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孫達先前不曾見過這位傳言中的趙家大小姐，也能猜測出一二。
畢竟有關這位近些日子的議論委實不少，大理寺任職的那個不是鬼精鬼精的，一個個都恨不得有八只耳朵。
但凡外頭有點風吹草動，絕對是頭幾個察覺那伙的。
年前三皇子回來，眾人一致認為這位是想開了，準備爭上一爭。
畢竟太子未立，誰都有機會嘛。
果不其然，年后就傳來了三皇子跟戶部尚書趙家賜婚的消息。
戶部可掌管著整個大燕朝的賦稅，幾位相識的同僚還都在私底下說，三皇子這一步走的太急了。
前戲太多，人家圣上前腳剛夸完趙尚書是個會養女兒的，后腳三皇子就跑到御書房求著賜婚了。
鼻子靈的幾個同僚個個憂心忡忡，平日里見著三皇子，那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生怕傳出來什么風言風語，惹得圣上起疑。
不過這一點孫達倒是不擔心，說白了，他一個破查案的也沒什么大用，況且這大理寺又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原本想著等三皇子的婚事落了聽，下面的幾位皇子的婚事也得往上提一提日程了。
可眼瞅著馬上到日子了，就鬧出了那般的丑聞，好好的正妃位子被人拉下來了。
當真是白瞎了前些日子在那個什么山莊造出來的勢，滿腹才氣倒是傳的沸沸揚揚的，可這一句品行不端，就能直接把人壓死。
其實昨個下午就傳出了圣上不滿的風聲，說是淑妃娘娘去圣上那好一陣哭鬧，不過他們也不敢胡亂猜測。
畢竟這等沒拍板的事兒可不能瞎說，說好了也只是暗地里道一句有先見之明，要是說的話惹了人不痛快，哼。
其實孫達私底下懷疑三皇子這是被人暗算了，一個本就受寵的皇子與手握財政大權之臣被綁在一條船上，可有的是人不想看到。
到手的皇子妃沒了，估摸著趙知樂心里頭也得是有塊疙瘩，即便是在一條船上，那還得分船頭跟船艄呢。
要說這趙尚書也是糊涂，圣上現在身子骨正硬朗著呢，這時候著什么急啊。
不過這私底下討論的事兒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對上這位趙家大小姐本人，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畢竟這日后的事可誰也說不準。
即便現在趙尚書也是一身污水、苦陷泥潭。
這趙家大小姐倒也是奇怪，攔在瓊林苑門口，就連借口都跟門房那個不長眼睛的小廝一樣。
不得不說，這種時候就該發揮出田園這個愣頭青的作用了。
只孫達的一個眼神，那臭小子就‘略顯粗暴’地把趙家大小姐請到了一邊，帶著手底下的人呼呼啦啦的就干了進去。
孫達能怎么辦？都是手底下的人辦事沖動，他這個當大人的也只能在后面細聲細語賠上幾句不是，然后責備又心急的一并跟上去啊。
只可惜屋子里他們要找的人早就沒了蹤跡，只留下了兩個一臉驚恐的下人在收拾。
床榻上的被褥也沒有半分余溫，想來還是一路上耽誤了時間。
也趕巧這個時候趙二爺帶著人進來了，孫達還是很愿意跟這種人打交道的。
也不用多說，三兩句講一下事態的嚴重，就足以把人從尚書府帶走。
果不其然，趙二爺拍著胸脯承諾絕對會全力配合大理寺，并多次表達出他們家上下都是‘敞亮人’的意愿。
孫達笑瞇瞇的應和了下來，嗐，這敞不敞亮的，等到了他們大理寺不就知道了。
去的這一趟，雖然沒抓到郡主口中說假扮尚書夫人的那人，但收獲也還是有的。
一直聲稱近幾日都在尚書夫人近前伺候的小丫鬟、對上他們滿是戒備的老婆子以及非要一起趕過來湊熱鬧的趙二爺父女二人。
孫達對此倒是并不在意，能夠接受問話人嘛，當然是多多益善為好。
臨離開尚書府時，孫達也沒忘記把那個討人嫌的門房一并帶走，還隨機帶走了一個瓊林苑小廚房幫工的廚娘。
做飯的跟看門的，往往是最能問出有用消息的兩種人。
當然，他也沒忘了尚書府真正當家的，找了另外一個穩重的去將趙尚書一并請來大理寺。
琢磨琢磨著，這些人應該就差不多了，留下了兩個依舊在尚書府盤問的，這才打道回了大理寺。
迎面來的第一個好消息就是被救出來的尚書夫人已經醒了。
出于謹慎，當然也是出于對自己羽毛的愛惜，孫達找來了另外一位看上去很‘閑’的好同僚——王庭崖。
一個與他同列大理寺卿、年紀卻比他大上一輪的暴躁老頭。
這老頭……啊不是，王庭崖，背后的靠山可比他這個光桿司令強多了，光是平日里說話，人家老頭就硬氣的不得了。
這滿京城敢跟崔閣老吹鼻子瞪眼兒的也沒幾個，不才，他們大理寺就有這么一尊。
這事兒畢竟涉及到戶部尚書家嘛，搞不好最后查出來還是人家家里的丑聞嘞。
趙知樂一個手握重權的正經高官，那里是他這個朝堂邊角料能惹得起的。
可也別跟他說什么趙尚書看起來清正廉潔，是個實打實坦蕩的君子。
呸！他孫達在大理寺混了這么多年，過眼的衣冠禽獸都不知道瞧了有多少個了。
什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家玩的可花著呢，哪里是光看外表就能看出來的。
光是靠著衣著相貌、言談舉止來判斷一個人，當真是膚淺至極。
不過好在，不管平日里裝的是什么樣子，到了他們大理寺，外面套著的那幾層皮都得給你扒下來。
又沉吟了片刻，孫達又在田園邊嘀咕了兩句，拍了拍田園的肩膀，又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長。
難得碰上這檔子事，讓那個后輩過來開開眼見個世面也是好的。
世間萬物，生生不息，靠的正是一代一代的傳承，不管到哪，這規矩都不該變。
“孫賊，你個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皮癢了！老子我睡的正香呢，你把我攪起來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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