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俘
從詭異共情他人的夢景中驚醒,一時迷糊了生死,不知喜悲。那感覺像極鏡泊湖畔初遇雁初情形,仿佛沉睡了千年,醒來時竟有前塵往事的落寞隔閡。
癡怔許久后,青遷欠起身子,頓感一身酸軟疲憊。緩慢環(huán)視著精致雅舍,夜色里有淡淡花香彌漫進(jìn)來。
他赤足下地,扶著墻喘息著慢慢向外走。那些漆黑的曲榭回廊仿佛沒有盡頭,偌大的院子不見一個人影,直到轉(zhuǎn)過一尊假山方才聽到有簫琴合樂傳來。
青遷踩在冰冷石階上,透過黛瓦粉墻的花墻,靜靜的望向燈光闌珊的后花園。
后花園的大樹下,雁初萬般心事吹著簫。他思量著與青遷相遇以來的種種,煩亂不堪:愛恨難辨、敵友不清。
那個人的純澈無爭,那個人的詭變危險,都是不爭事實(shí)。食靈林里為他失控時,他模糊感知到了青遷壓抑難言的痛苦。從那時起,雁初陷入了同師父般的哀傷,隱隱情動,不知所以。
琴言抱著琵琶坐在一邊,目光方寸不舍的盯著雁初,終于忍不住靠向前來,不想雁初謹(jǐn)禮的后退一步:“琴姑娘,雁初代青遷在這里謝過相救之恩。”
琴言是聰明人,頓覺有些掃興:“公子言重了,該是小女子謝恩才是。能做的也只是委屈兩位公子暫住莊子而已。”
“姑娘謙虛,如果不是姑娘回去尋我們……”
琴言水袖輕拂,止住了雁初:“公子千萬不要再客氣,越說到讓琴言慚愧了。都怪琴言一時顧著回家,忘記告訴公子那葬花坡的壞處。那坡對術(shù)法之人是縛魂的結(jié)界。但那結(jié)界也只對陰邪不良人有阻擋作用,否則雁公子你們也不會安然無恙。”
雁初醒過來時,便見被白骨吞沒的青遷就安靜躺在身側(cè)。曾經(jīng)騷動不安的花草竟溫柔如浪,托起他們兩人輕輕推送到坡下。
望著那對濃情蜜意的佳人,青遷癡怔了許久,空蕩蕩的心里就像缺了一塊,有什么似曾相識的影像遺忘在哪里?摸不得尋不得,眼底不知何時盈出一抹濕意,惶然將自己驚醒。
他拭著眼角,心里莫名不安,已不敢久待。起身向回走,腿腳麻木已感覺不到沙石粗糙。身后簫聲如軟風(fēng),綿綿追來,聽久了只覺憂傷。
——這才是你該過的日子,雁初,別了。
坐在床邊,青遷久久望著自己掌心,這不祥的手差點(diǎn)要了雁初的命。他狠狠纂起拳頭,指甲掐進(jìn)肉里流出殷紅血:“幸虧……”
幸虧,沒有在造下新的罪業(yè)。
‘妖孽!’巫錐的咒罵猶在耳畔。
‘想和我爭他?那你就永遠(yuǎn)都不要醒來!’昏迷中,琴言這句話聽了許多遍。
青遷垂眸苦笑:“我一個妖孽又憑什么和你爭。”
這也是他對自己的評價,由心由衷。他一直莫名厭惡自己,仿佛與生俱來帶著一股自恨。
花溪濕地,齊腰蒹葭一望無際。
青遷走的匆忙,不慎誤入這片沼澤。他一邊倉惶的撥開厚重禾帳,一邊向遠(yuǎn)離燈火的地方摸索:鳳棲天,一定要去。所有人都在等我回去。
有歌聲從薄霧深處傳來,夾雜著船夫號子聲。
青遷踉蹌循聲奔去,不想一下踩空,冰冷漆黑的河水登時沒過頭頂,他身子虛弱,連掙扎都來不及,便沉了下去……
“嘖嘖,曠世絕色、舉世無雙!老娘活了一大把年紀(jì),也算閱美無數(shù),到今才算是真開了眼。”有人在耳邊模糊說著話。
青遷睜開眼,看到一個滿頭簪花的老嫗將她皺巴巴的老臉貼近自己,饒有興趣的嗅著,就像在嗅一塊芳香四溢的紅燒肉。
“啊!”青遷驚呼而起,“你是誰?”
老嫗根本不搭理他,一味摸著下巴美滋滋的端詳:“說吧,多少錢?”
“這是昨晚從河里撈上來的,白撿!老板隨便給點(diǎn)就行。”一個黑臉船夫從老鴇身后探出頭來,恭噓著。
一定金子畫著光弧拋到了船夫手里:“他值這個價。把嘴閉上,滾吧!”
船夫弓腰哈背的退了出去,剛上岸,畫舫便迅速離岸遠(yuǎn)去,忍不住樂哼出來:“發(fā)財了。想不到今天撿了這么個大便——”。
話猶未盡,背后悄無聲息的伸出一個匕首,白刃一閃,割斷了船夫喉嚨,尸體咕嚕滾到了河里。
身形纖瘦的夜行人,朝著遠(yuǎn)處的畫舫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身手敏捷的閃進(jìn)旁邊暗巷,翻過幾處院落的屋頂輕巧的落入一個后花園。
后花園內(nèi)燈紅酒綠,夜行人撕掉玄衣,露出華麗衣錦,伸手推開了房門,耀眼的燈火夾雜著洶涌吵鬧迅速將她淹沒,有人將她一把拉了進(jìn)去:“綠櫻,你去哪了?朱老板可等你很久了。”
綠櫻莞爾一笑,邁過門檻,這一夜翠蘿帳里又變換了角色。
青遷打量四周,船艙簡陋沒有窗戶,只有桌幾上一盞極暗燭臺。他撐身想站起來,雙腿卻酸軟無力又跌坐了下去,臉色慘白滲出冷汗:又被下藥了。
“小子,省點(diǎn)力氣吧。”老鴇拿起燭臺向外走,“老實(shí)待著就餓不死你。”
沒了燭火的船艙伸手不見五指,厚重的夜被壓著讓人窒息。青遷后首依靠著艙壁深深嘆了口氣:“命如斯。”沒人知道這個稚子在人前人后是截然不同狀態(tài),他恨命也認(rèn)命。
——妖孽、不詳?
鏡泊湖的結(jié)界究竟是護(hù)還是囚?否則,為什么每次離界就會禍及他人。
“囚禁妖孽。”青遷被自己的揣測嚇出一身冷汗,心口驟疼,疼未到底又化成難以言說的悲戚。
漆黑寂靜的黑暗里,許久之后響起一絲極壓抑的哽咽:“婆婆,再等我一等……”
青遷爬起來摸索厚重艙壁,想起食靈林的身體異樣,苦笑道:“既是妖孽,總得有些靈力吧。”
一掌擊上去除了簌簌落下的塵土,紋絲不動。掌心卻因?yàn)榕龅揭活w凸起釘子,劃開了先前舊傷,溫?zé)嵴吵淼难飨隆?
船動了一下,櫓擊水聲隱約傳來。木門被人推開,一個青衣婦人提著食盒,提著燈籠蹣跚而入。
燈火驀的點(diǎn)亮了青遷,就像一尊白色精美的玉像從黑暗里顯出,青衣婦人怔住,那張驚為天人的臉幾乎讓她移不開目。半響回神,忽又露出一點(diǎn)不易覺察的鄙夷,冷漠的擺弄從食盒里擺出飯菜。
“姐姐,能否告知這是到哪里了?”
婦人似乎沒有聽見,一味忙著手里事情,忙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人。
“姐姐!”青遷向前一步,雙膝重重跪到了地上,一身虛汗瞬時濕透了薄衫。可是婦人腳步?jīng)]有半點(diǎn)停留,碰的摔上門上鎖走了。
一桌子精致飯菜的香氣里,青遷卻不敢再吃一口。索性閉上眼屏息養(yǎng)神:還不能死,至少不是現(xiàn)在。
數(shù)著送飯的次數(shù)過了三天,青遷終于煎熬不過,數(shù)日滴水未進(jìn)已到了極限,一頭栽在船板上昏了過去。
渾渾噩噩中,隱約聽到皮鞭聲爆裂在耳畔,夾雜著隱忍抽泣。“賤/貨!今天抽死你給他陪葬!”
青遷吃力的睜開眼,青衣婦人跪臥在旁血痕累累,她額頭觸著地,壓抑著哭泣,面前食盒的飯菜散了一地。
“老板,他還沒死呢!”有人驚喜道。
滿頭簪花的老鴇氣喘吁吁的試著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媽的,好歹沒讓我白費(fèi)錢。不過這個賤/貨還是差點(diǎn)把他餓死,壞了我好事。釘子,往死里給我抽!”
釘子握著鞭子走近,青衣婦人驚恐不已,聲音沙啞不清,先前不能言語,原來是個啞巴。
“等等。”青遷撐起半身,氣喘道,“絕食我是自愿的,與她無關(guān)。打死她,我即刻自戕,你可真就血本無歸了。”
老鴇子瞇著眼久久盯著青遷,那是在考量他,青遷顫手撿起地上的臟飯粒往塞進(jìn)嘴里,一口口仔細(xì)嚼透咽下去,眉頭都沒皺一下。
老鴇終于滿意的直起腰:“看不出,還是個情義中人。老身雖是風(fēng)塵中人,但也恩怨分明。給你個薄面。釘子,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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