大法師也被嚇得一抖,面色發白,卻努力保持鎮定的模樣,立刻由坐改跪,并五體投地,口中高呼道:“恭迎河神大人!恭請河神大人享用祭品!”

  就在這時,祭臺上空‘嗡’的一聲響動,一個金色的光罩將大半個祭臺籠罩,罩住了河神與法師,恰好隔離出祭祀池中的童男童女。

  “河神”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光罩,然后低下頭瞪著驚恐無措的白袍大法師,幾息之后突然大吼一聲。

  白袍大法師被嚇得連滾帶爬,并不停地搖著手求饒,試圖解釋這不是他做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卻只能顫抖著四肢不停地磕頭求饒。

  “河神”張開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一口將白袍法師吞了下去。

  它凝視著高空,眼露不屑,倏然伸出利爪攻擊光罩,并張口吐出一條火龍,瞬時光罩內都被火光所淹沒。

  這就是“河神”?

  阿多與小木頭并沒有走遠,而是在遠離祭祀臺的一處地方隱形,緊張的觀望著。

  她看清楚了這個所謂的“河神”竟然是一頭兇獸,長著大約有五個供桌長度的蟒蛇身子,腹部長了四個爪子,磨盤大的腦袋,燈籠大的眼睛發出紅色的兇光。

  最為怪異的是頭部額頭上還有兩個大鼓包,像小鹿頭部要長角之前的樣子。

  小木頭側過頭看她一臉疑惑,用氣音說道:“蛟!”

  阿多聽村中老人講過蛟化龍的傳說,難道就是這個蛟?

  她看向小木頭,只見他一臉緊張的注視著祭祀高臺。

  十幾息過后,突然‘哄’的一聲巨響,火紅色的氣浪沖天,金色光罩破碎了。

  黑蛟仍然完好無損的立在祭祀高臺中央,搖頭擺尾的傲視著周圍。

  但童男童女全都消失在高臺之上。

  接著有幾道身影在祭臺的上空浮現了出來。

  高臺的三個方位各有一人。

  一位穿著袈裟的光頭和尚站在一朵不停旋轉的蓮花臺上,手里不停地敲著木魚,發出一陣陣金色光波,罩向張牙舞爪的黑蛟。

  一位穿青色長袍拿著一把大弓的中年人腳踩一片巨大的青葉,拉弓射擊,每一次拉弓都射出數道火焰,攻向黑蛟的眼睛,身體和尾部。

  一位穿著白色長袍的蒙面女子,踩在一朵白云上,手里托著一個流轉著冰藍色光芒的透明球體,發出一群冰藍色的小鳥,攻向黑蛟的頭部。

  但被圍攻的黑蛟身體周圍似有一圈屏障,將三人的攻擊全部擋在外面。

  這時,遠處飛來一艘靈舟,上面站著一位著玄衣的黑瘦老者,肩上扛著一把大刀。

  “小娃娃們都放妥了!”他說完就揮刀。

  眼看到口的祭品血食沒有了,黑蛟怒不可遏,突然口吐人言:“就憑你們幾個,也敢壞本座的好事!”

  袈裟和尚一邊敲木魚一邊開口說道:“八階妖獸才能化形開口說話,論修為你只算四階,你是何方妖孽?”

  青衣中年人射出一串火焰箭之后說道:“慧空大師,這個妖孽一直要獻祭求童男童女,就不可能是正常的妖獸,我還從未見過如此挑嘴的妖獸,很有可能是被什么東西給控制了。”

  黑蛟的眸子里仿佛燃燒著兩團火焰,吐出一道火龍噴向袈裟和尚,卻被白衣蒙面女子用一群冰藍色的小鳥迎面圍住,團團吞噬著火焰。

  這時,黑瘦老者揮出氣勢恢宏的一刀,白色的光芒斬落到它的腹部,它以利爪揮出一道黑芒迎擊,并迅速轉身以尾巴抽向黑瘦老者。

  但青衣中年人發出的三支火焰箭到了頭部,黑蛟迅速搖頭躲避,并回擊以火焰彈。

  袈裟和尚加快了敲擊木魚的速度,大聲喝道:“貧僧鎮壓住了它身體里的異魂,請諸位道友加快攻擊。”

  一直攻擊黑蛟身軀的黑瘦老者連砍數刀,都不能傷其分毫,連忙回道:“慧空大師,這黑蛟的本體修為應該在四階以上。”

  白衣蒙面女子看冰藍色鳥群并不能壓制住黑蛟的火龍,也表示贊同:“看來消息有誤,這只黑蛟不知道什么原因,看著只是四階,但它的丹火接近五階,而且已有毒囊,火中帶毒。”

  “我也認為這是五階的護體屏障。”青衣中年人不斷射出火焰箭,多箭并發,全部射向其眼睛,似乎都被其頭部的一層屏障擋住了。

  四人聯手不間斷的攻擊,都奈何不了黑蛟。

  黑蛟被壓制在高臺上圍攻也無法施展開所有神通,要不停地抵擋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一時之間,雙方戰成了平手。

  突然,慧空大師大聲說道:“不好,黑蛟體內的異魂要融合本體。”

  話音一落,黑蛟的氣勢暴漲,呈節節上升的趨勢……突然爆發出一股可怕的威勢。

  “五階!”

  “怎么可能!”

  四人全都傻眼了,說五階就五階了!

  黑蛟的燈籠大眼發出強烈至極的兇光,大聲吼道:“都給本座去死!”

  它噴吐出的火龍,突然漲大了一圈,迅速吞噬著冰藍色的鳥群。

  幾息之后,白衣蒙面女子手中的冰藍色光球閃了閃,破碎消散了,她腳下的云朵晃了晃,似乎站立不穩。

  青衣中年人見狀接連射出數發火焰箭,一把抱住白衣蒙面女子,踩在青葉上飄出了十幾丈遠。

  慧空大師見勢不妙,蓮花臺一轉,迅速遠遁到十丈開外。

  黑瘦老者也不慢,‘唰唰唰’一連砍出數刀之后,腳踩靈舟手持大刀跟在了袈裟和尚旁邊。

  四人臉色凝重,互相對視一眼之后,都心生退意。

  他們的修為都是筑基期,這五階黑蛟就是金丹初期的實力了。

  五階妖獸啊,不是那么好打的,何況這融合了詭異異魂的黑蛟。

  四位筑基期修士圍攻一位金丹修士都不一定能取勝,再加上黑蛟是妖獸中的煉體強者,皮糙肉厚防御力強,比金丹修士更為難纏,全力圍攻都不一定有勝算,但各自逃脫還是沒有問題的。

  既然童男童女已經救下了,這一戰意義不大。若想誅殺此蛟,來日方長,不能急于一時。

  就在眾修士打算退走時,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諸位仙師,吾以己身獻祭,請諸位再戰,烏某拜托了!”

  隨即一位穿白色祭祀大法師袍的白發白須老者出現在高臺之上。

  “烏二伯!”阿多心驚不已。

  只見換了一身裝束的烏二伯顯得仙風道骨,卻以一往無前的姿態沖向了氣勢洶洶的黑蛟。

  黑蛟冷冷地看著這個穿著法師袍的凡人,張開大口,毫不猶豫的將其吞下。

  啊?!

  祭臺上的突變讓高空中的四位修士全都猶豫了。

  他們四人是受邀過來誅殺黑蛟的修士,但是面對邀請者的獻祭,他們臨陣逃脫之后肯定名聲有暇。

  黑蛟冷冷的打量著他們四人,正要騰空將四位不自量力的修士一舉消滅時,突然體內傳來劇痛,蛟身忍不住扭曲著掙扎,甚至以頭撞地,尾巴在祭祀高臺上不停的左右橫掃。

  黑蛟的本體出了問題!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趁它病要它命!

  高空中的四位修士見狀立刻重新圍攻過來。

  慧空大師祭出一個金光閃閃的伏魔圈套向黑蛟頭部,然后舉著一把禪杖,踩著蓮花臺攻了過去。

  黑瘦老者揮刀就是一大片白光砍向其逆鱗部位。

  白衣蒙面女子拋出一個發出白濛濛光芒的花籃之后,又手持一把劍擊向其尾部。

  而青衣中年人仍然搭火焰弓射向其眼睛。

  四人形成的全力圍攻之勢,很快就讓黑蛟吃到了苦頭。

  黑蛟強行提升修為之后,在本體內出了問題的情況下,遭受的攻擊就被放大了許多倍。

  每一杖,都仿佛要擊穿它的防御;

  每一刀,都仿佛要切開它防守薄弱的腹部;

  每一劍,似乎都帶著冰寒之力要刺穿它的尾部;

  而那射向它眼睛的火焰箭,每一枝都帶著凌厲的攻勢,一不小心就會被射中。

  它明顯感覺到防御力在下降,一旦防御被破,就是命隕之時。

  最為可怕的是,那個和尚一直壓制著它的神魂,讓它不能發揮全部實力。

  但四位筑基修士對戰相當于金丹期的五階妖獸,卻又陷入僵持之局。

  因為少了冰藍色鳥群的克制,黑蛟的火龍不時噴出,四人在攻擊的同時還要躲閃以防被火龍或火焰彈掃到。

  畢竟誰也不想親身驗證,身上防御的護身寶物能否承受得住五階妖獸丹火的攻擊。

  高臺之上,黑蛟與四位修士又戰成了平手,它生出了退意,想往定水湖里退去。

  水里才是它擅長的戰場。

  眼下的爭斗比的是誰能撐到最后。

  但是它發現那個高懸在空中的花籃阻擋了它與定水湖的聯系。

  而且四位筑基修士始終壓著它在高臺上打,并且不再保留手段,各種法寶都被陸續祭了出來。

  黑蛟想利用四人的攻擊破了花籃的屏障,每次都會故意將攻擊的方向引向花籃。

  眾修士哪肯中計,盡全力攔住黑蛟的退路。

  一時之間,雙方斗法斗得各種轟鳴聲巨響,五顏六色的攻擊亂飛。

  阿多看得兩股戰戰,背后冷汗涔涔,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著,腦子里也是翻江倒海,她的認知在來回拉扯著,不能自主。

  小木頭也十分緊張,吞了一口唾沫,側頭打量阿多神色,伸出汗糊糊的小手悄悄握住了她的右手,將一只手套悄悄戴在她的手上。他發現阿多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諸位道友,請退開三十丈。”

  隨著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祭祀高臺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片耀眼奪目的白光籠罩了高臺上的戰場。

  高臺瞬間轟然坍塌……

  同時一道巨大的黑影斜斜飛向倆人所藏身的方向。

  “不好!”小木頭一聽見聲音就帶著阿多往遠處飛退,但是仍然被沖天的氣浪和璀璨的白光所淹沒。

  阿多耳朵中都是‘嗡嗡嗡’的響聲,看到的是一片迷蒙,她恍惚聽到小木頭急促的聲音:“拔刀往前砍!”

  阿多下意識用右手快速抽出黑刀,用力向前砍出去一刀……

  她感覺這一刀的力量無比的強大,遠遠超出了她平時的水平。

  一聲悶響過后,一切似乎恢復了平靜。

  阿多感覺周圍都在搖晃,腦中無比混亂,像有什么東西在打架。

  直到五官恢復清明時,阿多看到黑蛟倒在她腳邊一動不動,被嚇得連忙退了好幾步才稍微穩住。

  她深吸了幾口氣之后抬頭看向高空,發現多出了一人。

  此人腳踩一柄飛劍,頭束藍色長飄帶,身穿白色長袍系銀色腰帶的年輕人。

  衣帶飄飄然間,像仙人降臨凡間。

  耳邊傳來小木頭激動又興奮的聲音:“阿多,黑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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