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糾葛
白練似的瀑水自千丈之上的云霧里落下,溫薄霧氣從清潭溢進花林,流霧似霰,淺淺的剛好沒到腳踝。
一襲及地的流光溢彩的黑銀王袍,散漫滑過流霧,還未走近清潭,遠遠的便聽到了金石鏗鏘之聲,滄徹眉頭蹙起。
山腳石壁向內凹進,架空了瀑水,巧奪天工的成了天然掛屏,一條石徑自瀑布后穿過,妙不可言。
青遷手持一柄白金似雪的長劍,正在那瀑布畔石徑上揮舞。下山前他從未摸過劍,隨著神力覺醒,同時覺醒的劍術也驚世駭俗!
劍氣冷郁,被強大靈力催動,劍芒暴吐一尺有余。劍柄虛虛掌控在手中,若即若離,全憑靈力帶動飛舞;薄霧水汽,青遷身影快的近乎飄渺。
一劍斬瀑,一劍斬石;劍氣沉落間,滿載著執劍者的性情。一向淡然寧雅的稚子,此時劍氣上竟是滿滿怒氣!
滄徹默站在潭邊良久,一招一式猶如斬在他心里,萬般不是滋味。估摸著青遷絕不會停手,才飛過清潭,出手一把抓向了劍尖!
“是你?!”青遷驚駭收手,連退數步淹入了瀑水后,但劍芒依然割傷了滄徹手掌。
瀑布水簾極薄,蒙蒙如一層霧紗。
滄徹攥緊鮮血淋漓的手,站在水簾外石徑上,美眸微垂:“遷,我們終有獨處的機會了。”
“你是怎么跟來的?我明明設了數層隱匿結界!”青遷眼底殺氣陡生,長劍刺破水簾直指滄徹咽喉;他太過震驚,執劍的手不穩,“你把雁初他們怎么了?”
劍尖懸在滄徹咽喉一寸處頓住,暗殤之王未躲閃一步,指尖靈氣將白金劍推偏:“大荒劍?還是我替你起的名字呢!
他想起鳳棲天上,青遷肩膀的傷口,不爭氣的心疼道:“疼嗎?那時?”
青遷根本不屑他的關心。
只知道見到這個人就無來由的一腔子仇恨!想到滄徹能無畏的走到他面前,便料到煙照軒必被挾制住了,生出更強烈的恐懼。
青遷顫聲問道:“你究竟想要怎樣?”
“想和你單獨處一會,想好好看看你。”滄徹抬眸,眼底有水波蕩漾,竟已紅了鳳尾。
數度的生死交手,控訴撕扯的都已經累了。也許因為自己沉寂過一次,也許因為看到了青遷不顧生死的搏命,滄徹的語氣溫柔繾綣。
一路懷揣而來的仇恨,在看到愛人的那一刻,又毫無出息的化成了水。
對于面前的這個人,這個愛了疼了億萬年的人,他終究是提不起恨來。
而青遷的恨卻是□□裸的!
他手腕一轉,纖瘦身形飛躍而起,大荒劍幻化出漫天劍影,斬斷了飛瀑,直撲滄徹!
滄徹身形驟退,伸手祭出一把冰錐,千鈞一發的格擋住了大荒劍鋒。
冰錐破裂,一柄劍身極窄、通體漆黑的古刃破冰而出!
無極?!那和滄徹神印同名的神劍!
如同暗殤和光輝,大荒和無極也是相對而生。
神祗對劍驚天動地,在狹小瀑水間,一攻一防,須臾便過了百招有余。
其實,以滄徹覺醒后的力量,青遷根本過不了十招,只是大荒無極相對,已是數萬年前的舊憶了。所以,青遷出劍時,他十分懷念,騰挪輾轉間,更像是在調戲青遷。
直到,兩人齊身落入潭水里,滄徹才用無極反了一擊,帶著近乎玩味的眼神掃量著已有些氣喘的青遷,用劍背輕輕將大荒壓進了潭水里。
“想玩,哥哥能陪你玩一輩子!睖鎻芈洱X而笑,豐神俊朗,滿心報復的刺不自覺的收了回去。
那一剎那,恍惚又回到了混沌境內的云息城,兩人過招打發無聊的時光。
這是九萬年來,滄徹笑的最好看、最舒心的一次。冷郁桀驁的暗之主笑起來,干凈的就像個孩子。
“那我就玩死你!”青遷抽回大荒,虛晃一招,飛身直逐煙照軒。
“只要走出這花林一步,相信你就只能去無間地獄尋他們了。”滄徹頭也不抬的對飛身而去的人道。
青遷一個趔趄落在石徑上,大荒哐當一聲掉到地上,化成一片靈芒消失。
他恨透了身后這個人,可是也知道自己無力殺他,屈辱和憤恨讓他控制不住的顫抖。
“要殺便殺!動不動就牽連無辜之人,這就是你的本事?”青遷無力閉目,狠咬下唇,氣息難平。
婆婆、雪兒、綠翹……,那些被滄徹殺死的人的臉孔不斷在腦海里縈繞,將他一腔子的仇恨重新燃燒起來。
“遷,什么時候我們之間除了‘死’就是‘殺’了?”滄徹凄然抬眸。
“不然呢?”青遷豁然回首,滿眸狠戾,“當初將你封進‘九濯離恨印’時,我就做好了今日的殺伐相對。暗殤之王又何必情切切,不怕讓我瞧不起嗎?”
滄徹攥緊了無極劍刃,劍尖一線血水流下,眼底的暗逼退了淚水:“原來你并非忘了過往所有,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抑或你真的以為打得過我?”
“打不過,那就一起死!”青遷眉心滿月輪驟現,右手一道刺目的白金芒飛向滄徹。
那一擊,青遷幾乎用了全身之力!
他將全身靈力凝在那必殺一擊里,身體已陡然無防;如果一擊不成,必被反噬!
果然,滄徹抬劍抵擋時,被反彈回的雪靈芒同樣如刃的反噬回了青遷。
“你——!”滄徹大驚,甩手飛出一個結界,陡然張開在青遷面前,千鈞一發的護住了他。
青遷力竭,趔趄了數步差點摔倒;捂著胸口,不可置信的看向滄徹:怎么可能?他竟出手救他?
滄徹卻因沒顧及自己,一臂被傷,無極脫手掉落;他抬手療完傷,突然飛身而至,滿臉怒氣和恨意,一把抓住青遷衣襟,向后逼退他。
穿過瀑水,一把將青遷狠狠抵在濕漉漉石壁上,胸口劇烈起伏,怒喝道:“你瘋了!竟用自戕殺招?你就這么想讓我死?!”
青遷更因盛極力衰,又被向石壁上一撞,喉嚨一口腥血沒壓住,自嘴角緩緩流出。
滄徹見狀,手下力道立馬散了七分,眼里的怒氣跟著消了大半,連語氣都軟了:“我既沒阻你創世,也未滅世;遷,我就不明白你為什么恨我?”
青遷抬手一招,大荒化成一把匕首橫架在滄徹咽喉上:“難道我不該恨嗎?那么多人死在你手上,我不該恨嗎?你一入世,就帶來無數腥風血雨,我不該恨嗎!”
滄徹痛苦的閉上眼:他滿懷憧憬的重逢,滿心滿眼的只有青遷,從來不屑去旁顧他事。卻不想,已有無數的陰謀算計悄然在他們間鑄起了仇恨藩籬!
當他警覺時,藩籬卻已鑄成,無法翻越。他更成了三界人人懼怕喊打的‘魔頭’!甚至連自己都深陷其中,無來由的生出諸多的恨來。
青遷的恨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他更恨啊!一種被陰謀玩弄的恨。
從一吻封印開始,他就錯過了至關重要的第一步,成終生之恨!
滄徹再睜眼時,淚水難抑:“是啊,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沒有先下手為強。所以,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殺了我,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
滄徹近乎自暴自棄的將喉嚨向前一送,那薄弱的致命之處,被刀鋒切入一寸,頓時血流如注!
青遷驀地睜大了雙目,眼神一僵,有片刻的驚疑、不解、迷惑……;心頭泛起極其復雜的感情,手中匕首竟下意識后撤,沒有將滄徹一擊必殺。
他本是醫者,這也是此生第一次用刃傷人,無論對方是誰,面對噴薄而出的鮮血,他心是慌的。何況,那心慌里還雜糅著許多難言的感情。
滄徹一手捂住脖中傷口,血從指縫里不斷流下,嘴里嗆出了血沫,冷笑道:“怎么,心軟了?還是怕我死了,那些你關心的人死的會更慘?”
“……”
“你這么傷我,我是不是該先砍下那女孩們胳膊,作為補償?”滄徹眼神狠戾。
“不要!”青遷脫口而出,臉色刷的慘白,頓時想到啞婦死時,手里握的櫻子手指情形。
“你、想怎樣?”青遷撤手,雙肩頹然一落,啞聲問道。
“你認為呢?”滄徹欺身一步,高大身體貼近青遷,傷口以眼見的速度愈合,而手上依然沾著淋淋血水,“你這么聰慧,怎會不知我想要的補償?”
厚重的水汽已經半透了青遷的薄裳,潮濕臉頰微微薄涼。
最終,青遷無力闔上濃密纖長的睫羽,嘴唇青白微顫,那一刻,羞辱極了也恨極了!恨自己即便覺醒了,依然還是無能無力……
滄徹將指尖的血跡狎昵的涂在青遷微顫的唇瓣上,然后一路滑下,落到心口處,微微用力一點,登時封住了他周身靈力。
青遷下頜一揚,身子向后軟倒,被滄徹一把接住,打橫抱起,大步走出了瀑水凹崖,沿著濕漉漉的石徑,走向了流霧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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