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秋？

        怎么會是她？

        和潞致的姓類似，七同樣也是個罕見的姓氏。鐘為活了二十多年，還只聽說過這一個姓七的名人，而七秋出名的原因是……盜竊異能力的竊賊。

        現在，潞致卻告訴他：

        七秋是發明家。

        她發明了能夠讓普通人也抵抗蝕的武器。

        那她盜竊異能力還有什么意義呢？

        兩個完全矛盾的事實擺在鐘為面前，沖擊著他過往的認知，鐘為感覺到某種認知失調的暈眩，他忍不住問：“你認真的嗎？”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我……”

        鐘為剛起了一個開頭，他猛然反應過來。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他抽了自己一巴掌。

        別說錢主編，就連潞致也被嚇了一跳。他剛剛都已經在準備腹稿，無論鐘為提出什么樣的質疑，自己都會一條一條地否認回去。

        但潞致萬萬沒想到，鐘為竟然不按照套路行動。

        “潞致，對不起。”

        鐘為干凈利落地道歉：“我……我剛剛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是被蝕迷了心竅吧，剛剛那句話，真不是我的本意，我沒想質疑你。”

        “我知道。”

        “我只是……只是……”

        鐘為一時詞窮，一想到自己剛剛在潞致面前，如何貶低抹黑對方的“生命的意義”，他就恨不得穿越時空，拍死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愚蠢自己。

        “謝謝。”

        鐘為微微一愣。

        這句話本應該他來說，此時此刻，反而被潞致風輕云淡地說出來，讓他不免愣住。而那位黑發青年眉眼舒展，比起以往商業化的甜美微笑，這個淺淡的微笑反而顯得真誠多了：“其實，我剛剛還在發愁，如果你反駁，我應該怎么說服你才好。”

        鐘為一時沉默。

        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差點就“刨根問底”了。

        他撓了撓頭：“說不奇怪，也不是，畢竟那么多官媒都蓋章了七秋是個卑鄙無恥的壞人，但是，就算是報道，我們拿到的也是別人的二手稿，我也不是當事人。”

        “人總不能我即世界吧。”

        “而且……”

        鐘為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潞致挑了挑眉：“嗯？”

        鐘為輕聲說：“我愿意相信你。”

        潞致一時無言以對，他當然知道，鐘為是個多么容易輕信他人的年輕人，認識短短幾個小時，他就給自己的“騙術師”詞條提供了三十多次經驗增長。相反，錢主編就謹慎多了，被潞致騙到只有寥寥五六次。

        可就算是被坑騙了這么多次——

        鐘為竟然還能坦誠地說，我相信你。

        潞致——或者說，殼子下的七秋良心隱隱作痛。但沒辦法，使用話術編制精巧的謊言，是潞致與生俱來的天賦，他一顰一動，一言一語，都在將真真假假編織起來，組合成讓人難以分辨的謊言。

        潞致扭過臉，不敢和鐘為對視，片刻后，他又轉過頭來：“……要玩玩嗎？”

        “什么？”

        “剛剛那個壓縮炮。”

        “君子不不奪人所……”

        “我不介意。”

        鐘為咳嗽一聲，耳朵尖微微泛紅。他扭捏地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了，那就……等等，你慢一點，萬一摔著這個小寶貝怎么辦？”

        潞致無所謂地聳聳肩。

        他當然不在乎。

        系統將七秋的身軀存進隨身空間時，也將她身邊的武器一同放進了空間里，如果有必要，潞致隨時能從空間里掏出比這更恐怖的大家伙。但那些可怕的武器大多都需要使用異能力操作，反而不方便交給現在的潞致使用。

        看著鐘為愛不釋手的模樣，潞致忍住笑意：“你想要嗎？”

        “君子不奪……”

        “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鐘為正在愛不釋手地撫摸那管壓縮炮，還學著潞致當時的姿勢，將它扛在肩膀上，捂著嘴模擬爆炸聲。突然聽到潞致說可以送人，他先是一愣，隨后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對著潞致翻了個白眼：“別鬧。”

        “鬧？”

        “逗我很好玩嗎？”

        潞致搖搖頭：“當然不是為了好玩，是為了刷經驗值。”

        “呵。”

        潞致的胡話，鐘為再也不會信一個字。

        “……你就騙蝕去吧！”

        唉，騙術師的道路，就是如此寂寞。

        鐘為一直愛不釋手地捧著壓縮炮，潞致見他愛不釋手的模樣，就暫時將炮放在他那里，反正里頭沒有子彈，也不擔心誤觸。他向錢主編借了手機，報了警。

        幾分鐘后，隨著警車沖進了這條街道后，某位熟悉的蝕災局警官再次出現在三人面前。他一看到兩張熟悉的臉，臉色就黑了：“又是你們？”

        “是啊，好巧。”

        “你們又報假警——？！”

        “不，不是，其實就在后面那個火鍋店里……”

        但對方已經被連續喊出來兩次，不是一次，是兩次啊！他從口袋里掏出銀亮的手銬，咔嚓一聲，直接落在了鐘為的手腕上：“涉嫌虛假報警，跟我走一趟吧。”

        “但是，領導，這個真的是有蝕的啊！”

        “閉嘴！不信謠，不謠傳，這樣的道理你不懂嗎？”

        鐘為被氣得差點罵人，就在這時，潞致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同樣在蝕災局里寫過保證書的“同伙”，他同樣也被鐐銬鎖住手腕，潞致將手銬晃了晃，仿佛在炫耀新帶的銀鐲子：“你不要怪罪他，報警的人是我。”

        “你這家伙……”

        潞致眨眨眼睛：“因為沒有錢啊，也沒有住的地方。我挺喜歡蝕災局的空調，沒辦法才出此下策。以后不會做類似的事情了……”

        鐘為目瞪口呆。

        就算是你是個混蛋騙子——

        但怎么能在這上面騙人，這可是人命攸關的大事啊！

        “……不過，我聽說，蝕災局內部有規定，只要接收到群眾的報警，就一定會委派異能者去現場看看？”

        對方奇怪地看了潞致一眼：

        “你怎么知道？”

        潞致避而不答：“那位異能者呢？”

        “……”

        “這也是保密事項嗎？”

        蝕災局成員搖了搖頭，“他在隔壁市，警報已經發到他手機上，但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回來。”

        “好。”

        “你還有什么問題？”

        潞致認真地想了想：“你們蝕災局的伙食怎么樣？”

        鐘為終于忍不住吐槽：“你的關注點到底在哪里啊！”

        “別吵！”

        “這可是重中之重啊！”

        潞致雙手合十，表情很虔誠：“請佛祖耶穌玉皇大帝觀音菩薩阿拉哈利路亞保佑，一定要有三菜一湯。”

        沒有三菜，也沒有一湯。

        就是最常見的饅頭蘸榨菜，做榨菜的師傅似乎對鹽情有獨鐘，鐘為硬是在榨菜里嚼到沒有融化的鹽粒子，差點沒把他咸死。

        潞致盤著腿，正將饅頭一縷一縷撕開，再塞進嘴里，整個過程溫文爾雅，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也許是看守所太安靜了，鐘為忍不住搭話：“現在你知道，沒有三菜一湯了吧。”

        “是啊。”

        “等出去后，我請……”

        后面那句“請你吃頓好的”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潞致打斷了，對方非常惆悵地嘆了口氣。

        “早知道，就在蝕的餐廳里吃完好了。”

        “？？？”

        在蝕開的餐廳吃飽？

        這家伙是認真的嗎？

        ——還是說，他腦子真的病的不清？

        “當然是假的。”

        潞致忽然瞥了鐘為一眼：“當然是假的，騙你的。”

        再度被愚弄的鐘為氣得仰倒，而潞致則聽著腦海里浮現的[騙術師詞條經驗值+1]的提示聲，翻了個身，將意識沉入和系統的交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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