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惜淳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姨娘知道的彎彎繞繞多，可這么多年過得也不見起有多好，總是蜷在黑漆漆的小屋里，躲著這個躲著那個就舒服了？”
“莫要不敬神明。”
趙惜淳嗤笑一聲，“行啊，你就捧著那尊佛過一輩子去吧，我倒要看看，那神明能不能像祖母一樣始終護著你。”
“在一方小院中明哲保身，姨娘以為現(xiàn)下的狀況已然很好了。”
姚姨娘波瀾不驚的語氣從身后傳來，趙惜淳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低聲喃喃道：“你以為？”
隨即猛地轉(zhuǎn)身，目光直直地朝著姚姨娘射去，拔高聲音。
“你以為的明哲保身，就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你自詡活得通透，在府上事事有祖母護著，可有想過，若是一朝祖母不在了，咱們又該如何？難不成真指望你那見不得人的神明？”
“夫人為人寬厚，定會為你尋個好去處。”
趙惜淳自嘲地笑了笑，“夫人？我就不信姨娘你這么長時間，一點異常都沒發(fā)現(xiàn)，與其指望夫人，不如將籌碼壓在林清身上，最起碼林清瞧著可比夫人通透多了。”
姚姨娘與趙惜淳不歡而散，這也不是她們之間第一次爭吵了，不過還能怎么樣呢，姚姨娘再次走進了趙惜淳口中的那個黑漆漆的小屋，那個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準靠近的屋子。
姚姨娘的身形漸漸被她一直追隨的光明淹沒，房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只有屏聲靜氣才能聽到打里面?zhèn)鱽淼挠挠穆曇簦�“我佛莫怪，小女頑劣……。”
時間是最把握不住的珍寶，一晃就到了趙府詩會舉辦的前夕，而林清也不出意料地在今兒個一早收到了請?zhí)��?br />今日陽光不錯，趁著還沒到大中午，林清準備曬曬昨日才回到她手上的各種花干，這些可都是制香用藥的好東西，只可惜趙府那群人不識貨啊。
“小姐，咱們明日當真不去那詩會嗎？”
紫苑立在一旁猶豫了半晌，看著林清忙碌的身影，還是開口詢問道。
林清擺弄花干的動作一頓，“不出意外的話不去，怎么？你想去看熱鬧？”
紫苑緊著擺了擺手，眼神中露出一絲嫌棄，”怎么可能，奴婢巴不得小姐您離趙府那群人遠點，瞧他們看您的樣子，恨不得將小姐生吞活剝了似的，個個心思不正，不過奴婢就是怕……。”
林清轉(zhuǎn)過身靠在靠在一旁的架子上，好笑道：“怕什么？難不成他們還會打上門來？”
“若真是打上門來，奴婢這顆心還能落下幾分。”紫苑長長的嘆了口氣。
“現(xiàn)在外人眼中，小姐已然是跟趙府鬧翻了的，都說這文人墨客嘴皮子最是利落，若是明兒個那些人在宴會上搬弄是非，傳出去些有損小姐名聲的話……。”
林清挑眉，真是稀奇了，這話可不像能從紫苑嘴里說出來的，前些日子，林清自己往外傳謠言的時候，紫苑的反應都沒今日的大。
“說來聽聽，紫苑覺得他們能傳出些什么話？”
“無非是小姐刁蠻任性，品行不端一類的胡話。”
林清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倒都是些污蔑女子的上策，“不過前些日子也沒見你這么急啊？難不成就這幾日紫苑又想通了些什么？”
“這……。”紫苑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最近很不對勁啊，是滄州那邊來什么消息了嗎？”
林清并沒有忽略紫苑手上的小動作，好歹也相處多年，林清聞著架子上傳來花干的陣陣幽香，嘆氣道：“這就緊張了？”
“小姐，奴婢……。”
林清抻了個懶腰，走近幾步，拉著紫苑朝一側(cè)的桌椅走去。
“不如坐下說吧，正巧我今日有挺多話想跟你聊聊的。”
紫苑咬了咬牙，順著林清的力度，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后。
“小姐想跟奴婢說什么？”
見林清半晌不開口，紫苑故作鎮(zhèn)定開口詢問。
林清抬眼看向了紫苑，仔細地打量著紫苑的面容，拿起茶壺斟了兩杯茶，而紫苑看著被推過來的茶杯卻不敢接過。
“喝一口吧，要不一會又該緊張的啞嗓子了。”
紫苑跟白芷二人不同，她是這幾人中最年長的大姐姐，若論其細心程度，自是無出其右。
可一根弦繃的緊了，難免有松懈的時候。
而紫苑的這根弦，一繃就是這么多年，若不是自身的心理素質(zhì)過硬，恐怕早就碎成渣滓了。
說話時不敢抬頭直視林清，手指不自覺的扣著衣擺上的花紋，還有無人能擺脫的一緊張就嗓子干。
這些都是這根弦即將斷裂的表現(xiàn)。
林清聲音放緩，“要不猜猜我是什么時候知道你背著我跟老爹聯(lián)系的？”
紫苑艱難地開口道：“許是長公主來別院拜訪那日，奴婢那天傳信匆忙，有些墨跡沾到了身上，被小姐發(fā)現(xiàn)了。”
林清搖了搖頭，“不是的，當年到趙府不過五日我便發(fā)現(xiàn)了。”
紫苑藏在桌下的手不自覺的捏緊，心中一片大驚，強忍耐著壓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小姐……既然那么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奴婢的異樣，為何還留奴婢在身邊？”
林清挑眉，“可你不是說不會背叛我的嗎？這才過去幾年就忘了不成？”
紫苑愣住，思緒回到了三年前，京中的氣候比他們滄州那邊燥熱的多，一行幾人從滄州出發(fā)，走走停停地足足用了三個月才到了京城，正趕上太陽足的時候。
在小姐親手將報平安的信托人送回滄州后，紫苑也終于在若有若無地打探下摸清了趙府的門道，暗地里將另一封加急的信件送了出去。
紫苑永遠都記得那一天，那是她頭一次背著小姐‘干壞事’，那時手心里冒出的涔涔冷汗及莫名加速跳動的心臟，至今都被她記在心間。
也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小姐拉著她的手，在燭火的映襯下說了好多的話，多到像變了個人似的，總讓紫苑莫名地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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