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轟隆隆的雷聲,宛若在耳邊炸響,層層疊疊的烏云壓在京城上空,頃刻間便是傾盆大雨兜頭而下,將整個京城攏在一片雨幕中,一直懸而未落的雨終于下了下來。
京城的天終于變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御書房內(nèi),大內(nèi)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五軍都督、京兆尹、五城兵馬司大大小小的官員跪了一地,人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在剛才,景陽宮的衛(wèi)隊長、守衛(wèi)、太監(jiān)、侍女一干人等兩百余人全部杖斃。
文景帝立于龍案前,面色鐵青,貼身太監(jiān)總管福田安跟在身后,屏氣斂息,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半晌后,文景帝幽幽道:“宣柱國公文泰、衛(wèi)國公衛(wèi)仲覲見。”
福田安微愣,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立馬安排太監(jiān)到文柱國公府和衛(wèi)國公府傳旨。
這是要讓柱國公和衛(wèi)國公去查四皇子失蹤的案子?
作為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福田安不說百分百了解皇帝的心思,但還是能摸清幾分,這次四皇子失蹤,很多線索都指向惠貴妃,很多人都以為皇帝會像以前一樣輕拿輕放,可沒想到這次皇帝竟然直接派出這兩位大能去查四皇子失蹤的案子。
看來這天要變了!
柱國公文泰,乃文皇后之父,四皇子的外祖父,與這件案子可以說有著密切關(guān)系,而衛(wèi)國公府和惠貴妃的娘家懷恩侯府才起了齷齪,衛(wèi)家小公子衛(wèi)丞打傷了惠貴妃的弟弟,更是因此被罰去了連云平亂,可以說這兩家都是惠貴妃的冤家對頭。
但皇帝這次一點避嫌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把案子交給了柱國公和衛(wèi)國公,都說文皇后、四皇子不得圣寵,可這一次皇帝似乎是站在了文皇后一邊,不過事情的真真假假誰又能說得清呢。
圣心難測。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龍有逆鱗,觸之者死。
要說皇帝完全站在文皇后一邊那也不見得,惠貴妃可不是什么等閑之輩。
她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了,在皇帝還是皇子時期就跟著他了,即便后來登基為帝,宮里新人不斷,可對惠貴妃的寵愛依舊。
這位惠貴妃更是為皇帝誕下皇長子,皇室現(xiàn)在有五位皇子,三位出自賢貴妃,可見其風頭之盛。
而今四皇子失蹤,傳言都說是惠貴妃為了太子之位,派人劫走了四皇子。
一時宮中流言四起,是真是假也無從得知。
毓慶宮內(nèi),惠貴妃一臉怒容,雙頰被氣得通紅,一雙杏目似帶著火星,“一派胡言!本宮怎么可能干那樣愚蠢的事。”
惠貴妃生得姿容昳麗,身段婀娜,即便現(xiàn)在滿臉怒色依舊明艷不可方物。
一揮手將桌上的一應用具全都掀翻在地,杯子、碟子碎了一地,殿內(nèi)的宮女嚇得瑟瑟發(fā)抖,低眉順眼,不敢吭聲。
“娘娘,別動氣,要是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馮嬤嬤在一旁溫聲勸解,說完轉(zhuǎn)過頭目光凌厲地掃過一旁站著的宮女,“都傻站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收拾了退出去,要是傷著主子,仔細你們的皮。”
馮嬤嬤話音剛落,宮女們立馬手腳麻利地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凈,退了出去。
“嬤嬤你說該怎么辦?皇上竟然將案子交給了文家和衛(wèi)家,你說皇上他是什么意思?他也在懷疑我?!”語氣中透露出幾分委屈,聲音慢慢變得哽咽。
他就這么不相信自己?!
這兩天她已被流言搞得精疲力竭,現(xiàn)在連皇上都不相信她?!
惠貴妃漸漸紅了眼眶。
對,她平日里是囂張跋扈了些,也看文皇后和四皇子不順眼,可她還不至于蠢到直接將四皇子劫走。
到底是誰在陷害她?!
馮嬤嬤輕輕拍著惠貴妃的手,安撫道:“娘娘,您現(xiàn)在一定要鎮(zhèn)定,可別先亂了陣腳,這件事不是我們做的,文家的臟水也不敢潑到我們身上,只是沒想到那文皇后平日里看著大度,心思卻如此歹毒,這流言一開始可就是從她的坤寧宮傳出的……誰不知道我們的大皇子最得陛下的青睞……”
馮嬤嬤的話成功挑起了惠貴妃的怒火,“哼~她文嫻若不仁休怪我不義,我吳嬌蓉也不是好欺負的!”
“不過,娘娘現(xiàn)在我們也不能草率行事,文家還不知道會耍什么陰招,我們現(xiàn)在最要緊地是趕緊從這件事中脫身出來。”
馮嬤嬤一番話語讓惠貴妃冷靜了下來,縱橫后宮這么多年,她自知手上并不干凈,而景陽宮內(nèi)也不是沒有自己的人,這個關(guān)頭一旦被抓住把柄,可就怎么洗都洗不干凈了,“嬤嬤,你說得對,我們得趕緊想想怎么……脫身?”
無論如何不能失了皇上的信任。
皇上這么多年縱著她寵著她,無非是因為她把握得了分寸,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她門兒清楚,從來沒有觸及過他的底線。
而皇嗣就是皇帝的底線。
可這一次偏偏就在她動手教訓了四皇子后,四皇子突然就失蹤了,這擺明了是沖著她還有她的皇兒來的!
到底是誰這么歹毒?
看著殿外漆黑如夜,惠貴妃捏緊手中的錦帕,眼中閃過一絲狠冽,她可不是文嫻那個傻女人,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敢動她的孩子就是找死!
馮嬤嬤靜靜地站在惠貴妃身旁,一室暗光讓人看不清她的臉色,她眼神平靜地看著屋外的風暴。
宮里真的冷清太久了,終究還是要熱鬧一些才好。
而同一時間,慈寧宮內(nèi),“咚咚咚”的木魚聲與鋪天蓋地而來的雷聲交相成曲,在晦暗不明的佛堂里回響,顯得格外詭異。
明明已過辰時,可外邊恍如黑夜,暴雨即將來臨。
宣太后默默念著經(jīng),并未受到任何干擾。
盛嬤嬤靜靜站在一旁。
簾子輕動,一名宮女低著頭悄悄走了進來,在盛嬤嬤身邊耳語一陣,又悄悄退了出去。
稍后,宣太后停下木魚聲,睜開雙目。
盛嬤嬤立馬上前,低聲道:“皇上將四皇子失蹤的案子交給了文泰和衛(wèi)仲。”
宣太后手上未停依舊翻動著佛經(jīng),聽了盛嬤嬤的話有一瞬間的停頓,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闔上眼睛繼續(xù)念經(jīng)。
皇宮的另一處,閃電將景陽宮照得透亮,殿外,雷雨交加。
經(jīng)常被四皇子搞得雞飛狗跳的景陽宮,如今因為主人不在,失去了往昔的熱鬧,只剩一殿空寂。
文皇后靜靜立在書案前,案上有些凌亂,四散的紙張將桌面鋪了個滿,像是主人剛使用過的樣子。
文皇后顫抖著手輕輕拂過桌面,拿起上面零散的紙張,紙張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筆鋒還有些稚嫩,但一筆一劃都寫的認真。
看到字跡那一刻,文皇后一直隱忍的淚水,“嘩”地流了下來,“諾兒……”
我可憐的諾兒,你現(xiàn)在在哪?
文皇后腦海中閃過母子最后一面的情景,“我沒錯,我才不會道歉呢。”男孩大喊著跑出了宮殿,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
兒子最后倔強的模樣,現(xiàn)在想來讓文皇后心如刀割,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她以為,只要她忍著讓著,就能一直風平浪靜,可有些人,不值得,不值得!
想到這,文皇后越發(fā)淚如雨下。
“娘娘,您……您可不能太激動了。”說著,常嬤嬤自己也跟著流起了淚,但她很快就收斂了情緒,扶著哭得不能自已的文皇后坐到了一旁,“娘娘,您就算不為自己,為了肚里的小主子和四皇子,您也要保重身體呀,四皇子還等著您去救呢。”
常嬤嬤此時的話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將文皇后從悲傷中拉了回來,“對,嬤嬤你說的對,諾兒還等著我呢,我不能倒下!”說著溫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
“嬤嬤,你讓人給我盯緊了慈寧宮和毓慶宮,還有將景陽宮所有人的身份再核查一遍。”任何一個敢傷害她孩子的人,她都不會放過,她一定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娘娘,景陽宮所有人的身份陛下已經(jīng)查過了,我們還要再查?”
“就是因為他查過了,所以我才要再查。”
為母則強,她從前太傻了,這皇宮就是吃人的魔窟,那有什么溫情,那有什么愛情,為了那個人她一直隱忍退讓連帶著她的孩子也受盡委屈,可到頭來她得到了什么?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不過,這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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