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開車去了殯儀館，卻發現這里意外地有序。孩子被指導員帶著，周慧則是在安排著各種事項。所里來了很多人，都在各自出力，幫襯著。

        五人也發揮了各自的特長，去做最適合自己的事了。夏潔跟李大為幫忙接待來吊唁的親屬朋友，趙繼偉去跑腿買夜宵了。楊樹整理著桌面，將香燭紙錢一一擺好。而麥芃芃則是分發著瓜子花生和棒棒糖。

        葬禮并沒有在殯儀館舉行，停靈三天之后，曹建軍的遺體被送到了八里河，在那個他最愛的地方，將舉行一個告別儀式。

        忙完這些，麥芃芃和楊樹才回到了市局。但麥芃芃明白，他們所有人的生活都會受影響，也許很長一段時間，都回不到過去了。

        可是她的想法還是太保守了一些，回市局的第一天，楊樹就像宋局提出請求，調回八里河。宋局勸說了很久，從一開始的循循善誘到最后氣急敗壞，整棟市局大樓都能聽到他的咆哮。

        麥芃芃聽到消息就一直在宋局辦公室那層樓的樓梯口等著，她覺得自己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要落下了，有一種解脫之后的輕松。

        “你走吧！”宋局的聲音終于小了下來，他無力地坐回了座位上，很清楚自己是勸不動了。

        “謝謝你，宋局。”楊樹朝著宋局敬了一個禮，然后才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走過長長的走廊，拐個彎，正準備要下樓的時候，卻看到有人杵在樓梯口，他差一點就要撞上去。連忙停住腳步，但腳掌卻剛好踩到了樓梯邊緣，鞋底一滑，他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桿，就要滾下樓梯。

        麥芃芃及時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但奈何他的體重還是有些超過她的預期，她非但沒抑制住他滾落的趨勢，還把自己帶進坑里了。

        兩人咕嚕咕嚕滾到了樓梯轉折處，然后砰的一聲撞到了墻壁之上。

        “嗷……”好半天，麥芃芃才反應過來，發出了慘叫。她不但覺得自己撞到墻的后腦勺疼，而且肚子也很疼。

        就奇了怪了，怎么肚子疼呢？

        她睜開眼一看，楊樹的腦殼子就在自己的肚子上。就是說怎么只有一聲響呢，原來他是撞到自己的肚子上了啊！

        “楊樹！我要是癱瘓了，你別說跑到八里河，你跑到八十里河我都要來找你賠醫藥費！”

        “你要是真癱瘓了啊，我就算調去八十里河，我也每天來回照顧你，給你做飯吃。”楊樹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他想笑，但卻覺得嘴角千斤重，沒辦法做出微笑這個表情來。

        “你是不是李大為附體了啊？”麥芃芃一把推開了楊樹的大頭，然后扶著墻壁站了起來。

        楊樹也慢慢坐了起來，但他就坐在地上，沒有再動了，“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志氣？”

        “啊？”麥芃芃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在說調回八里河的事，“怎么會呢，基層工作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反而是基層更需要人才，因為基層面對的是人民群眾。人民群眾是什么啊，是海啊，是水，可以賽艇的呀！”

        楊樹抬起頭看向她，突然他就笑了起來。嘴角的沉重感消失了，他一下子覺得好輕松，終于可以放聲大笑了。

        “喂，你別嚇我，你瘋啦？”他笑了，麥芃芃反而有些擔心了。他平時都一副木頭人樣，哪有過這樣瘋笑的時候啊。

        “沒事。”楊樹收起笑容，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從地上爬了起來，“有空來八里河玩。”

        “你不喊我，我都會去的！”麥芃芃才沒有那么生分呢，她從來都很主動。

        楊樹回了八里河，所里重新給他分配了工作。不過在此之前，岳威的案子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所以他和李大為一起去到了東北，跟進那邊林場的挖掘現場。

        林場很大，岳威也已經死亡，就算調過來再多的人，似乎也不夠。兩人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個月，等他們回到八里河的時候，都快變成野人模樣了。

        好在證據是收集得足夠了，岳威案也可以有一個結局了。為了慶祝，汪汪隊決定來一次聚餐，犒勞一下兩位功臣。

        吃飯這種事，自然是要叫上麥芃芃的。楊樹回來放下了行李，立馬就又跑了出去。他打算到樓下理發店弄一下頭發，還要刮一下胡子，自己這人猿泰山的模樣，實在是不太好看。

        就在他飛奔下樓的時候，有人正好上樓來，他差點又給人撞上去。不過還好，這次他反應很快，躲過了。

        “楊樹，你怎么回事啊！”麥芃芃被樓上跳下來的黑影嚇了一跳，她還以為是誰家養的哈士奇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幫你提吧！”楊樹低頭一看，她大包小包地提著，全都是今天要做的食材。

        “你……，噗！”麥芃芃也剛好抬頭，她一看楊樹那快齊肩的頭發，還有一臉的絡腮胡子，就忍不住爆笑了起來，“你們這是去的東北呢，還是去的非洲雨林呀？”

        “差不多了，都是野人才待得了的地兒。”楊樹在林場的時候有一瞬間能夠理解岳威心理狀態的改變，但是他能理解的只是他的寂寞。如果將自己的負面情緒發泄到其他人身上，還產生了傷害的話，那就是不可原諒的了。

        岳威已死，他想什么已經不重要了。林場的冤魂也得以解脫，正義得到伸張，這樣的結果，他勉強能夠接受。

        “行吧，你快去剪頭發，我先做飯，你上來差不多就可以開吃了。”麥芃芃沒有把食材都交給他，而是催促他去剪頭。要不然等會兒胡子和頭發上都沾上了辣椒油，洗澡就很不爽了。

        楊樹也沒推辭，他覺得和麥芃芃說話不用拐彎抹角了，直接想真實想法說出來就行。

        到了樓下，他讓tony給他剪了一個還蠻新潮的發型，胡子也刮得特別干凈。看著鏡中精神的自己，他非常滿意。

        這個時候餓勁兒也上來了，他幾步跑上樓，一開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歡迎大樹重回八里河！”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大樹啊，你這棵樹算是要一輩子載在八里河了呀。”

        汪汪隊的三人立馬就涌了上來，跟他說著祝福的話語。楊樹能回來，他們是沒料到的，畢竟所有人都說，他只是來基層鍍金的。

        “楊樹，你看，我又做了肥腸，只不過這一次是干煸肥腸！”麥芃芃也不是八里河的人，所以她等到他們鬧騰完了之后，才將做的菜端了出來。

        “嗯……”楊樹有些哽咽，他低頭坐下，拿起筷子，就開始吃面前這盤干煸肥腸了。

        肥腸很香，但麥芃芃將脂肪都刮掉了，而且油炸之后都脆了，一點兒都不會油膩。再加上辣椒和各種香料的輔助哦，這肥腸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要讓人胃口大開。

        讓楊樹已經開始吃了，李大為也連忙拿起筷子搶了起來。肥腸量不算太多，他必須多吃幾口。

        一頓飯過去，大家都吃撐了。趙繼偉和夏潔收拾碗筷去了，李大為也意外地去幫忙。麥芃芃見時間不早了，就準備要走。楊樹提出來要送她，她也沒拒絕。

        兩人下了樓，并肩走著。路邊公園里都是孩子的歡笑聲，大叔大媽在跳著廣場舞，年輕人見縫插針地玩著籃球，還有燒烤小攤在人群之中穿梭著，坐著宵夜的生意。

        “他們真幸福。”楊樹看著人群，不由得感嘆了起來。

        “他們不姓胡……，哈哈哈。”麥芃芃自己笑了起來，這個老梗真是好久都沒人說起了。她伸出手，抬起來，拍了拍楊樹寬闊的肩膀，“人民群眾的幸福，是建立在良好的治安之上的。要維護這些歡聲笑語，就要楊警官多努力啦！”

        楊樹只覺得肩頭滾燙，她的手心，居然是這么灼熱的嗎？

        微微點了點頭，他抬起眼來，看向了天空。

        今天正是農歷十五，月亮像是圓規畫的一般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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