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幾前，沙發(fā)上。

　　手捧熱騰騰的紅棗薏米粥，陳璇用持哨勺小口喝著，不時還喂向身旁。

　　“啊？！”

　　聽到方正是吃我一屁，陳璇驚訝得張大嘴巴。

　　李安笑：“你說世界多小。”

　　“也還好吧，”對于方正關注李安B站賬號這件事，陳璇倒是沒太多意外。

　　“很正常啊，你剛獲獎那幾天在蓉城圈子里也算是小火了一吧，你自己還在賽后采訪里提到了B站賬號，隨便稍微關注一下就能找到你。”

　　她意外的點是——方正居然就是吃我一屁。

　　她實在無法把方正和吃我一屁聯(lián)系到一起。

　　在她的感覺中，吃我一屁在現(xiàn)實中應該是一個有個性，看起來脾氣就很大，專業(yè)素養(yǎng)強的學究模樣，瘦高帶著眼鏡。

　　而不是一個和人對視目光閃避、留著長發(fā)的胖子。

　　“他胖嗎？還好吧。”

　　李安覺的用寬形容方正的身材比較合適，“馬濤那才是胖。”

　　陳璇聳聳肩，“所以你倆都聊什么了。”

　　李安：“就聊了聊吳復生，聊了聊評論區(qū)那點事，別的也沒說什么。”

　　陳璇忽然笑：“你告訴他吳復生過兩天要來嗎？”

　　李安想到兩人見面的那個場景也想笑：“還沒有，到時候給他倆一個驚喜。”

　　陳璇：“他回你電話了嗎？”

　　李安：“沒有，就下午就給我發(fā)了個信息，說酒店定好了，但是出行方式還沒有定下來，讓我什么都不要管，忙我自己的事就行，說到時候會聯(lián)系我。”

　　陳璇：“這不太好吧，他來也算是你的客人。”

　　李安：“他知道我這幾天事多，估計也是不想影響我的工作節(jié)奏，沒事，隨他，反正他要呆半個多月呢。”

　　陳璇點點頭，放下粥碗擦擦嘴，“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沒有和我講。”

　　李安：“啊?”

　　陳璇伸手：“手機。”

　　李安摸摸褲兜，“飯桌上呢，正好幫我拿過來。”

　　陳璇穿好拖鞋噔噔噔的跑去拿來李安的手機，半路上就打開了李安的微信，向下拉了好久才看到那天那個頭像。

　　“哼，今天排練排的開心吧，給你。”

　　李安接過手機苦笑道：“有什么開心的，老裴折騰人是真有一手。”

　　陳璇質問道：“你那個師妹沒有在空檔找你說話？”

　　李安坦然回答：“找了，問我吃什么，她負責下午給大伙買飯。”

　　陳璇：“就沒了？”

　　李安笑：“沒了啊，要不電話給你你自己問問她？”

　　陳璇切：“我問她干嘛。”

　　李安一把將陳璇摟進懷里，哄道，“一個表情而已，不至于吧，小米老師。”

　　陳璇哼。

　　八萬見二人湊到一起靠在沙發(fā)上，于是也跑了過來，結果剛跳到沙發(fā)上，就被陳璇按在腿上一頓搓貓頭。

　　八萬面對著顛倒的世界，瞪著大眼發(fā)出了一連串費解的問號。

　　-

　　這又是怎么個事呢。

　　李安第一次參加排練，結束時老裴讓大家加一下李安的微信，說下面分聲部練習的時候多共溝通。

　　要說這事怪老裴。

　　就以老裴對音樂品質的追求，排練皮亞佐拉這套四季，那參與人數越少越好，明明一把小提+一把大提+一臺鋼琴就夠了，非得找個弦樂四重+鋼琴的的版本。

　　中提師妹在“秋”片刻中有一段和鋼琴節(jié)奏重合，兩個人當時合不到一起，老裴說李安這不對。

　　我不對？！

　　明明是中提師妹的問題，您老人家這耳朵怕是也快退休了吧？

　　當時心里就是這么想的，他可是接了魏三碗的尚方寶劍，魏三碗告訴他，老裴要為難你，你就懟他。

　　李安不覺得老裴在為難他，所以他也沒懟老裴，只說“裴老師，不如就讓我和中提師妹單獨合一下這里，您再聽聽。”

　　老裴說：“好。”

　　于是李安和中提師妹合了一段，沒有了其他幾個聲部的遮掩，中提師妹拉到一半就開始手抖。

　　誰的問題，這次就是瞎子也聽得出來了吧。

　　老裴當場就把中提師妹罵了一頓，李安要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就不提這個意了，你瞅讓人小姑娘挨這頓罵。

　　排練結束，老裴讓大家加李安微信，中提師妹是第一個加的。

　　散場之后就給李安發(fā)了條信息：對不起李安師哥，連累你了。

　　李安心說無所謂，就安慰了一句：加油，多合合就好了。

　　他怎么能想到這個連剛認識都談不上的師妹，第二天上午他正在教師練琴，對方給他發(fā)來一段錄音，錄音內容就是兩人秋中的那段節(jié)奏重合片段。

　　中提師妹：李安師哥打攪，您聽聽這樣可以嗎？

　　人家主動詢問，李安就認真聽了聽，可以：ok，沒問題，非常好。

　　他剛發(fā)完，師妹秒回了一個表情過來，就一個小兔子的表情，類似有點么么噠那個意思。

　　出于禮貌，他回復了一個抱拳。

　　然后門響，他倒沒嚇一跳，可陳璇看見他正拿著手機，就問他在和誰發(fā)信息。

　　他實活實說，昨天一起排練的師妹。

　　換做平時陳璇也不在意，可自從4.18那晚過后，她自己都發(fā)現(xiàn)自己對李安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一點點變化，或許是因為自己從內心邁出了一步，所以在看待兩人關系的問題上，她也向前邁了一步。

　　“我看看。”

　　她這一開口，李安心里多少是有點虛，就因為那個么么噠。

　　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沒干啥啊，直接把屏幕喚醒把手機交給了陳璇。

　　陳璇看完當時到沒有表達什么不滿，可接下來兩天時不時的就說起這個事。

　　可把李安刺撓的。

　　李安還以為陳璇在這方面心比較寬呢，因為自從王盼盼事件過后，陳璇一次都沒有在這方面表現(xiàn)出什么。

　　就連他過年參加同學聚會陳璇都沒多問一句。

　　那就解釋唄，誰讓這是他的女朋友呢，不但是女朋友，還是他心目中未來最佳的妻子人選。

　　連解釋帶哄，又吃了頓火鍋，他尋思這事就過去了吧。

　　哪知剛才又來這么一下，那就再解釋一次唄。

　　說完他摸了摸夾在中間的八萬，“怎么樣八萬，這次能過關了嗎。”

　　八萬只顧著舒服的打呼嚕，根本不予搭理。

　　“你看吧，八萬都覺得不行。”

　　陳璇其實知道沒什么，她相信李安，就是想鬧一小下。

　　“要來姨媽了。”李安說。

　　陳璇點點頭：“嗯，今天回來坐了一會兒就有點坐不住了。”

　　李安：“練的不順利？”

　　陳璇：“還行吧，定不下來二輪的曲子，有點煩。”

　　李安：“還有三個月才提交曲目，急什么，按我說你把比賽章程上的所有曲子全練了不就得了么。”

　　陳璇：“拜托大哥，你知道有多少曲子嗎？”

　　李安：“媽耶，小米老師又露怯了。”

　　陳璇：“你討厭。”

　　說著她主動攻擊，李安一把抓住陳璇襲來的手，反手進行攻擊，笑鬧間兩人已經在沙發(fā)上滾了起來，八萬無奈跳走。

　　忽然李安起身坐正，扶起陳璇肩膀，兩人盤著腿面對面，他快速問：“心情好點了嗎？”

　　陳璇點了點發(fā)梢散亂的腦袋。

　　李安：“我們現(xiàn)在就洗漱睡覺，明天誰也不許練樂器，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陳璇：“去哪？！”

　　李安：“爬山怎么樣？”

　　陳璇：“好哎！！”

　　-

　　次日一早兩人六點起床，七點便乘上了旅游大巴。

　　伴著晨霧，趕在大多數還在加班補課中，二人開啟短暫的、屬于他們的五一小長假，雖然只有一天。

　　但足夠陳璇開心的像只活潑的小兔子，帶著漁夫小黃帽，笨笨跳跳地穿梭在山林之間。

　　每每遇到秀麗景色，就要和李安合照一張。

　　“笑笑嘛！”

　　“我笑了啊！”

　　咔。

　　即便對于省外游客，月牙山也算不上什么蓉城著名景點，多作為本地人春游周末歇腳的好去處。

　　山腰有一池，名月池，池邊有一廟，不知里面供奉的哪路神仙，總之廟門前的羅漢松上，掛著的紅色福袋并不多。

　　上午路過時，陳璇還在樹邊站著看了一會兒。

　　下午下山，再次路過廟門時，陳璇拉著李安直接進了廟門。

　　五十一個福袋，她買了兩個。

　　打開福袋，里面有一張空白紙條。

　　兩人各自寫各自好裝進福袋，來到門口拎掛前，陳璇轉頭抖抖眉：“李老師寫了什么？”

　　李安將手中福袋藏得嚴嚴實實，“那哪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陳璇哎呀哎呀的，“你告訴我嘛”，說著就想伸手。

　　李安可不吃這套，背過身，“少來。”

　　見撒嬌不好使，陳璇立馬呵呵，“誰剛才在山上說這些都是騙人的。”

　　李安摸摸鼻子，“我就信這一次不行，那你倒是說說你寫的什么？”

　　陳璇直接轉身將手中的福袋掛在了樹上，李安跟著掛在陳璇的旁邊，“不許偷看我的。”

　　說完，他轉身又走進了廟門。

　　微風拂過，兩人的福袋纏在了一起。

　　陳璇就這么仰著頭，怔怔地看了一會，她決定做個順水人情。

　　-

　　廟里，李安買了兩炷香。

　　既然選擇信這一次，索性他就幫幾個孩子也拜一拜。

　　“祝幾個小家伙小升初順利，在蓉城杯上能取得一個好成績。”

　　他持香心里默念三遍，兩步上前將手中的香插進香爐。

　　接著離去。

　　要問他為什么不給幾個人孩子也祈禱一下藍天杯的比賽，他只能笑笑。

　　藍天杯的比賽，還用的著他祈禱么。

　　作為鋼琴評委組的負責人之一，說句不好聽的，算了，也沒什么可說的，他相信幾個孩子能夠在藍天杯上正常發(fā)揮。

　　在他看來，藍天杯對于幾個孩子更像是一場練兵，而蓉城杯就是實實在在的拼殺了。

　　別看去年新海杯在全國各地搞得如火如荼，可在蓉城這一畝三分地上，蓉城杯就是聲勢最大的青少年音樂競賽。

　　從級別，新海杯在地方，就是個樂器商辦的比賽，只不過名頭大一些，而蓉城杯可是正兒八經的市級公辦比賽，背靠蓉城電視臺和蓉城音樂學院兩座大山。

　　從報名人數，更是顯而易見，報名這屆蓉城杯的選手是去年新海杯蓉城賽區(qū)的兩倍。

　　在李安看來，多出來這些孩子里，絕對有更厲害的角色。

　　當然了，我們小車經過這又半年的努力，水平也遠不是當時參加新海杯時的那個彈圓舞曲的小車了。

　　他期待小車這次能以出色的發(fā)揮得到一個優(yōu)異的成績，不僅是為了讓小車自己心里有個橫向對比，增強信心，也是為了讓小車爸爸看到小車的潛力。

　　于私，李安也不是沒有私心，一個優(yōu)秀的學生，就是一個老師的招牌。

　　如果小車拿到了第一名，那他就是第一名的老師。

　　沒毛病吧。

　　名師出高徒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

　　“我餓了。”

　　“餓了就下山，接下來我們要去享受都市的夜生活！”

　　“什么夜生活？”

　　“當然是吃吃吃吃——”

　　“yeah。”

　　出了廟，李安拎著陳璇向山下走去，站在羅漢松下遠遠望去，那個小黃帽乖巧的就像是一個小朋友。

　　又一陣晚風吹來，兩個嶄新的福袋一起搖啊搖。

　　仔細一看，它們已經被死死的系在了一起。

　　-

　　回市區(qū)的大巴車上，陳璇一掃近日來的焦慮，心情暢快許多。

　　人常說旅行是釋放壓力，尋找靈感的最佳方式。

　　因為離開了熟悉的環(huán)境，游走在山水間，人會變得豁達開闊，更能接受新鮮事物，所以心境自然不一樣。

　　報名之后這一段，陳璇總是想像從前那樣擠出所有時間來練笛子，可她發(fā)現(xiàn)真的很難平衡。

　　以前在學校她可以無所顧忌，現(xiàn)在有工作有生活，哪一個她都不能棄置一旁。

　　于是整個人的狀態(tài)就出了一點點問題。

　　這也是李安昨晚和秦勇請假的原因，他想利用這難得的一天假期帶陳璇出來轉轉，換換心情。

　　縱使就如方正所說，陳璇沒有一點點機會，但準備還是要準備，他相信陳璇會不問結果的為這次比賽付出全力，而一個好的規(guī)劃可以讓她更好的兼顧備賽和生活。

　　“你也該做個計劃了，對不對。”

　　借著此刻陳璇的舒緩情緒，李安提醒道。

　　“嗯。”

　　陳璇點點頭，“剛才我就在想這個問題，不能再想最近這樣了。”

　　有了頭，一切就有頭緒了。

　　-

　　回到市區(qū)，他倆繞著幾個大商場吃喝玩樂轉了一圈，接著又去逛夜市，在夜市買了一對晴天娃娃，到家已是晚上十點半。

　　“累死了。”

　　進門拖鞋來到客廳，兩人雙雙癱倒在沙發(fā)上，八萬跳開遠遠觀往。

　　“開心了嗎？”李安問。

　　“開心了，你呢？”陳璇反問。

　　“當然，不過我們的五一好像結束了。”李安有些遺憾，“如果能再多休息一天就好了。”

　　兩人頭頂著頭，一起望著天花板。

　　過了一會兒。

　　“安哥。”

　　“嗯？”

　　“是不是到五月二十號之前你都沒有時間再休息了。”

　　“嗯。”

　　片刻。

　　“謝謝。”

　　“那就明天早晨請我吃早飯。”

　　陳璇聞言翻過身，撐起上身低頭問道，“想吃什么呀？”

　　感受著打在額頭上的鼻息，李安想了想。

　　“泡面。”

　　陳璇低頭一吻，“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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