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二天。
太陽光穿透過不染塵埃的玻璃窗,照耀在鐘為的臉上。他整個人毫無形象地斜跨在兩個單人沙發中間,鼾聲正濃。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鐘為本能地去摸鬧鐘,一翻身,當的一聲摔下沙發。等他捂著額頭爬起來后,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家。
這里是蝕災局。
頂樓。
鐘為坐起來,從窗戶俯視千家萬戶,一時間竟然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直到——
一杯溫熱的牛奶被放在鐘為的頭頂上:“……”
“你在看什么?”
“我……”鐘為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剛瞥到屏幕上的時間,表情就忽然變得空白:“等等,怎么就這個點了?”
“十二點半而已!
“而已?”
“這不是很晚嗎?”
鐘為臉色煞白:“為什么不喊我?”
潞致無奈地提醒他:“我喊了,但你把我的手打開了,讓我別吵你。許少將說,他解決蝕災需要和拍攝組配合,沒那么快,讓你多睡一會兒也沒關系!
鐘為十分崩潰地說:“但我直接一口氣睡到中午十二點了!”
“是啊!
他用小眼神委屈地控訴潞致。
潞致淡然地在溫熱的牛奶杯上,再放了一塊火腿三明治上去:“既然注定遲到了,先吃早餐吧!
“這個點還吃什么早餐?”
“那就中餐?”
鐘為和潞致僵持片刻,最終,他認輸,伸手去拿三明治,邊嚼邊問:“七秋和許招寒究竟是個什么關系?”
“就單純的同事關系。”
“還單純呢……”
“食不言寢不語,吃你的中餐吧!”
中途,有保潔人員推著保潔小車進入頂樓,收拾整理搞衛生,順帶通知了兩個人,許招寒已經為他們做了擔保,取消了所謂的“散步謠言擾亂治安”的拘留,當然,檔案還是被記過,好在,無論是潞致還是鐘為都不在乎。
鐘為打開手機工作群。
昨天晚上,兩個人一邊打游戲,一邊采訪——說是采訪,其實也就是朋友般聊天,他想到哪里,問哪里,沒有特定主題。
鐘為由此知道很多隱秘消息。
比方說,異能者們其實有專門的大學,叫做蝕災國防大學,這座并不對外招生,僅僅只招收異能者和有志于解決蝕災的尖端人才。
許招寒曾經在這里上學過。
鐘為也學著他稱呼:“那七秋姐就是你學姐咯?”
“哦,不是!
“她不是異能者嗎?”
“對啊,她是,但她是教授,還掛過我的科,害得我不得不重修!闭f到這里,許招寒也難掩郁悶之色。
“教授,那她豈不是……哦,對了,我知道她年齡,她也才二十五六歲,就已經坐到教授的位置了!
“其實是副教授!
“……副教授也,也是教授吧!
“蝕災國防大學里的師生都很年輕,畢竟蝕災也是一個新鮮玩意兒,異能者也是青年和小孩覺醒更多——五六十歲的覺醒者不是沒有,但數目太少了!
許招寒又聊了一些大學趣事,鐘為認真地聽了,很驚訝地發現,原來對于這群被上天選中的異能者們,他們的生活和煩惱其實和普通人也相差不遠。
“……這也能登上報道嗎?”
“為什么不能?”
“實在是……”
鐘為不知道怎么說,有些許招寒過去的糗事,諸如三更爬墻,五更打游戲,足以讓無數少女心碎成粉末。
“我就不明白怎么就掀起了這種奇怪的風氣,抗擊蝕災的是我,解決掉城市級別的大災難的也是我,帥氣的是我,那些你們覺得不夠帥的家伙還是我——你們為什么執著于塑造一個虛假的人?”
“……”
鐘為皺了皺眉:“繩秉報社沒干過這種事,請不要說你們,而是說他們?”
“好,他們。”
“是的,他們。”
“他們總覺得一個完美的、超脫于塵世的異能者才會被大眾喜愛,能源源不斷地賺到錢,但事實上……”
“事實上?”
“我覺得他們根子就錯了!
許招寒低下頭,繼續開著異能作弊打游戲:“我同意加入這個造星計劃,不是想要人人在家里貼著我的海報,也不是為了讓她們給我掏錢,我有錢,用不著她們給我掏錢!
“……”
“至少,她們喜歡的應該是一個真實的人,有喜有怒有哀有樂,在丟人的時候知道偶像更丟人過,在痛苦的時候知道偶像也痛苦過……這些事情都沒什么大不了的,說到底,偶像應該就是這樣的作用,讓人在低谷時看到星光,然后奮勇向前。”
許招寒很喪氣地嘆了一口氣。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們似乎只會說哥哥辛苦了,然后責怪隨行工作人員!
啊這。
鐘為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接話。
好在,這個話題也很快跳躍過去。鐘為已經不記得具體內容,他只知道,這次采訪持續了整整一晚上,等游戲成功通關時,天際已經透出熹微的光。
游戲結束畫面靜靜的播放。
[最終,地獄變成了比天堂還要令人向往的樂園。或許,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樣,哪怕是地獄,哪怕身處地獄,也能夠通過自己的雙手改變它。]
繩秉報社的工作群非;钴S。
[社長]
小鐘做的非常好。
[社長]
我之前就覺得小鐘是個有出息的好孩子,這次不就是立了大功嗎?嘿,這次的網絡頭條一定是我們,大家快點將錄音翻譯過來。
[社長]
美編朱薇祎
你圖片p好了嗎?
[美編朱薇祎]
我這里都是一些老照片,大家都看膩了[哭][哭][嗷嗷大哭]
[美編朱薇祎]
實習鐘為
[美編朱薇祎]
拜托你再拍幾張照片吧!
事后姐姐請你吃火鍋,你想吃哪個店子都可以
[實習鐘為]
我最近恐怕都不會想吃火鍋了。
[美編朱薇祎]
對不起——!!
啊啊啊啊啊你看我這個蠢腦子,竟然忘了那件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實習鐘為]
不過,海鮮還行。
我想吃小龍蝦。
[美編朱薇祎]
一定請,一定請。
這時候,有人私敲鐘為——
[主編錢堯釗]
說起來,小鐘,那位潞致小朋友還在你身邊嗎?
[實習鐘為]
在
[實習鐘為]
您找他有事?
[主編錢堯釗]
我將他想進入報社的事情和社長說了一下,社長很信賴我們倆的眼光,但具體呢,還是想讓我們把人帶過來看看。
[主編錢堯釗]
然后是實習工資,社長的意思是,先開大約五千元的底薪,按照他主持欄目的具體情況,再給他分紅。
[實習鐘為]
………………
[主編錢堯釗]
怎么了,小鐘,他不滿意嗎?
[實習鐘為]
我還沒有和潞致說。
[實習鐘為]
但是,你說的欄目,該不會是之前會議上討論的專門科普蝕災的新欄目吧?
[主編錢堯釗]
是
[實習鐘為]
我明明一直都想……
[主編錢堯釗]
也沒有拋棄你,小鐘也是我們報社的一員,而且剛剛立下大功,怎么會不考慮到你的情況呢?
[主編錢堯釗]
而且,潞致明年才能正式成年,在此之前,他都只能作為實習生參與活動。而且,他之前也沒有獨自主持一個欄目的經驗,就連講相聲都需要兩個人,主持節目肯定也需要兩個人彼此配合,對不對?
縱然對方根本看不見自己的表情,鐘為也下意識地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
可惡。
潞致他究竟哪里好了?!
他好歹也是個高學歷的人才,怎么就比不上潞致這個高中都還沒上完就出來亂晃的混蛋了?
上天為什么如此偏心?!
潞致慢條斯理地將喝掉杯子里的最后一點牛奶,他動作柔和,但不會讓人覺得嫵媚或者娘氣,反而自有一種優雅之感:“……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沒有。”
“我喊了的士,等會兒我們直接去現場!
“好。”
過了一會兒,鐘為忽然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你又沒有手機,哪兒來的搭車app喊來的的士車?”
“你,打開你的手機看看!
鐘為照做。
“……”
“……”
“潞致——”
“你又偷偷解鎖我手機!”
“放心,我沒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還幫你將錄音稍微剪輯壓縮了一下,發給了報社。”潞致厚臉皮地湊過來,那架勢,似乎還想要鐘為夸獎他。
鐘為頭疼。
他忽然有一種預感——
或者說,自從他打開那個綠油油的垃圾桶之后,人生就猛然打了一個急轉彎,往未知的方向狂飆而去。
克星。
真就是專門來克他的克星。
“——哦,對了,等會幫我搬兩箱水下去。”
中午十三點半。
的士車穩穩地停在路旁,潞致和鐘為下了車。道路旁被拉了一條黃色的警戒線,附近還有交警巡邏,阻止附近居民靠近。
潞致剛走過去,立刻又有交警過來阻攔。
他笑嘻嘻地遞過一瓶冰鎮礦泉水,沒錯,這瓶水就是從蝕災局的冰箱里摸的:“辛苦了,交警同志辛苦了,大熱天的還在這里巡邏,這里是領導心疼大家,剛分派過來的一點冰鎮礦泉水,大家都分了吧!
鐘為站在他旁邊,全程看潞致面不改色地撒謊。
他看到,被潞致幾句話就招呼過來的交警叔叔們,不由心生同情。但一想到也許自己平時也是被潞致這么糊弄的,忽然又覺得高興不起來。
潞致從的士車后座搬下來兩箱水,一箱給交警叔叔們,另外一箱則掛在懷里。他熟稔地說:“錄制組在哪里?他們也辛苦了,我去送箱水過去!
交警叔叔給他們指明方向:“前方左拐。”
“好勒,謝謝您!
潞致沖對方笑笑,同時,踹了被他這一系列操作驚到了的鐘為,鐘為僵著一張臉,跟在他身后走進去了。
一路上,暢通無阻。
鐘為感嘆萬千:“……我要是有你這個本事,不知道能暗中采訪多少條新聞出來!
“不,這沒什么用,只是那批交警都是臨時調過來的,相互之間不認識。如果彼此都是熟人,這招就不管用了!
潞致松開手,將手上的一箱水都扔給鐘為,如果不是為了做樣子,他才懶得自己搬:“你來搬!
鐘為任勞任怨。
“說起來,許招寒呢?”
“那里!
他的工作竟然還沒有開始。
那位以守護人民為工作任務的許少將正站在場地中央,明明天氣燥熱,但他卻穿了一件帥氣的黑色t恤,手腕上纏著極具設計感的黑炎綁帶,頭戴兜帽,又恰到好處的露出他幾縷仿佛挑染的銀發。
“哇哦,帥!”
許招寒這身作戰服也是大師的設計,兼顧了戰斗時的藝術效果,又不至于在戰斗時太過束手束腳,限制發揮。
許招寒也發現了兩位新朋友的到來:“嘿,這里!
“你這還沒有拍攝嗎?”
“還沒開始。”許招寒攤開手,“都怪那個嘰嘰歪歪的龜毛胖子。”
“胖子?”
“喏,就是那個人,導演。”
身材確實有點圓潤的導演倒抽一口氣,很明顯,許招寒的話讓他血壓升高:“我這不是龜毛,我這是為了追求最好的效果,蝕只有一只,一次就能被你打死——所以我們需要一鏡過。”
“嗯嗯!
許招寒明顯在敷衍。
導演臉色漲紅,血壓又開始升高了,他也算是國內小有名氣的名導演,奈何見錢眼開,接了這么一個項目,天天都體驗高血壓的感受:“還有,我之前和你提及過,讓你想一個絕招,你搞出來沒有?”
絕招?!
鐘為立刻將耳朵支棱起來。
——國外的幾個超級明星的異能者都有印象深刻的絕招,對比而言,國內就樸實多了。
許少將是樸實中的樸實。
非要說他有什么絕招的話……那就是,一拳,一腳,俗稱街頭混混打架。
“沒有!
“你……你要氣死我啊!”
“可是,你不覺得,打架之前還要大聲把招式喊出來,這種情況不是蠢過頭了嗎?”
“可是觀眾就吃這套啊!”
“你有個標志性的招式,觀眾們把這個名字和你本人聯系在一起,才能對你有深刻的印象!
“所謂人設——”
“就是一個個獨特性的東西疊加起來,最后形成對你獨一無二的認知!
潞致忽然幽幽地補充了一句:“我覺得,許少將本人就已經讓人格外的印象深刻了,用不著再加點別的東西進去了!
“……”
“……”
“就是就是!痹S招寒點頭如搗蒜。
“唉……算了,我也管不了你!睂а萁K于放棄和熊孩子較勁,他帶上遮陽帽,坐到監控器后的小板凳上,開始調動整個劇組,“大家各就各位,鏡頭組都到位了嗎?好,準備開始。”
許招寒忽然支棱起來:“終于輪到我的回合了嗎?”
在十幾個鏡頭的聚焦中,許招寒往前走了兩步,一步比一步更沉重,地面裂開細絲的縫隙。
原本看起來絲毫不出奇的火鍋店,忽然就像是被微風吹拂的水面倒影,頃刻間,那用于迷惑人的假象盡數消失。
高舉剔骨刀的血衣廚師閃現。
如海膽般長著無數眼睛的可怕黑色怪物出現又消失。
鐘為還是第一次見到,強大的異能者直接沖擊蝕境的畫面,高舉著手機錄制。而那差點將他逼進死亡的蝕,在許招寒面前,就像是被狂風吹散的燭火,岌岌可危地搖曳著。
無數迷惑人的幻象閃現過,企圖攔在許招寒前進的道路上,但頃刻間又被許招寒沖散。
鐘為不由為之心顫抖。
他聽見潞致在旁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真是粗暴!
這算什么粗暴?
——男人的浪漫永遠是極致的暴力!
很快,那只蝕就不得不在許招寒面前顯露出真身來,正是那道淺灰色的影子。它瑟瑟發抖,鐘為隱約覺得,它好像和剛剛看見時不一樣了。
究竟哪里不一樣?
——是因為從兇惡的捕食者,變成了弱小的螻蟻?
可能是有一點這個原因。
但鐘為懷疑,這不是他覺得違和的真正原因,他不由努力睜大眼睛,更仔細地觀察那只蝕。
灰白色的影子。
中間還有兩個空洞。
“……”
對,就是這兩個空洞。
那個蝕被潞致打過的傷口,即便過了一天一夜,仍然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意識到這一點后,他忍不住回頭。
潞致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只是專注地看著——
許招寒高舉起拳頭。
他遲疑一瞬:“如果非要取一個酷炫點的招式名的話,唔,好難啊,那就干脆叫……”
“滾回地獄吧!垃圾!”
這一拳轟然而下。
特異種·香氣蝕境·魎級蝕災被順利解決。
許招寒玩到了心心念念多年的絕版游戲。
繩秉報社得到了足以讓報社起死回生的重要采訪。
導演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畫面。
雖然,對于許招寒給自己取得絕招名,他仍然略有微詞,但對于熊孩子,不可強求。對方能聽得進他的話就不容易了。
除了不幸腦震蕩的戴良,似乎皆大歡喜。
許招寒蹦蹦跳跳地從戰場(虐菜場)上走下來,對鐘為說:“任務提前完成,我們回去打游戲吧!”
“誒,還是《建設地獄城》?”
“我還有三個成就沒拿到。”
許招寒摩拳擦掌。
但下一秒,他的通訊器忽然就響了:“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那瞬間,許招寒臉色忽然變得很白。
“怎么了?”
許招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但他不回答,潞致也知道那是什么聲音:每當在城市境內發現活動中的蝕,都會向附近的異能者進行警報。
每次,這個警報聲都能讓人頭皮一緊。
但即便是七秋,在她在蝕災局里服役的這幾年,也從來沒聽見過這連成片——幾乎要成為協奏曲般的警報聲。
這只有一種可能性:
“蝕災的防線”——代號長城的防御工程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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