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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小說網 > 漸衰期魔尊【雙重生】 > 第54章 抉擇

第54章 抉擇


泫淵都,幻蒼深林。

        一片被燒焦的枯柳林隱著座被廢棄的場子:小小空地,破落戲臺,卻是有名的十里亭,泫淵出城的第一個驛站。

        明修站在場子中央,仰首望向近在咫尺的幻蒼山:這空河第一高山如同深幕遮住了半天光亮,冰冷堅硬山氣排山倒海而來,飛鳥不過。

        他冷漠眸里隱忍著少見憂傷,壓抑了十幾年的某種情緒似要破壁而出:“可是再堅固的庇護,也抵不過蕭薔之禍!”

        星堡里,堡帥看著浮懸幻像,眼神沉重:那樣沉重的命運你準備好了嗎,修?從來都沒有封印你過去,那刻入骨髓的仇恨怕也是封不住的。十幾年讓你日夜浸泡在煉獄般回憶里不斷歷練,是我這一生最大賭注。要么心如磐石堅強,要么不堪一擊。

        我把空河和護身符的命運賭注在你身上,是否能夠承受?

        “折柳園”的大字匾額搖墜在檐下,蛛網塵滿;自戲臺兩翼延展開的抄手回廊,圈了大半場地,是過客歇腳聽戲的所在。

        白花花日光下明修眼睛漸漸迷離:仿佛已經入夜,臺旁高桿上挑起了長串紅燈籠,明晃晃的耀滿了整個場地;大字匾額忽然自行擺正閃爍著鎏金芒;破落垂地的大紅帳幔復又高高懸起;倒地的架子鼓、斷了弦的二胡和破洞的銅鑼怎又到了三五個人的手里叮叮咚咚的敲了起來;有依依呀呀的聲音從繡花的掀簾后影影綽綽走來:眉目輕掩、水袖蘭指演繹著愛恨情仇戲。

        什么時候那抄手游廊里坐滿了三教九流客,醉眼朦朧著拍手叫好;小小場地也擺滿了八仙桌,上座著綢紗緞衣的有錢人,品著上等龍井,磕著來往小販叫賣的零嘴,逍遙似神仙快活……

        “折—柳—園!泵餍弈钸吨齻大字,時空穿梭恍惚回到過去:同樣的地方,在擁擠吵雜人群里,華麗衣衫的小小貴公子同樣抬頭默念著。

        “小主子!”一個瘦弱小廝帶著幾個彪形大漢蠻橫撥開人群,抱住孩子腿氣就哭:“可算找到你了。再找不到奴才這把提壺可要搬家了,為了奴才幾個一家老小的性命,你可不能再跑了!

        小公子伸手摸著小廝腦袋:“蟈蟈乖,我也累了,不會再跑了!比缓笾钢菬狒[戲臺,“這里比帝都好玩多了!

        小廝蟈蟈屁滾尿流的爬起來,蹭干鼻涕眼淚:“小主子,這鄉野粗俗之物可不能污了你貴眼。天晚了,崖關可要關門了。你自小沒出過關,要讓主子知道了,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崖關……

        一陣尖銳涼意從心頭滑過,明修決絕從回憶里抽身,垂眸壓抑了片刻,便轉身穿過枯柳林走向通往崖關的官道。

        離開護身符后,他一路上解決了幾個城鎮的尸魔化危機,也被眾多尸魔和魍魎鬼阻攔耽擱了不少腳程;但要從根本上解決護身符外圍危機,尋回失散同伴,他要拿回東西就不僅僅是這些。

        崖關,泫淵都出入咽喉,以山關為門,以高山為墻,不僅是泫淵第一要塞,更是第一重城門。泫淵借助幻蒼之勢建都,是空河名副其實的第一名都,第一險都。

        駐馬碑前,明修佇立良久,深深跪拜在蒼涼古道上,伏地之際淚流滿面,輕聲道:“母后,修兒回來了!

        抬頭便能望見崖關上雪白城樓,那是當年擁有盛世美顏的云霓皇后躍下自盡的地方,原本大紅的城樓一夜失色,時至今日涂多少遍油漆都不能改變。

        明修牽著馬穿過人群,指甲刺破掌心,有血珠自袖口落進古道荒涼塵氣里。

        如果可以,多么希望我神力覺醒在那時……

        那時,家破國殤。

        云霓皇后摘下耳墜,因為著急扯的鮮血直流,全然不顧。她將耳墜分別藏在兩個孩子衣服里,哭著抱住幼年明修:“修兒,你是哥哥,記得保護好自己和妹妹。答應母后無論多難都要活下去!

        明修伸手想擦母親眼淚,還未觸及,云霓皇后已決然起身,對靜候的一行術士命令道:“帶著王子公主從密道走,我去引開他們!

        “皇后一起走吧?”為首長者懇求道。

        “他要的是我。我在,才能為你們爭取逃命機會。”言罷打開殿門,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里,明修以為母親還活著?墒牵滥赣H的死訊卻是他的成人禮物,也是堡帥對他的承諾。

        十八歲的他站在千草河里三天三夜,哭干了淚,仇恨如冰將心塵封;三天后,他脫下淺衣換上黑色,將貼身藏的母親遺物鄭重掛在了胸前。當轉身離去時,無論他的內心還是力量都已無懼這份仇恨,就像一把已磨好的鋒利刀,只等出鞘的那一天……

        他無數次肖想著重返空河、穿過崖關的情形:只需動用術法,便能感受到母親氣息,他知道母親亡魂留在城樓不肯離去,是在守望著等待他的歸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會不會在那一刻怦然破碎,不知道努力壓抑的仇恨會不會撕裂眼前所觸的一切?可當這一日真正到來,踏過母親鮮血浸染泥土,才發現自己的心竟冷靜的可怕!

        城門洞前,沿墻立著一排排牢籠,專門抓捕明修這個年齡段的人,只要看到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來。那是逆賊盤武從未放棄搜捕他。

        守衛用長矛攔住他,呵斥:“脫帽束發!”

        明修抬手退下風帽,長風吹發微遮臉龐,挑指向脖后時攏起散發時,指間隱有靈芒閃過。兩側守衛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穿目而過,瞬間呆盲,再也看不見想見之物。很快長矛上揚,將他放行。

        兩側山崖微攏形成恢弘天門,至高處山氣縹緲幾不能見。有凡眼肉胎不能覺察的厚重結界屏蔽了整個天門!外圍守兵把控只是幌子,這才是真正的險關!

        明修手指躍動感知力量厚薄,一步未停的跨進了結界中:澤界中有無數靈芒之線漂浮,線上墜著一串串靈力結成小鈴鐺。入界的觸動,迅速波及全界鈴兒顫動起來,活了似的迅速滑近,向入侵者身上捆綁束縛。

        靈線像刀片向皮肉里切割,更詭異的是,這些無聲自擺的鈴鐺,散出擾魂煩躁直抵心底。

        明修巍然不動側首聆聽,眉頭微皺:這詭力不是空河暗術一系。心里一沉,手中靈芒攢生,靈刃飛逝,將界內靈鐺盡數斬碎!結界如一張濕透紙,千瘡百孔慢慢消失。

        深宮內,華麗座椅里的人渾身一顫,匆忙起身時打翻了手旁茶盅,急切走向窗邊遠眺:“竟有人破得了我的隱鈴陣?!”

        古老宏偉的帝都重新映入眼簾。極目處一道深不見底的裂淵橫貫東西,將浩大的泫淵一分為二,也是泫淵都駐名的淵源。

        裂淵之北為皇宮,北坡緩勢而上,地勢較高,削坡為臺,建造了一座座精美絕倫的宮殿;每一座宮殿都與眾不同,獨立造臺,宮殿前的平臺懸空而筑,遠望猶如一株株靈芝嵌壁而生!故稱靈臺。

        宮殿之間,裙廊相連,整個皇宮猶如半空里的一座巨大花園,俯瞰著整個泫淵城!裂淵之上,飛虹般架設著三座漢白玉龍橋,連接著裂淵之南的京城。京城,百姓之所;街道井然、廣屋大廈彰顯著帝都的大氣風度。

        自崖關而下,三條以九天命名、主次有別的鈞天、蒼天、顥天大街南北直抵裂淵之上的龍橋,且將泫淵城三分為四,形成了東、西、中陽、中陰四市。其中以陰陽中市最為繁華,兩市沿街布滿了酒肆、賭館、娼樓、客棧等,是泫淵都的商貿中樞。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帝都,離開時不過是個深居簡出的皇宮幼子,而歸來時……

        暮色澹澹,因為幻蒼高山阻隔,泫淵夜色來的分外早些。

        明修牽馬走在鈞天大街上,兩側人聲鼎沸:士兵摟著幼女招搖過市,妻兒被壓在賭桌旁做著籌碼;酒肆的打鬧吵雜自屋里延展到街道上,不時有醉酒之徒跌撞著倒在明修的腳邊,手中潑灑的酒水沾臟了他衣角。

        娼姐兒穿著薄片衣裳將眼前走過的男子不分老幼的往里拉,看到明修眼前一亮,還未伸手,一股寒氣逼的她不自覺退卻,怔怔目送著背影遠去……

        緩帶輕裘而歸的皇子目不斜視,只影穿過喧囂人群朝前走,心已隱痛:父皇,這還是您一手締造的青明盛世嗎?

        裂淵后,靈臺宮殿籠在朦朧中恍如仙境,來自地底的鬼氣融合術法成了皇宮鬼斧神工的天然屏障,無需禁兵強守,淵底已不知躺了多少僭越人的尸首。

        明修抬首望向主殿朝天闕淚眼婆娑:父皇母后,修兒回來了。

        明修棄馬走進賭館和酒肆間一條不起眼的暗巷,細長巷子彎轉幾折。至底,露出了一座同樣不起眼的門樓。

        明修扣響銅環,將自己胸前飾品遞了進去,不過片刻門后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大門洞開現出里面不同尋常的院落:長長甬道直抵遠處明堂,兩側廊房的屋檐極寬,只留一線天。

        甬道兩側跪滿了黑壓壓人群;靜的可怕,明修走過,清晰的聽到長袍拖地悉索聲音。

        明堂長燭,數十位頭目樣的人跪伏在地,齊聲喊道:“恭迎殿下歸來!”

        領頭人仰起臉,隱約可看到當年蟈蟈影子,老淚縱橫:“我們就知道殿下會沒事的,不枉奴才們苦等多年!

        當年國破,蟈蟈帶著一眾宮奴禁軍隱于民間,是青冥帝后留給兒子最后一把刀。

        “老大?”身后一位頗有些年紀的老者,雖然對蟈蟈敬稱,但言辭間頗為不屑。手中幾個長環套在一起,幾乎曳地,“僅憑一物相認可否安托?這可是數十年兄弟的身家處!

        “你是質疑我眼瞎?”蟈蟈在屬下面前確有幾分大頭目的凌厲。

        明修轉身退下風帽,一堂之人頓時鴉雀無聲:這張臉仿佛青冥皇重生,眉眼間又有一絲云霓皇后影子,更加俊秀凌厲。

        剛剛質疑的長環老者不自覺雙膝跪下,慟哭:“太子殿下!真的是你回來了!我們不相信那些謠言,鐵定了殿下還活著,日日盼著您回來。可是又有些擔心……”

        “擔心我安危?”明修脫下斗篷,“既然敢回來就不是自投死路。離家十幾年,我有很多事請教各位!

        “不敢,殿下只管問就是。我們兄弟在此茍延殘喘,就是為了等殿下歸來!币粋扎髯大漢口直心快。

        明修沉吟片刻,滄桑數十載,千頭萬緒一時不知從何問起,但唯有兩個最要緊的便開口問道:“你們這么肯定我會歸來?”

        蟈蟈嘆道:“其實當年聽說了幽閉林的傳言后,我們也不抱多大希望,畢竟當年殿下年幼,就算墜崖僥幸存活,可那暗黑的深林里還不知有多少怪物。只是后來發生的事情才讓我們認定有關主人的預言!

        明修眉目略沉:“是誅殺和我同齡之人嗎?”

        眾人相視一眼,想不到只言片語就能讓主子洞若觀火,通透聰慧比幼時有過之而無不及,蟈蟈點頭:“主子所想及是,恰恰是這場災難!

        “這不難想:對于暴躁的逆賊,一時不能確定我生死,必定枕夢難寧。而趕盡殺絕一貫是他最有效手段!泵餍迶Q眉。

        “可恨的是,當時百姓被完全蒙在鼓里。突然封城,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扎髯漢攢緊拳頭憤恨道。

        “他殺了多少人?”

        “其實盤武怎會不知:殿下已經出城,與帝都百姓又有何干?也許只是泄憤吧。封城后,以出生官印為據,和殿下同庚上千孩子全被誅殺,尸體扔進裂淵。和殿下上下庚歲差三年者,均被抓起來關進了淵鬼獄。十幾年間,萬千冤魂無數……”蟈蟈垂首說不下去。

        明修怦然捏碎了掌中杯:“幾乎殺盡一代人,盤武他不怕自傷元氣!”

        “這么快!”長環老者突然伸手禁聲,眾人臉色皆變。

        遠遠的屋頂上,如一陣暴風雨驟然擊落,有什么東西由遠及近沿著屋頂迅速爬過來。

        明燭被人迅速捻滅,于此同時,長環老者持環率先擋在門口,其他人迅速將明修擋在身后,如臨大敵。

        當屋頂上黑影撞碎甬道屋檐,躍進院子時,廊牙間的燈籠明滅不定間,明修看到讓眾人心驚不已的竟是一只怪模怪樣的蜘蛛!

        確切的說是一只像蜘蛛的怪胎:四肢扭曲如蛛腿,軀干貼地如同蛛肚,蓬亂的頭發下一張極其詭異的面具就像從臉上長出來的,如果不是光線映出金屬質感,那變異的臉型很難讓人想到是個人。

        蛛形人四肢行走,迅速而敏捷,一經覺察就朝著堂口撲過來。

        老者銅環懸浮空中,有微弱靈氣縈繞,彈出長環奮力抵擋了蛛形人的首輪攻擊。銅環墜地,怪物翻了個跟頭跌倒院子里,老者也向后摔倒,氣喘吁吁。

        蛛形人翻身而起的檔口,兩翼有手下人拉起鐵鏈網從后欲要捕之,還未近身,屋頂上又跳下兩只怪物,一爪一個,將兩個手下從后穿胸刺死。

        血腥氣瞬間蔓延,慘叫聲更是將四周屋頂的怪物悉數吸來。屋瓦如雨墜落,四周已有無辜受害人凄慘喊叫彼起。

        堂中眾頭目紛紛拿起武器,還未沖出明堂,便感頭頂有人影一晃而過,再看時,黑衣王子靈芒長鞭已將三個蛛形人捆綁著扔到角落,另一手高高擎起,結界之力自掌心破裂,迅速籠罩了碩大院落極其周邊之地!

        厚重的結界瞬間將一切隱匿護衛。

        “好強的術法!”長環老者仰面驚嘆。堂中眾人皆已瞠目結舌,唯有后面的蟈蟈臉色復雜,微微詫異。

        屋頂上一群怪物睜著眼尋覓不到,陸續爬向遠處。明修手腕一轉,扎髯大漢腰畔的長刀‘嗖’的到了他手中,提刀欲躍向屋頂追去。

        蟈蟈急忙從屋內跑出,制止道:“殿下,不必追!

        明修握刀回身,冷冷看著蟈蟈:“再強大結界也護不了你們一輩子!此時不斬草除根,等它們反撲?”

        “斬草除根~~~”有人有意無意重復這句話,眾人都盯著主子,臉色慢慢變了。老者俯身跪拜:“主人,連你也要這么做嗎?”憤恨之情溢于言表卻又淚流滿面。

        明修見狀,側目看了眼三個蛛形人,恍然明白了什么,手中刀‘嘡啷’一聲掉到地上:“難道?他們是……”

        “不錯,他們就是那些被抓入淵鬼獄的孩子!毕X蟈痛心道,“幾年前,我們曾捕殺過一個,雖然他的臉早已變形無法認出,但是恰恰一個手下從他脖頸的連痣上認出是自家兄弟。那是十分罕見的兩顆連在一起的痣,因此我們才敢斷定斷定那些進了淵鬼獄的孩子都被變成了蛛形怪物!”

        說到此,已有多人泣不成聲。

        明修仰首長吁,比之于自己為了復仇所努力歷練的決絕,那個逆賊的殘忍簡直到了人神共憤的境地!想不到這十幾年間,自己在改變的同時,那個逆賊竟也沒有閑著,是什么讓他變的這么可怕?!

        這個看似繁華似錦的帝都,所表現出的不尋常的瘋狂和他最初冷眼所感的異樣,看來都是有原由的。早已不是他離開時的帝都了,它隱藏的秘密猶如幻蒼山頂的風讓人捉摸不透。

        明修走近三個蛛形人,伸手一揮,怪物們瞬時昏死過去。

        “殿下,請手下留情。”有個文弱書生忍不住大膽出聲。

        明修俯身,一掌虛虛罩在蛛形人的額頭處,一邊問書生:“想必這個院子里的人都有親人離失,方如此同仇敵愾。”

        書生點頭:“是的,不是兒子就是兄弟,每一個人都背負著深仇大恨,因此聚到了一起。我們恨不得手撕了盤武那逆賊!”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們也害怕,誰也不知道這個面具下是不是自己親人,怕誤殺了。就算不是,也不忍心!

        “可是方才你也聽到他們殺人的聲音,那些人不也是無辜的?”明修反問。

        書生垂下頭:“我們都明白:他們心智已失。萬不得已不想對他們動手。”

        “豈止是心智已失!泵餍奁鹕韥,撇了眼長環老者,“你是術法之人,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長環拭了拭額頭汗,慚愧道:“老夫這點小伎倆還是半路出家,實在拙眼不能通透本性!

        “再不濟,也應該耳聞過‘尸魔’吧?”明修道。

        “尸魔?近期雖聽說空河多地有尸魔橫行,可是泫淵四周卻極為安寧,連我們都沒見過。何況這些蛛形人存在空河數十年了。難不成他倆有什么關聯?”蟈蟈皺眉道,“不可能?傳言那尸魔是僵尸,頗為遲鈍,極易被砍殺?蛇@蛛形人如此敏銳,不像死人啊!

        明修眼神復雜的看著蟈蟈:“同僵尸無異,但凡還有心智,想必他們也不愿造孽。你們的容忍未必就是他們的心愿。無論如何,如果眼見著他們不能超生還任由之,我理解;但是再見他們無辜殺生,我必滅之,爾等勿怨!

        “不能超生?”書生已然跪倒地上,喃喃自語。

        “這里已不安全,結界尚能保護你們幾日,務必盡快撤離!泵餍扪粤T,轉身走向堂內。

        身后突然一聲壓抑的嘶吼爆裂。書生手持一柄長刀,哭喊著、瘋狂的朝三個蛛形人身上扎去!直至蛛形人無聲的倒到地上黑血橫流,一動不動。

        明修低頭看著一地黑血眼神復雜:十幾年護身符內與世隔絕,不曾想到泫淵都內成千上萬的同齡人正因他而慘死!這罪孽源于自己無法回避便更加自責,甚至超過了國破家亡。無論愿意與否,因他而起必將因他終結!這是他活著就必須要負的責任。他不逃避,只是悔恨自己回來的太晚了……

        “亡屈死魂,竟連輪回轉世都被斬斷。塵世何其之污!”明修掌心朝下,縷縷黑色的魂狀之物自污血里升起,隨著手臂一揚,黑色魂片瞬間化成了潔白的熒芒,逐著沒落的星辰飛逝。

        然而,在他仰首望空的剎那,擎在半空里手忽然怔住了:他看到微明晨曦里,數條血色天痕裂空而來,瞬間貫穿了幻蒼南北!

        死界!那裂痕竟在死界之上!

        明修沉重的放下手臂,一股極其不祥預感炸裂在心里:堡帥?護身符!

        “殿下、老大!大街上有動靜!”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跑來稟報。

        說話間,一場血雨橫空落下!

        “天呢,血雨!”“怎么回事,從沒見過!”“太可怕了!滅世!”恐懼和卑弱瞬間籠罩人心。

        輕輕推開臨街窗子一條縫,便看到清晨依然空曠的蒼天大街上,自裂淵龍橋之處,四隊鐵甲凜凜的騎兵緊張而有序的內外兩層布滿了大街兩側,如臨大敵般。旋即有數十匹快馬已至窗下,黑衣罩面,殺氣騰騰;馬蹄帶起的疾風灌進窗內之際,數輛堅固而隱秘的車馬已從眼前依次而過,車配玲玲之聲繞梁不絕。

        車馬過后,遠處,龍橋之處的重兵已折返跟上,群馬踏蹄之聲地動山搖!

        明修心事重重,快步走下樓回到院中,擇了一匹良馬翻身而上。

        “殿下!我們一起去!”眾人紛紛上馬,嚷嚷要跟著。

        “小主子!你可知他們出城為了什么?”蟈蟈一把扯住他的馬轡頭,阻止道,“我剛得知的消息,就在今晨,聽說離鳳棲天最近的東棲有浮土出現!不知是不是護身符?”

        “天呢!護身符?!”周圍頭目均大驚失色,議論紛紛。

        明修臉色驟變,一挘馬頭,掙脫蟈蟈的手向門外奔去。

        “關門!”蟈蟈大喊,遠處門口站著的小廝趕忙閉了門。

        眼見奔到門前的修硬生生的勒住了馬韁,駿馬一嘶長鳴,高高揚起前蹄停了下來。

        “你干什么!”明修一臉怒意。

        蟈蟈率眾齊刷刷的跪在馬前:“請殿下恕罪!星宮族與我們何干?相比皇宮空虛,現在不正是我們的機會嗎?”

        “你看不見幻蒼山巔數十萬守兵?區區幾個人就算得手也會被反撲。而現在他們出城,離開重兵守護才是最佳時機!”明修聲色俱厲。

        明修冷靜看著眾人,語氣堅定道:“我很感謝你們對前朝的忠貞。但是記住,無論我還是不是你們眼里的殿下,但我已絕非昔日的明修!”

        說完,黑衣殿下從馬背上騰空而起,半空一個旋身,身影如電,消失在崖關方向……

        泫淵城外,透過血色蒙蒙的雨霧,明修望向去往東棲岔道,眉頭微皺:不過耽擱了片刻,那數千重兵鐵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難道自己的神行之速還比不過凡世馬蹄?

        泥土上車馬之痕奚落陳舊,完全不像數千鐵騎剛踐踏過的樣子。明修輕觸潮濕泥土:“果然沒那么簡單!他已有所覺察了!

        崖關結界的破除,明修本無意掩飾,布施那樣陣法的大祭司必然已經覺察,那個從不面世的神秘泫淵祭司引起他些許興趣:“心思倒是敏銳細致。”

        他插指入泥,靈芒沿著地面向四周蜿蜒,果然在通向南方的分道上,靈氣仿佛觸碰到了什么鏡像怦然破碎,雜草叢生的泥土上,一層暗沉的結界如冰霜覆蓋,遮住了所過痕跡,在蒙蒙雨霧中難以覺察。

        結界破除后,馬蹄深深踏進泥巴的痕跡便清晰可見;岔道盡頭,隱約可見奔騰的戰馬正沒進遠方的雨氣中……

        明修緩緩起身,肅目:“南狷!”東棲,只是個幌子。

        南狷,空河莽荒之地,寒冷苔原極目千里,人煙罕至。

        明修穿著單薄衣裳一路向南飛馳,眉頭緊鎖從未如此焦急過:浮土。必是護身符異動之日分崩而出的碎片!

        突然發現心境如圍城:在護身符時心心念念想回空河,復仇之心雖然經過十幾年的磨礪漸漸沉淀冷靜,但是回歸的愿望一朝達成時,依然欣喜無比;而現在,得知護身符存在危險時,卻發現心緒更加不安甚至恐懼!

        不自覺中回到空河后,復仇蒙蔽心眼,竟倦怠了守護者的職責。

        記得兒時,他們五人站在神殿王臺下,堡帥語重心長說:“無論你們以現世何種身份來到護身符,你們都是五行神力早已選定的繼承者,無關乎族種、過往,這是天命!”

        天命難違!可是誰又知道:天命凡命就如一根刺,穿透了他心,任何一頭的震動都能讓他痛不欲生!

        直到荒涼南狷映入眼簾時,他才算松了口氣:終于先敵人一步到達這里。

        一路上神秘人使盡了手段,不斷用迷障和兵力分流來擾亂視聽。但他萬想不到,對手會是強大的守護者,以及與浮土的氣脈相連!明修早已無視那些愚蠢伎倆,直奔南狷而來。

        果然有蓼花隨風飄來,落到明修的衣袖上。他輕捻起,暖流直抵心底:離家不久,再見舊物,思念之情不可自抑。如果故土是冰冷仇恨和不可回首的夢魘,那心里了最后一片凈土必是不能忘卻的浮土……

        他策馬馳向千里冰原;這一刻,完全忘記了自己凡世王子身份,只是來自星堡的守護者,無上的天命之責讓他熱血沸騰。

        一股陰戾的風息貼著苔蘚絆住了奔馬,馬身被驟力撕裂的同時,明修已騰空飛至半空,不再掩飾身份。

        馬尸前,風流漸熄,一個穿著藍色狐裘帶著面具的女人如同鬼魅顯現。

        苔原之風如海浪驟起,烈烈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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