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浩雖然有點微愣，但并沒有感覺到任何受辱的意味，人沒有多想，只是點了點頭后，大步往身后退去，直到離楚玄遲的案幾足夠的遠，才忽然攤開大掌展示在大家面前。

        只見本來和一般人沒什么區別的大掌，忽然自掌心處燃起了一點火花，轉眼間，火花迅速膨脹，不到呼吸間的工夫，他掌上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隨手一揚，火團從他掌中躍出，落在地上，申屠浩卻在大家的視線里，動手將自己的外衣脫下，隨手丟入火堆中。

        落入火堆的外衣立即燃燒了起來，很快便被燒毀了大半。

        他之所以將自己外衣扔進去，便是要告訴大家，從他掌心生起來的那團火焰并非障眼術，而是真實存在的。

        幻術師只能弄障眼術，變出來的東西都是虛的，只是光影，并非真實的存在，但他不一樣。

        火族歷代族長都有強悍的控火異能，申屠浩是下一任族長的繼承人，自然也會。

        楚玄遲眸中映著火光，面對如此異術，臉色卻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倒是一直站在他身邊的無殤忽然從案幾后步出，還不算太大的手掌伸了出來，五指一收一放間，掌心竟顯出一抹隱約的水光。

        他隨手一揚，水光頓起，如同手里拿著一只大水桶，桶里盛滿了清水那般，隨著他這一揚，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柱飛出，正落在依然燃燒著的火堆上。

        火堆被撲滅了，地上一灘水滑開，濺濕了一大片，剛才的火不見了，水漬當中，還有那件幾乎完全被燒毀的外衣安靜躺著。

        一個控火，一個控水……

        阿壽和老者看著無殤，一臉震撼，就連申屠浩也盯著無殤稚嫩的臉，眼底閃過訝異。

        他是……水族的人，甚至，還是族長一脈的后人！

        “你……”老者是水族的戚長老，他和阿壽一起往前邁了兩步，死死盯著無殤的稚氣未脫卻儼然有幾分沉穩之色的臉，激動，卻又緊張，一時間，竟連話都說不出來。

        無殤只是淡淡看著他們，忽然轉身，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自己的衣裳褪了下來，露出稚嫩卻已經線條分明的后背。

        水族的印記！

        看著他后背上的印記，戚長老頓時兩腿一軟跪了下去，未曾開口說話，老淚卻已縱橫于臉。

        “戚長老，他……”阿壽看了看正在穿衣的無殤，又看著戚長老，分明已經想到什么，卻又不敢確定。

        無殤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回頭看著兩人，目光最終落在戚長老臉上，輕聲道：“我是阿五，戚伯伯。”

        戚長老哽咽了一聲，立即展開雙臂，以最大的禮儀向他叩拜了下去：“屬下……屬下參見五公子。”

        阿壽也才猛然反應過來，眼角一陣潮濕，也跟著跪拜了下去，啞聲道：“公子，總算……總算找到你了。”

        申屠浩輕吐了一口氣，雖然不是他們火族的事情，也雖然和南宮一族沒有任何感情，但此時此刻看著他們相認，心里也是說不出的激動，以及感動。

        南宮一族……他們都以為，那一族已經徹底被滅門了。

        原來剛才玄公子讓他展露自己的本能，并不是真的懷疑他的身份，而是給大家機會，看清南宮五的異能。

        他原名叫南宮五，是水族老族長最小的兒子，排行第五，老一輩的長老都叫他阿五，那時候他年紀尚幼，和現在的模樣有天淵之別。

        本來大家在部落里日子過得好好的，卻不想夢弒月政權穩固之后，便將矛頭指向他們。

        水族被滅的時候，大家親眼看到老族長和他兩個女兒以及兩個兒子都死在戰役之中，只有南宮五下落不明。

        幾位長老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便都被夢弒月帶回到靈山修建皇陵去了。

        誰也沒想到那會兒年紀還那么小的南宮五，居然在戰役活了下來，不僅躲過了夢弒月的追兵，甚至還在這段歲月里將他的控水異能修煉得這么好。

        剛才他所露的那一手已經讓大家看得清楚，才不過十歲出頭的光景，異能的修煉竟已到這地步，假以時日，必然青出于藍，比老族長還要厲害。

        他們只是不知道，五公子為何會和慕容姑娘以及玄公子他們在一起？

        等無殤回到自己身邊，楚玄遲才看著他們，淡言道：“這次火族和水族的族人蒙難，在這場劫難中慕容姑娘對兩族人的恩惠，你們自當清楚。”

        戚長老和阿壽連同申屠浩都一正臉色，同時向他傾身道：“慕容姑娘和玄公子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申屠浩向前一步，認真道：“我曾向慕容姑娘承諾，只要她能將我族人解救，從今以后，她便是我的主子，火族的兄弟們也任由她差遣。”

        七長老和阿壽想說話，但目光卻不約而同落在無殤身上。

        無殤淡淡道：“玄公子是我的師父，自他救了我一命，并將我留在身邊之后，我便起誓這輩子絕不背叛于他。”

        七長老和阿壽頓時了悟，便都向楚玄遲傾身道：“不知道玄公子和慕容姑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們去做？玄公子盡管開口，只要能做到，我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楚玄遲沒有半點寒喧的話，直言道：“我需要你們去暗城，給我把暗城拿下。”

        申屠浩和七長老互視了一眼，只是遲疑了下，申屠浩便道：“好，等過兩日族人們身子恢復過來，屬下便立即帶他們前往暗城，為玄公子和慕容姑娘把暗城奪下。”

        七長老卻看著無殤，面有難色：“五公子和玄公子有所不知，雖然，我是水族的長老，但因為這些年大家都已認定族長一脈已經無人在這世上，所以，如今整個水族的人并不輕易能團結起來。”

        他說的是實話，水族和火族不一樣，火族因為有少族長在，族人依然對申屠浩忠心耿耿，可水族卻……

        “此事你和無殤一起去處理。”楚玄遲淡淡看著他，話語一如過去的平靜，平靜中透著點點冷然。

        無殤也看著七長老道：“若他們還認我這個五公子，以后我必定和族人們一起同心協力，光復我水族。”

        七長老和阿壽深吸一口氣，頓時心上眉梢，只要五公子在，何愁族人們不團結？他們也可以像火族一樣重新團結起來。

        大家都忠心于族長，沒有誰不希望看到他們一族人還能像從前那般，重新成為夢都強悍的一族。

        尤其，假以時日，大家還要找夢弒月報血海深仇。

        這一切希望，如今都押在五公子身上了。

        “師父，既然我來了，不如今夜我先去看看我的族人。”無殤對楚玄遲道。

        楚玄遲點了點頭，無殤這才從他身邊離開，向戚長老步去。

        身后，楚玄遲又道：“冊子上記錄的事情，務必在三日之內辦妥。”

        “徒兒遵命。”無殤回頭向他傾了傾身，才與戚長老以及阿壽一起離開，小小的年紀，剛到十一歲，那一舉一動卻無不像個成年的男子。

        亂世兒女早成雄，會如此，只怕也是生活遭遇逼成的。

        戚長老心頭憐惜著，卻也萬分慶幸，他終究是在五公子身上看到穩重的氣息了，假以時日，他一定為成為他們水族歷史中又一個重要的人物。

        三人離開之后，申屠浩向楚玄遲傾了傾身，遲疑了下，才問道：“玄公子，不知道慕容姑娘現在的情況……”

        “積勞成疾，還需多休息數日。”楚玄遲不打算多做解釋。

        申屠浩也不好多問，直頷首道：“暗城如今分成三大派，其中圣水門門主和夢弒月交往甚密，若我們直接將暗城奪下來，定必會引起夢弒月的注意，到時候……”

        “就以你們兩族后人的身份將暗城奪下，至于你們兩族人被禁錮陵山的事情，也該是時候公諸于世。”

        申屠浩霍地抬頭看著楚玄遲，眼底閃爍著不敢置信的光芒，也有幾分……說不出的興奮和嗜血之光：“玄公子……確定要我們這么做？”

        “這是慕容姑娘的意思。”他往椅背上靠去，淡淡看著他，“無須多問，只要記住，你們能有今日，甚至有將來，全是慕容姑娘給予的，如今，該是你們報恩的時候。”

        “是！屬下定必盡快完成重任，絕不有負慕容姑娘之托！”是報恩，也是要報仇！怪不得慕容七七會說他們有共同的敵人，這個敵人，不殺她，難平族人心里的怨恨！

        申屠浩離開后，房內又只剩下楚玄遲和七七兩人，午夜已過，今夜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

        他收起筆墨，將另一本手冊放回到暗格里，才站了起來往內堂走去。

        七七依然睡得安詳，平靜的面容處處透著柔和的氣息，剛倒下去那天，她眉頭還是緊鎖的，但后來卻慢慢舒展開了，仿佛在夢里遇見了些什么值得高興的人和事。

        他伸出長指，指腹在她眉梢上輕輕劃過，不知道她在那邊見到了誰，竟讓她連唇角也似隱隱藏著點點笑意。

        他在她身邊躺了下去，執起她的小手裹在自己掌心里，將她小心翼翼摟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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