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軍改出,人心亂
“王上今日似乎心情不錯。”
鳳棲宮內,侍女都被遣在門外候著,殿內紅木桌上珍饈玉食、美酒添香,王后手執銀筷一邊給蘭靜王夾菜,一邊柔聲道。
蘭靜王聞此笑意加深,卻不言不語,端起酒盞仰頭飲盡,“是有值得高興的事。”
王后柔柔一笑,攬袖,夾了一片青筍放到碟子里,半是怨道:“王上今日傳添兒去書房的事,已經在宮里傳遍了。往后,煩王上注意些,免得給添兒招麻煩。”
蘭靜王仰頭飲盡杯中新酒,笑,“宮里那些人往后總得習慣才是。”
王后聞此面色微變,便聞,“今日靜淵殿,你是沒見到她模樣,談起軍事來絲毫不亞于男兒,見解獨辟蹊徑,字字珠璣。”
“怪不得連尋謀那陰老鬼都給她當了說客。”說著,又揚聲笑著。
王后見蘭靜王如此心悅,眉眼也柔了一柔,憂思卻未卸下,在旁道:“平添是從小喜愛這些的。”
“王后,你不要怪我。”
蘭靜王伸手將女子手掌裹入掌心,“我知你最疼愛添兒,但往后,她許要受一些苦。”
“王上……作何打算?”
“寧國近些年來騷動不斷,尋謀很早就向我提議,擴展軍事,強軍壓寧。但蘭國是祖宗好不容易爭下的,若無可行的強國之法,萬不能輕動干戈,擾亂民生。”
“但今日,我知添兒便是可保我蘭國百年無虞之人。”
女子見蘭靜王似已定了心思,急道:“王上,添兒是女兒家,她就算再強于男子,也是要為人婦的!何況,自古以來,哪有女人管理國家大事。”
美味佳肴已成殘羹冷炙,侍女不知何時已撤下桌席,換上茶盞。
蘭靜王端起杯盞,用茶蓋輕拂了拂漂浮的茶葉,淺飲清茶后,熠熠道:“不曾有,是因未曾出現過如她般女子!”
王后知蘭靜王已下定決心,捻起袖中錦帕,輕拭眼角清淚,嘆,“我怕,她這一身本領,不知是福是禍啊……”
另一處,平添獨身靜立在登鳳臺上。
夜風襲襲,無星無月,她獨站高臺之上,身著素色衣袍,腦后一抔烏發舞動,似邪似仙。
此處是蘭王宮最高處,也是最安靜的地方。
一方八角紅木亭俏立在宮廷一角,玉桌石臺設于內,飲酒品茶,觀日出,賞日落,卻不如深夜時在此觀星。
觀的是星,識的卻是心。
她今日終于邁出第一步,將自己多年來的心血捧出來,雖當場得了眾人驚艷之色,可父王卻遲遲未給她答復。
這么多年,她的堅持便就此要夭折了么?
她仰首望天,夜幕無星,只偶爾看到星子一閃而滅,似她心頭那盞寥寥的燈。
其實她一直以為,那觸不可及的天幕里,住著什么人……
那星,便是天上燈火。
像夜里燈火闌珊的蘭國一樣。
此時,萬籟俱靜,各家各戶熄了燭火安然入睡。自己站在高處,腳下是四散的家宅,沿著國道兩側不斷延申向前。
那里面,皆是蘭國子民,是她過去的救贖與將來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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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平添再次被昭入靜淵殿。
殿內,蘭靜王端坐于高臺,殿中站著左、右將軍,似都在等她。
蘭靜王起身走下臺階,走到平添面前,“今日起,父王封你為軍改長,輔佐左、右將軍進行軍改一事。”
平添倏地睜大雙眼,似不敢相信,卻又聽,“至于頗有爭議的最后一則……不如就依平添的老法子,驗上一驗。”
“什么?”平添愈加詫異。
蘭靜王左手輕落在她肩頭,“父王允你組建一支軍隊,以你之法培養,半年后同兩位將軍較量一番。”
“勝,蘭國便有了第四軍。”
心中重壓突然卸下,平添笑得肆意,抱拳道:“是,王上。”
第二日一大早,霓天殿內便有了響動。以往此時,只有殿內侍女陸陸續續起身,為公主籌備膳食和熱水。
“殿下,紅香替你更衣。”
床幔掀起,平添起身下榻,見她手中拿了件宮袍,搖手道:“今日要去軍營,尋件窄袖衣袍便罷。”
凈面漱口后,她走過去落座鏡前,“青鈺,發髻也要簡單些。”
“是。”
簡單梳妝完畢,平添便出宮前往軍營,左、右將軍已等候多時。
因軍改為重,蘭靜王特赦左、右將軍無事不必朝會。三人見面來不及多言,便入帳商定軍改推行之法,一待便是整日。
軍改之初事情繁多,接下來的日子,日日如此。
晨時出宮,落日前回宮。回宮后卻并不休息,進書房將既定之法記錄在冊,派人送去靜淵殿,再思慮白日未定之處。
眼見著,平添消瘦一分,再減一分。
近月余后,軍改事宜終于定下。
隔日,蘭國大街小巷都張貼上了布告,所述便是蘭靜王的最新政令——軍改法。
此令一出,朝中官員皆是大驚,軍中將士手足歡舞,民間報請參軍的人數竟一夜之間翻漲。
在此種熱潮翻滾數日后,不知誰放出消息:此次軍改,其實是由霓天公主一手促成。
此話一出,民間一改八卦風向,飯余茶后,皆討論此事。若是有誰得了別人不知的秘事,那真真是眾人之焦點,獲贊許眼神無數。
“我們這位公主,真真是天降之才,大家可還記得,十幾年前公主出生的那一夜?”
酒樓里,一青衣白面書生同同桌的友人談論道。
鄰桌大漢聽聞,探身快口接過話,說話聲整個酒樓得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記得記得,那五彩霞光將整個黑夜照如白晝,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呢!”
“……對呀,如此奇觀,又怎會忘?”有人應聲道。
“此次軍改果真是妙!此后,軍中將士升遷,可就全靠自身本事說話了!”
“誠然如此,讓那些軍中的老降頭無權可握。誰武功高,就聽誰的!可不爽哉!?”
眾人舉杯,豪邁大笑。
酒樓中熱鬧攀升,此時卻有人道:“可公主一介女流,怎能輕易插手軍中之事!”
“你這話可就大錯特錯了,自古以來,整個大陸也未曾出現過一位如我們公主這般的能人啊!”
嗆聲的男子臉上帶著分怒氣,說到最后卻眉飛色舞一臉驕傲,竟顯得有些滑稽可愛。
“正是,別說軍改法是公主提出的,任是誰,只要對百姓好,那就成!”
“對,我也贊同!”
在一派人應聲中,方才反對的人逐漸低下了頭。
“哎,還聽說我們公主師從平江一脈,可知真假?那平江門中人,武功深不可測,輕易不肯收徒的。”
腰間別著金鉞的壯士聞此道:“此言不假,據說月余前比武,軍中那些大老爺們都不是公主的對手。”
“當真?”
“那可真是……難為蘭國將士了!哈哈哈哈……”
“正是正是……”
民間熱鬧非凡,流言四起,一傳再傳,竟迅速順著蘭國帝都,一路流向邊境,連寧國也都人盡知曉。
蘭王宮內,更是風云詭譎,不辨人心。
這些日子忙于軍改之事,平添已許久不曾去鳳棲宮拜見,軍改事成后,她終得了空閑。
人未至,鳳棲宮門外的侍女便遠遠的看到平添走來,急忙轉身進殿傳話。
她方進門,便見殿內侍女進進出出,擺在桌上的皆是她平日喜歡吃的。
“平添來了,快來坐。”
王后將她拉到身旁坐下,又向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去看看,公主最喜歡的蓮糕可做好了?”
平添好奇,“母后怎知今日我會來?”
“軍改一事既定,母后就猜你一定會過來。”王后眼神溫柔似水,細細看著近日消瘦不少的平添,伸手撫上平添的臉頰,“為了蘭國,添兒真是辛苦了。”
平添心中一酸,卻又忍住笑回道:“父王才是辛苦呢,我方才走的時候還正和左將軍商討政務。”
隱隱的,忽聽到門外參雜著腳步聲的呼喚聲,“姐姐!姐姐!”
平添不禁加深笑意,原來是小家伙來了。
只見一個圓嘟嘟的小白團子越門而入,看到平添時,小家伙的一雙眼霎時大放光彩,奶聲奶氣叫道:“姐姐,平川終于見到你了!”
說著,就撲身而來,緊緊抱住她的大腿不住撒嬌。
“聽嬤嬤說,姐姐你日日要前往父王書房做功課,父王沒有揍你吧?”他眨巴著眼,仰著頭四處打量著平添。
平添笑呵呵瞧著只到她腰部的家伙,揶揄道:“看來,你近日的功課做的不太好,父王竟動手揍過你?”
“哼。”平川氣呼呼低下頭,竟反常的沒有反駁。
平添心中了然,平川從懂事起,就被當作下一任王教導,眾人對他皆無比嚴格,尤以父王為最。
若以前她不懂,近日參與過軍事,她卻知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她伸手扶了扶小家伙的腦袋,蹲下身平視他細細道:“平川,你可要好好聽學傅的話,過幾天,姐姐帶你去后山抓魚。”
“好哎!”小家伙的喪氣一閃而過,心中念念的,已是幾日后的踏青。
看著他揚起的笑臉,平添也展露出明快的笑意,回頭看向正望著她們眉眼柔和的母后,忽發覺自己近日所做之事,皆是值得。
平川,等你長大,姐姐便將一個繁榮昌盛的蘭國交與你手中。
離開鳳棲宮回霓天殿的路上,平添遇到父王的長兄,秦候平曜。
“伯公。”她屈膝行禮。
男子年近五十,雖眉發皆白,步伐卻穩健,身著紫袍,衣袍上用烏金線繡著明滅不明的暗紋,同他這個人般,看不清明。
他看向平添的目光深意凜凜,“平添所為真是令伯公……驚訝,如此天賦往日竟從未看出。”
“伯公謬贊了。”平添低頭回。
“伯公早該知,平添出生時便天象不凡,有此震驚世人的謀略不稀奇。但……”他靠近平添幾步,沉聲道:“以此繳獲民心、心有他念就不該了……”
平添蹙眉,仰頭直視他,“伯公此話何意?”
“平添,身為女子,早晚要嫁人,自知為重。”他并不明言,徑直越身而過。
獨留平添在原地,氣不得,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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