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既然回來了，就莫要再任性了，淑妃娘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殿下您啊。”
見蕭元越似是聽進去了，崔閣老又多勸了兩句。
“趙大小姐是戶部尚書家唯一嫡出的千金，趙大人手里握的是什么也不用老夫多說了，出身清白又不會惹那位猜忌，況且趙小姐也是個才氣過人的，日后對殿下定會有所助力。”
“老師說的我都知曉，可老師也應知道學生志不在此。”
崔閣老一臉的不贊成，“殿下，時至今日，又哪是能一句‘志不在此’就能改變的啊。”
蕭元越默然，父皇年歲大了，近些日子身體也不大好，可儲君卻遲遲未立，便是早就封王被踢出去的人都動了歪心思，更何況是他們這些有所依仗的皇子呢。
若按年歲相較，自己這個老三成事倒也不是沒可能，母妃一連傳了三封寄信催促自己回京想來也是這個緣由，只可惜……就是沒人問一下他的意愿。
“去去去，我找我尚在考核期的徒弟，你們這群人攔我作甚！都讓開，別在眼前礙事。”
蕭元越聽到聲音眼前一亮，肉眼可見地腳步都歡快了幾分，連忙走到門外，揮退了攔著的下人，將人引了進來。
“大師，您怎得來了？”
來者是一位看上去年歲不小的老者，一身粗布衣裳破破爛爛的，活像是丐幫門下的長老。
“臭小子說的什么話，老頭子我還不能來找你了？說好的給我去找春日富山圖，一走兩個月也不來個信兒，我左等右等都等不來你，只好跋山涉水來尋你了。”
蕭元越有些不好意思，先前確實有此承諾，只不過回京后事情繁多，又疲于往來應付各路官吏，一時間將此事忘卻了。
看大師的這一身打扮，想來進京的路上手里不少罪，
那邋遢老頭一見蕭元越的模樣就猜出了個大概，伸著手指著蕭元越，“好你個小子，是不是把老頭子我都拋在腦后了，京中繁華迷了你的心智是吧，哼，就知道我不收你為徒是對的，也不知你是真的記性不好，還是壓根沒把我老頭子放在心上。”
崔閣老見這老頭口出狂言，忍不住皺了皺眉，“殿下，這位是……？”
蕭元越這才反應過來，也顧不得解釋，緊忙開口介紹道：“老師這位是學生外出時遇到的書畫大家，方瓚，方老先生。”
“大師，這位就是我的恩師，出身清河崔氏的崔閣老。”
兩名老者相會對視了一眼，對彼此的嫌棄溢于言表。
“殿下，不如先請這位老人家梳洗一番，舟車勞頓，也該讓人家好生休憩片刻。”
蕭元越點了點頭，剛想開口，卻見方大師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崔閣老跟前，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另一條凳子上，探著身子。
“我這在考核期的徒弟就是讓你跟催命似地揪回來的？”
撲面而來的酸氣好懸把崔閣老的眼淚逼出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崔閣老眉頭緊鎖，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看向蕭元越。
“想來殿下外出時并未囑咐幾個妥貼的人跟隨，殿下打扮富貴，難免會被身份不明的江湖騙子盯上，這不怪殿下，是老夫不曾考慮到這一點。”
蕭元越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方大師，“老師，這位不是……。”
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搖頭晃腦的方瓚打斷了。
“嘖嘖嘖，凈在那說些指桑罵槐的話，老頭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豐臺山方瓚，倒是你，一把年紀穿個紅衣服也不害臊，還管教到我頭上了。”
崔閣老一愣，低頭看向了自己今日的穿著，臉上氣的通紅，自己這一身暗紅色便服很是得體，哪里就要害臊了，這老者簡直不可理喻。
不過……看著二人嫻熟的樣子，崔閣老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先前一直以為殿下外出游學多年是輾轉于哥哥學院之中，結交志同道合的同齡人，可殿下回來這么久，卻一直不曾提及外出時遇到的人與事。
“殿下，能否容老夫問您幾個問題？還請殿下如實回答。”
“老師請講。”
“殿下在外時一直同這位在一處？”
蕭元越面露糾結，卻還是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是。”
崔閣老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殿下小時候乖巧的很，從來不與外面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往來，一別兩年，再回來竟認識了如此……不著四六的人。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真當老頭子我是瞎的不成？”
崔閣老不予理會，起身站在了蕭元越的面前，“殿下在信中一再推遲回京日期，就是要跟在此人身邊'求學'？”
“是……。”
“最后一個問題……，殿下可覺得這兩年在外的收獲抵得過京中？”
蕭元越遲疑了，跟在方大師身側與在京中所習本就是兩方面，在他看來并不可相較而論。
“殿下不必現在就回答，不妨仔細想想，待想明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
崔閣老看著眼前這個身量高大的孩子唏噓不已，似乎那個拉著他手的小少年只是他回憶中的殘影。
“殿下，既是有客來訪，那老夫暫且告退，不過在臨行前還請殿下好好考慮先前說的話，不要在任性了，現在雖過的舒心，可莫要日后想起空留遺憾。”
蕭元越躬身送走了崔閣老，遺憾……遺憾違背著自己的意愿，卷入布滿荊棘的漩渦中嗎？
“我呸！”
身后的方瓚氣的跳腳，拉過蕭元越的手臂拍了拍，“臭小子別聽那老頭哄騙你，什么日后遺憾，凈是些屁話，只要當下過得自在，日后想起只會歡喜，這一輩子能有多少年，就沒有事事委屈自己這個理兒。”
蕭元越并不回答，不知在心里盤算著什么。
“崔閣老、崔閣老，您走慢些……。”
身后的長隨小跑著跟在崔閣老身后，崔閣老頓住腳步，嘆了口氣，等到身后人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才冷著臉問道：“小孫你倒是玩的好一手兩面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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