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反過來想想，車琳能在這輪拿到第一名，是不是還算運氣不錯？欄

　　——

　　秦勇回到二樓，以老賀趙藝等人為首的各校區(qū)管樂組組長正在討論明日賽程，幾個年輕評委正在忙碌地統(tǒng)計匯總各組選手成績。

　　你言我語，來來回回，場面嘈雜混亂，見秦勇來了，老賀忙放下水杯，眾人還以為秦勇不上來了，跟著都站了起來。

　　秦勇抬手示意中眾人坐，來到桌邊抽出一把凳子也坐了下來，他問趙藝：“還沒統(tǒng)計好嗎？”

　　老賀回頭催了一聲，這邊趙藝有苦難言，管樂組的科目雜亂，按照秦勇要求要把每一樂器單獨作分?jǐn)?shù)排名確實需要一點時間。

　　“沒事，”秦勇理解，“大家別急，細致點，別把順序搞錯了。”

　　秦勇話音落下，大家手下更利索了，距離成績公示只剩一個多小時了，真的不用急嗎？欄

　　這時老鄧遞了根煙過來，笑呵呵問道，“樓下進行到哪了?”

　　“剛開始。”秦勇接過沒點，坐了一會兒，“陳老師，你出來一下。”

　　陳璇放下手里的活就跟秦勇來到門口。

　　“他沒事，電話費心”

　　聽到李安沒事陳璇放下心，二樓比賽結(jié)束她給李安發(fā)信息對方?jīng)]有回，打電話也打不通。

　　“麻煩了勇哥。”

　　秦勇：“沒事，正好我也要下去看看。”欄

　　“另外那個葉嘉蓉，你這邊怎么說？”

　　陳璇猶豫片刻，還是和秦勇說了實話，到時候葉嘉蓉還要參加樂團排練，遲早大家都得知道葉嘉蓉和她學(xué)了，再者她覺得也沒有什么隱瞞的必要。

　　連孩子要換樂器的事都沒有隱瞞，她把樂團成立后，葉嘉蓉媽媽和她聯(lián)系的事情全盤交代。

　　原來如此。

　　秦勇聽完點點頭，“一會兒你報你這邊的晉級名單就行了，葉嘉蓉這邊你就不用管了。”

　　陳璇心里松了口大氣：“謝謝勇哥。”

　　秦勇擺手：“和我還客氣，晚上結(jié)束一起吃點，昨天盼盼給你們打電話你也沒接。”欄

　　陳璇解釋：“他在上課，我和一個學(xué)生家長在客廳聊天，沒聽到手機。”

　　秦勇樂：“你倆現(xiàn)在可真是越來越忙了。”

　　一頓，“忙點好啊，走我們進去。”

　　二人回屋，各科單項成績排名表已統(tǒng)計打印完畢，眾人入座，討論開始。

　　說來也快，一刻鐘不到的功夫，一份綜合晉級名單就被擬定出來。

　　秦勇發(fā)給一圈人過目，“看看還有什么異議。”

　　關(guān)起門來說話，“諸位請隨意。”欄

　　片刻后，滿屋紙頁嘩嘩作響，眼瞅著眾人翻的積極，可就是沒人啃聲。

　　“沒什么問題咱們就準(zhǔn)備公示了。”

　　這時一名林蔭校區(qū)的評委老師看向趙藝，趙藝也是猶豫了一會兒才開了口。

　　“秦校長，您看這個孩子的分?jǐn)?shù)是不是算錯了。”

　　一瞬，整個屋里安靜了下來。

　　秦勇沒接話，橫掃一圈，“還有嗎？”

　　有人帶了頭，接二連三的問題緊接出現(xiàn)。欄

　　秦勇不怕問題多，這一幕本就是他預(yù)料中必然會出現(xiàn)的。

　　問題多不怕，一個一個解決就是了。

　　相比而言，他心里惦記更多的是樓下。

　　他并不確切李安一會兒會給自己交上來一份什么樣的晉級名單。

　　-

　　八點一刻。

　　一樓休息間。欄

　　“B組007號選手取消晉級資格。”

　　李安一錘定音。

　　頓了頓，“接下來各位老師前輩討論一下晉級名單吧。”

　　關(guān)于王小虎，李安已經(jīng)沒有什么想說的了。

　　在王小虎彈完那段右手上行，他就已經(jīng)做出決定，按照比賽規(guī)則處理。

　　比賽規(guī)則第四條，選手沒有按照報名曲目完成當(dāng)輪表演，不予晉級。

　　這條規(guī)則是他早在年初給秦勇擬寫比賽章程時親自提出的。欄

　　在他看來，無論比賽大小，報什么彈什么，這應(yīng)該是每一名選手都需要嚴(yán)格遵守的。

　　的確，他當(dāng)時并沒有想到未來某天自己的學(xué)生會違反這條規(guī)則。

　　下午王小虎一下臺，黃娟就給他想了個好辦法，讓倪紅杰上臺隨便解釋一下，說曲目報錯了，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只要評委席不吭聲，臺下誰也不會去注意，這事也就過去了。

　　但李安第一時間拒絕了，黃娟的好意他心領(lǐng)了，但是坐在那個位置，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他不能有任何小動作。

　　如果他給王小開了這個后門，別的評委默不作聲，那是不是后續(xù)比賽別的評委私自給學(xué)生換曲子他也得裝作看不見。

　　無規(guī)矩不成房方圓，如果每一名評委的學(xué)生都可以臨時隨意更換曲目，那比賽不徹底亂了套了。

　　王小虎這事他認(rèn)了，是他當(dāng)老師的叮囑不到位，他做自我反省。欄

　　未來不管他手里的哪一個孩子再參加什么考級或比賽，他一定會牢記今天的王小虎事件。

　　李安這么想，并不意味這件事在他心里已經(jīng)過去了，晚上他回去還得給徐麗打電話。

　　經(jīng)過昨晚，王小虎已經(jīng)徹底坐穩(wěn)他頭號VIP學(xué)員的寶座。

　　人都是自私的，李安不是什么無私的人，如果不是為了讓比賽的秩序維持在一個可控局面，如果不是他坐在這個位置，他或許也會找坐在這個位置的人想辦法通融通融。

　　哎。

　　還不知道一會兒還有什么幺蛾子，距離提交名單還有四十分鐘，他希望大家速度點，別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讓他在九點前把這份晉級名單交上去。欄

　　聽著眾人的討論，李安默不作聲的又把27個晉級學(xué)員的名字分?jǐn)?shù)過了一遍。

　　此刻擺在他眼前的這份晉級名單，和他心中實際的那份晉級名單不可謂出入不小。

　　基本不該出現(xiàn)的都出現(xiàn)了，想來在座的各位也沒什么問題了吧。

　　他心里默默祈禱。

　　李安自認(rèn)為他給每一個孩子打出的成績都是公正的，包括鄭海濤和賈明玉的學(xué)生，甚至對于自己人，他的要求還苛刻了一些。

　　可真正匯總成績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把這些人想的太善良了。

　　這個局面他不是沒有料想到，別說這種純商業(yè)比賽了，現(xiàn)在什么比賽沒點貓膩。欄

　　然而有些孩子的成績真的特么的過分了，明明彈得和狗屎一樣，憑什么能拿到85以上的平均分？

　　但他什么都不能說，因為這里不僅有吳斌的學(xué)生，有劉志的學(xué)生，有黃娟的學(xué)生，還有秦勇親自給他打過招呼的學(xué)生。

　　他是坐在一個看似管事的位置，可他管得了誰。

　　要不然他就行使一把手剛才賦予他的權(quán)力，掀桌搞個大肅清，要不然他誰也不能動，只動一個那不是鬧笑話。

　　有人說了，李安和劉志有結(jié)怨，弄他的學(xué)生啊。

　　可李安也有話說啊，他不是慫，結(jié)怨那是大人之間的事，工作上的事，拿孩子撒氣算怎么回事，孩子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拿那么高的分?jǐn)?shù)，都是大人在背后操作。

　　就是真找劉志算賬，那也是舞臺考核的時候，并不是現(xiàn)在。欄

　　再者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劉志今天可是陪了一天的笑臉，李安雖然面上沒給什么反應(yīng)，可也是實實在在聽見看見了。

　　哎。

　　說的再自私點，李安根本不想坐在這個位置，甚至都不想管。

　　不然前兩天他怎么老躲著秦勇，不想?yún)⑴c各種賽前會議，討論啥啊，不就是那點相互關(guān)照的事么，其實他就是不想?yún)⑴c這些破事。

　　結(jié)果今天早晨的會議他還是沒躲掉，被任命了鋼琴組評委團的負(fù)責(zé)人。

　　說他是負(fù)責(zé)人，還是本次比賽的藝術(shù)顧問，多少也有點分量吧，那動不了幾個組長，動動其他的小魚小蝦總可以吧。

　　可笑，他也動不了。欄

　　看到車琳99.2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又被綁架了。

　　大概這是他當(dāng)負(fù)責(zé)人唯一得到的實惠，還特么的是他不想要的。

　　車琳鞠躬下臺的時候，他就知道車琳肯定會得到一個高分。

　　他看見黃娟給了99，看見夏老頭給了100，他當(dāng)時也沒多想。

　　一來是車琳剛下場，他還沉浸在車琳的出色發(fā)揮當(dāng)中，他覺得兩人的分?jǐn)?shù)雖有虛高，但孩子也確實表現(xiàn)的夠份了。

　　二來兩人就坐在自己左右手，想來兩人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面子這么大，大到不知出現(xiàn)了幾個滿分，才讓一首芭蕾舞曲得到了99.2的成績。欄

　　冷靜下來分析，這個分?jǐn)?shù)實在高的離譜。

　　就曲目難度這一條評分準(zhǔn)則，車琳就拿不到這個分?jǐn)?shù)。

　　現(xiàn)在車琳的平均分高掛榜一，也就是說現(xiàn)場除了他以外，每個人都“盡力了。”

　　甭管他的面子是真的假的，人家都給了。

　　他能把林鵬飛的學(xué)生挑出來處理了，還是說辛越的學(xué)生彈得還不如狗屎。

　　哎。

　　今天他是真的對這種比賽長了見識，難怪有的老師從來不讓學(xué)生參加這種比賽，不是沒有原因的。欄

　　他以前也只是知道這類比賽黑幕嚴(yán)重，但知道和親自過手又是完全兩種感受。

　　也不知道這份名單公示出去會不會有人罵自己。

　　現(xiàn)在再想想自己因為劉豐瑞錯了一個音就只給對方打了89，這不純純大冤種。

　　然而最扯淡的是，即便如此，小劉的平均分也高達94.5，而明顯在演奏技術(shù)一環(huán)優(yōu)于小劉的李彤，僅僅得到了87.6分。

　　這說明什么，這幫人還是識貨的，不然都是自己的學(xué)生，小劉怎么沒有得到99.2。

　　去他媽的。

　　李安也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較勁，聽著眾人頭頭是道的分析，他發(fā)誓以后再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參加這類比賽。欄

　　并且這類比賽的評委工作再找到他，兩字，拒絕。

　　心里罵痛快了，李安忍不住又在想如果自己前兩天參加了鋼琴組的賽前會議，會不會此刻的局面會不一樣。

　　呵呵。

　　瞧瞧，他又天真了。

　　挺難受的，李安心里是罵痛快了，卻抑制不住被一種悲哀的情緒填滿心房。

　　他試問我們真的辦不了好比賽嗎？

　　那拿這次藍天杯說，多好的比賽場地，正規(guī)音樂廳，六尺三角琴，八組舞臺暖光，現(xiàn)場攝像，前期宣傳工作到位，評委席在本地也算得上有一定分量，縱觀橫觀，自上到下都透著一股嚴(yán)肅的味道。欄

　　明明是可以辦好的一場比賽。

　　要知道這些報名的孩子可能學(xué)不了多久了，可能一些要上初中的孩子馬上就要告別鋼琴了。

　　就不能真的為這些沒有能力去參加那些正規(guī)的鋼琴比賽孩子們舉辦一些正規(guī)公正的業(yè)余比賽么？

　　學(xué)鋼琴的孩子們難道不可愛嗎？

　　當(dāng)然，李安清楚，這里的問題不僅僅在主辦方為了掙錢，還有浮躁的社會和急功近利的家長們。

　　三方齊心協(xié)力，互幫互助，才營造出了今天這種局面。

　　所以反過來想想，車琳能在這輪拿到第一名，是不是還算運氣不錯。欄

　　呵呵。

　　如果車琳不是他的學(xué)生，或者車琳是他的學(xué)生，但他不是什么新海杯特別獎得主，也不是藍天的藝術(shù)顧問，甚至不是藍天的老師，那么車琳以今天的發(fā)揮又會拿到什么成績？

　　李安不敢想。

　　忽然他又想到五月中旬的蓉城杯，盡管到時他依然還是幾個孩子的評委，可坐在評委席中間的人不是他了。

　　如果那時他的孩子們遇到不公正待遇，他該怎么辦。

　　“這個叫張雅惠的孩子是不是忘譜了？”

　　廣源校區(qū)的辛越老師詢問眾人。欄

　　聽到張雅惠的名字，李安立馬打起注意力。

　　忙把目光拉到晉級名單最下面。

　　A組030張雅惠，平均分83.4，第26名。

　　“對，”片刻過后，吳斌接過話，“是這孩子，巴赫彈到后面忘譜了。”

　　一聽這對廣源的上下級對話，眾人都不說話了。

　　李安卻皺了皺眉頭，眼見都到了最后的最后，幺蛾子還是來了。

　　張雅惠這孩子他記得更清楚，巴赫彈得不錯，就是忘譜了，在賽場后臺外面還被爹罵了一頓。欄

　　正好他當(dāng)時中場休息去上廁所，從廁所出來他聽見還找過去了。

　　辛越點點頭，接著有些可惜道，“第二十九名這孩子其實也還不錯，我之前聽過他彈琴，他老師今天早晨還給我打電話，說孩子半夜發(fā)燒，比賽可能參加不了了。”

　　吳斌哎喲一聲：“結(jié)果一早還是來了是不。”

　　說著環(huán)視一圈，“孩子精神可嘉啊。”

　　眾人跟著點頭夸贊道。

　　李安：...

　　演得能不能稍微假一點，媽的他都覺得這孩子實在太堅強了。欄

　　第29名這孩子明明是C組，難不成下午的比賽一大早就來了？！

　　看這情況是要動張雅惠的名次了。

　　李安心里正盤算著，吳斌的目光已經(jīng)落到了他的臉上。

　　兩人四目相對。

　　對方那小眼神，锃亮锃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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