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后，于胭被沈埸送回寢室。

        邊瑾已經洗完澡躺在床上休息了，于胭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正準備躺下。

        身后就幽幽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又跟你的沈埸哥哥去吃飯了嗎？”

        “你剛出去時我本來想跟你說男隊的訓練時間差不多到了，到時候食堂擠死，怕你個小女孩擠不過那些個身強體壯的大老爺們，準備讓你等我跟你一起來著。結果我被老季壓下來訓練，不然陪你吃飯的就不會是他沈埸啦！”

        她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醋意，于胭回過頭對她露出甜甜的笑容，邊瑾捂著心臟夸張地開口：“救命，姐姐的心都化了。”

        “……”

        “所以現在跟你吃飯還要先排隊了嗎？那我要明天如果想跟你吃飯，是不是現在就該跟你取個號？”邊瑾拉下蓋在臉上的書，抬眸瞅她，“心痛，你太受歡迎了。”

        于胭聞言轉回頭憋笑，她沒有想到邊瑾會這么喜歡她，甚至在自己身上都找不著別人會喜歡她的理由，所以她很疑惑。

        但現階段里，她有個更疑惑的問題。

        “邊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邊瑾似是沒想到于胭會主動找她說話，便將手里的書扔到一旁，隨即挪動到她身旁：“想問什么問題，只要是邊姐知道的，肯定都會盡心盡力幫你解答。”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于胭。

        “邊姐，這個問題可能有那么點不太正常，你要不想回答也可以直接不說話。”

        邊瑾緊盯著她，片刻后忍不住笑出聲：“你搞什么東西，有問題就趕緊問。”

        于胭偷偷瞥了她一眼，有些糾結地絞緊衣服下擺，暗自做了番心里建設后她才開口：“就有人喜歡摸你的腦蛋，到底是為什么？”

        “那就要看是誰了。”

        邊瑾垂眸思考了片刻，給她舉了個簡單易懂的例子：“比如說，我喜歡摸你的頭就是因為你長得超可愛，而且臉超軟。如果是你家人摸你頭的話，可能就是鼓勵或者安慰你吧。”

        于胭繼續追問：“那要是沒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呢，他們老摸我是怎么回事？”

        邊瑾不傻，抓住她話里無意間暴露出來的小把柄就開始逼問她：“你那沒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到底是哥哥姐姐還是弟弟妹妹？”

        于胭呼吸一滯，面色逐漸變得窘迫。

        她開始仔細回想剛剛問出來的問題。

        救命，真的很明顯。

        明顯到只要跟她關系稍微好點并且知道她有個青梅竹馬哥哥的人，都立馬能聯想到她說得肯定就是沈埸。

        “沈埸……他經常摸你頭？”

        邊瑾似有些不相信。

        國家隊里都在流傳沈埸是個成了精的老和尚，從面相上看過去就是個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主。但很難想象這么個清冷的面相后，竟然還有副特意矮下身來與妹妹溫柔對視，然后時不時給她表演個摸頭殺、歪頭殺和捏臉殺的樣子。

        邊瑾搖了搖頭，將這完全與沈埸氣場違和的想法甩出腦袋。

        于胭越來越囧：“我……又沒說是他……”

        “那是誰？”邊瑾見她就是不肯松口，“那他肯定是喜歡你。女孩的臉和男孩頭發一樣哪能隨便亂摸。還有，你不排斥他摸你的臉，你是不是也喜歡你那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邊瑾旁敲側擊。

        于胭垂下腦袋躲過她的視線。

        喜歡他嗎？

        喜歡啊，怎么會不喜歡。

        于胭接受了邊瑾給她提的解壓小意見。

        其實在練乒乓球之前，于胭被媽媽送去少年宮學過一段時間的畫畫。

        于胭很機靈，學得也快，再加上小孩的創造力豐富，她在畫畫比賽中也得過很多獎。

        也是因為畫畫這個跳板，才讓于老發現這孩子學習能力強，邏輯很通暢，思維不死板，靈活還懂得變通，是塊學乒乓的好料子。

        于是爺爺開始教她打乒乓，而她確實沒有讓老爺子失望，所展示出來的乒乓天賦極高。

        后來，老爺子說服媽媽將她送到省體校系統地訓練乒乓球。媽媽對她的期望很高，她說過只要決定做一件事就要專心將它做好。

        于胭很聽媽媽的話，將大半精力都放在乒乓球上。

        她是在省體校重新遇到沈埸的，兩人自從到了上學的年齡后便分開了，沈埸直接被送到省體校練習乒乓，而于胭則是先上了一年多的小學。在省體校里，沈埸受于胭爺爺的委托一直都在照顧于胭。

        喜歡的種子或許就是那時播種下去的吧。

        年紀輕輕的女孩總喜歡跟在鄰居家哥哥的身后。他開始訓練時，于胭就坐在他隔壁那張桌子上看他，他訓練完后就先給他遞瓶水。

        女孩個子矮，跟在他身后就像個怎么也甩不掉的尾巴，同年紀的女孩喜歡抱堆講話。

        于胭和她們不合群，卻也躲不過她們的嘲笑，她們笑話她老跟在沈埸身后，他都不愿理會她。有時甚至會將她圍起來，朝她身上丟石頭，說她倒舔沈埸，罵她是不知廉恥的舔狗。

        于胭性子比較冷，只是淡淡地瞥著她們。不過十歲的她看上去異常冷靜，自己從地上爬起來，而后面無表情地推開她們的肩膀，慢吞吞地從人群中走出來。

        她的衣服被蹭臟，額前被碎石砸破皮。

        怕沈埸擔心會影響訓練，于胭就躲了他幾天，等臉上的傷稍稍好些后，她才開始同沈埸講話，卻也一直隱瞞著自己被群嘲的事情。

        但最后這件事不知怎么傳到沈埸的耳里，男孩嘴角緊繃著，神情肅穆冰冷，小女孩們看到了都后退了好幾步。

        “你們中間誰砸的于胭？”

        小女孩們被他的其實嚇到，抱著胳膊往后又退了好幾步：“為什么要砸她？”

        “要砸出點什么問題來，你們能負責嗎？”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那些女生懵在原地，沈埸微微蹙眉：“還有，是誰跟你們說她倒舔我的，我也沒什么了不起吧，根本不存在倒舔不倒舔這種情況。我是她哥哥，是我允許她跟我走在一起的，聽明白沒？”

        女孩們連連點頭。

        “聚眾欺負是要受處分的知道嗎？”

        女孩們還是點頭。

        于胭剛好路過。男孩長身鶴立在人群中，他雙手插兜懶懶地立在小女孩面前，隨后垂眸看著她們，他似有些生氣，蹙眉和她們講理。

        “別讓我再聽到有人欺負于胭這種話題性新聞，不然下次我可不會這么好說話。”

        女孩們連連點頭，隨即拔腿跑開。

        于胭沒有立馬從角落里走出來，男孩在原地又站了會兒，隨后垂下腦袋輕笑了聲。

        “躲角落偷聽的，可以出來了。”

        于胭下意識地抓緊衣擺，而后慢吞吞地從角落里走出來，她抬眸對上沈埸的視線。

        “躲角落里干什么？”

        一陣風吹過，將落葉帶到她的發頂，男孩垂眸撿走那片樹葉，視線下移落在她的臉上。

        似是在仔細找她的傷口。

        “我……不想影響你的發揮。”

        沈埸神色淡淡地瞅她，似是沒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什么叫影響我發揮？”

        于胭昂起腦袋笑瞇瞇地看他：“哥哥，我的意思就是你剛剛太帥了，你沒看見那群前段時間在我面前跟耍猴似的女生都被你嚇住了嗎？”

        沈埸微揚眉梢，開口逗著她：“那我怎么聽說，你好像也不差呢。”

        于胭噎了下：“沒有沒有，跟你比還是差太多了。”

        沈埸挑眉看她：“是嗎？”

        “我看到的怎么都在說，女隊里有個叫于胭的女孩昨天下午以一敵眾，將欺負她的女孩都欺負回來了，甚至有幾個女孩臉上掛彩。”

        于胭有些尷尬地無地自容。

        “我還聽說，她們之前用石頭砸你？”

        他話音一轉，于胭剛想好的措辭不得不重新咽了回去，男孩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摁著她的肩膀細細地觀察著她的臉。

        “是哪里被砸到了？怎么沒跟哥哥說？”

        于胭撓撓頭發：“已經好……了。”

        沈埸這才松開摁著她肩膀的手：“以后注意點，哥哥也不能做到每時每刻都盯著你。”

        “我知道的啦！！！”

        這是沈埸第一次幫她說話。

        于胭一直記到現在。

        思緒漸漸飄回。

        于胭將腦袋埋進被窩里，腦海里無端涌上邊瑾中午同她說的那句話。

        那他肯定喜歡你啊。

        那他……

        肯定喜歡你啊。

        所以沈埸真的會喜歡她嗎？

        算了，不想了。

        于胭從包里拿出那本很早就帶在身上的繪畫本，前幾面只有她早些時候畫的一些花花草草，或者是奇思妙想的小腦洞。

        而再往后翻，就是一幅幅只用墨筆勾勒出來極其模糊的臉部線條草圖。

        這是之前在省隊時候畫的。

        畫的是刻苦訓練的沈埸，站在賽場上發著光的沈埸，以及在她心尖上掛著的沈埸。

        回憶重新扎進她的腦海，就像是被打開了童年記憶的閥門，隨即一股腦地涌出。

        見是甩不開，于胭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起筆畫了張草圖，隨后再用彩鉛上了色。印象里，沈埸穿紅色的隊服很好看，于胭私心地給他涂上了紅色的小t恤。

        畫完后，她就被這小人可愛到了。

        小人有著和沈埸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星目劍眉，于胭存著私心畫了笑著的沈埸，畫面里少年唇紅齒白，輕輕牽著嘴角。

        他的劉海用發膠定型，男人手指抵著前額，做了個耍帥的動作，看上去又傲嬌又臭屁，這是09年亞洲錦標賽上拿了男單冠軍的沈埸。

        當時微博還沒普遍使用。

        但隊里的老前輩們都已經注冊了自己的賬號，就連沈埸這個悶葫蘆也不例外。

        于胭剛入隊的時候也注冊了一個，沒有任何認證，混在人群中也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但她剛注冊時就沒忍住關注了沈埸，怕被同行扒出來，于胭換了個號重新注冊了一個。

        注冊完后，她就關注了沈埸的微博和超話。

        那時候玩微博的人也不多，沈埸超話里每天都只有那幾個人在活躍。而此刻里面突然多了個名很奇怪的球迷，他們安靜了片刻后開始熱烈歡迎起來。

        于胭將畫作拍照貼了上去。

        【每天都蔫兒吧唧的懵猴兒：這場比賽對他來說是一種深刻的歷練，在職業生涯中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而沈埸永遠都會戰勝自己。[玫瑰][玫瑰][圖片]】

        沒過幾分鐘，她的評論區就開始熱鬧起來，很多狂熱的小球迷都在給她評論。

        【啊啊啊啊，沒想到我和這個會畫畫的懵猴兒都喜歡09年的那場發膠沈埸，那場真的太酷了。】

        【這場的沈埸直接在我心里封神了，打球果斷，發力狠，發膠沈埸簡直就是神仙下凡[斯哈][斯哈]！！！】

        【[斯哈][斯哈]這是我老公，你們都讓讓。】

        【樓上，這里是球迷討論乒乓的地方，飯圈粉全都給我叉出去。】

        【只有我覺得懵猴兒大大是神仙嗎？球球大大以后多發點這種類型的沈埸！！！】

        【我同意樓上的說法，蔫兒吧唧大大真的好神仙啊啊啊啊！！！】

        【希望以后多些像這樣的日常圖！！！】

        【憨猴兒大大，看到我真摯的眼神了嗎？我不僅想看比賽圖，我甚至想看他的日常圖，順便在蹲張原圖！！！！】

        ……

        手機震個不停。

        于胭從上到下將這幾百條消息都刷了個遍，她其實很享受此刻的這種熱鬧氛圍。

        或許是因為她的童年是孤寂的。往往越缺乏的東西，她就越渴望得到。

        這些球迷們一下叫她懵猴兒，一下又擅自給她改了個名叫憨猴兒。其實這些都還好，但怎么還有人管她叫蔫兒吧唧大大，這詞在那個網名里可不就是個修飾用的形容詞嘛！

        于胭郁悶了會兒，挨個回了她們的消息。

        【大大竟然挨個回消息，我的天，我更愛了。那我的小意見您能不能也考慮考慮？】

        【神仙大大，我想要沈埸08年北京奧運會的那場沈埸，同樣是發膠沈埸，那可是他的第一枚世界冠軍誒[可愛]！】

        于胭又挨個看了下去。

        有很多都想讓她畫08年北京奧運會那場的沈埸，而那場比賽于胭看了不下三十遍，早已經將細節全都記在腦子里。

        一條條回消息太慢，于胭直接重新編輯了一條微博發在沈埸超話里，然后順便在剛剛那條微博提了下讓大家去新的那條看看。

        【每天都蔫兒吧唧的懵猴兒：剛剛看了大家的評論和私信，大家好像都很喜歡我畫的沈埸，有些小伙伴說想看08年奧運會的沈埸，等我有時間了，都會給大家畫的！！！之后我會不定時更新些沈埸的人設圖或者一些小日常，謝謝大家的喜歡和支持[筆芯][筆芯]。】

        評論鋪天蓋地地涌來。

        于胭的好脾氣也吸引來了一小批沈埸的球迷，她們尊稱于胭一聲作者大大，她心情也瞬間變得很好，于是將已經答應下來的08年北京奧運會里的發膠沈埸趁熱加工出來。

        幾個小時后，她將這張畫發到超話。

        【每天都蔫兒吧唧的懵猴兒：你生來就是人杰而非草芥～[吶喊][吶喊][照片]】

        網友紛紛趕來。

        【效率也太高了吧，比心比心~】

        【救命，當時解說中我最愛的就是這句，太絕了，發膠沈埸就是墜吊的[歡呼]！！】

        【已經兩分鐘過去了，生產隊的牛都不帶這么休息的。我的意思是，大大快支愣起來！】

        ……

        于胭看著廣大網友的評論笑得瞇起了眼。

        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放松下來。

        于胭退出微博，抱著手機看了會兒視頻。

        忽地微博里跳出條消息。

        【沈埸syyy關注了你。】

        半分鐘后，又振動了下。

        【沈埸syyy：贊了這條微博。】

        又過了半分鐘，手機振動了兩下。

        【沈埸syyy：畫得還挺有模有樣。】

        【沈埸syyy：那就求張原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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