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出門時艷陽高照,回去時已是霞光滿天。
顧沅修不趕時間,便帶著舟舟慢慢逛回去,他們特意繞道去看了錦州最有名的碼頭,文津港碼頭。
文津港碼頭座落在錦州西,出港便是有名的錦江,富春河是它的支流。
錦江上承贛、淮、潁、邕、饒五河之水,下接烏、黔、魯三江之流,通江達海是連接南北的重要通道,文津港碼頭便是這條通道上的樞紐站。
雖已是戌時,不過文津港碼頭依舊熱鬧非凡,不時有船只靠岸,夕陽下,近處龍船鳳舟倒映流水,絢麗豪華,遠處煙波浩渺,浩瀚千里。
據說文津港每月有數以萬計的船只在此停靠,舳艫相接,舟舶繼路,商使交屬,十分繁華。
突然間,一聲驚叫響徹碼頭,“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緊接著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突然騷亂起來,人群一窩蜂朝著出事地碼頭涌去。
遠遠看見十幾個人魚貫而下跳入江中救人,沒一會就聽見有人喊道:“救上來了,救上來了。”
顧沅修聽到有人出事,一把將舟舟抱起來也朝事發地趕去想幫忙救人,這完全是本能反應,即便換了一個時空身上的本色依舊未改。
不過很快就聽到有人喊道:“救上來了。”
聽到人救上來顧沅修就沒再打算上前,可就在他帶著舟舟打算折返的時候,又有人喊道:“不好了,沒氣了。”
顧沅修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抱著舟舟急忙又朝著人群中間擠了進去。
他知道溺水者出現這種呼吸停止的情況,如果及時進行心肺復蘇是有可能搶救回來的,“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
顧沅修抱著舟舟很快擠進了中間,只見地上躺了一個小男孩,看上去八九歲的樣子,臉色蒼白青紫,胸口已經沒有起伏,顧沅修連忙放下舟舟交代他緊跟著自己后,就快步來到小孩身邊,他先進行吐水急救,接著又進行心肺復蘇。
人群中剛開始還嘈雜喧囂,但漸漸地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凝神靜氣盯著顧沅修。
青年的舉動有些怪異,但他認真、堅定的模樣卻映入每個人眼中,眾人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忍不住期待奇跡的發生。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人群里突然有人驚喜地喊道:“快看那小孩的手動了!”
一下子安靜的人群又開始喧鬧起來,“真的動了!”“活了!真的活了!”
所有人都驚呼不可思議,也由衷地感到欣喜。
顧沅修感覺到了小男孩的呼吸,雖然氣息很弱,但小男孩開始自己呼吸了,顧沅修停止了急救動作,提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總算搶救過來了。
“大夫?大夫來了嗎?”顧沅修問道,雖然救回來了,但還是得讓大夫繼續治療。
“已經去請了,應該快到了。”人群里有人說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時附近醫館的大夫被人拉著小跑著趕了過來,見到大夫顧沅修立馬站起身來給他騰出了地方,大夫也不耽擱立馬開始施診,讓大夫訝異的是他一番檢查下來發現病人已經脫離危險,只是有些驚嚇過度和營養失調,以往的溺水者救上來幾乎都是沒了半條命,能活下來的都是幸運兒了,而這名孩童的情況卻明顯已經開始好轉,沒有生命危險了,真是奇哉?
“請問老夫未到之前是不是有人給這個孩子施過救?”
“大夫可是有不妥?”顧沅修問道。
“沒有,沒有,這施救之人的技藝嫻熟,老夫自嘆不如,這孩子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不過有些被驚嚇到,老夫開些預防風寒和安神的湯藥就好。”
聽了大夫的話,周圍的議論聲又起,“剛剛那年輕人救人的手法好生奇怪,沒想到真把人救活了?!”
“是呀,他就那么按幾下就把人給救活了,真是神乎奇技!”
“要是當年也有人這樣施救,說不定我的兒子就不會死了。”
顧沅修的聽力不錯,人群中的話語一句不落地鉆進了他的耳朵。
那人的話提醒了他,碼頭每年都有人溺水而亡,如果能讓碼頭上的人學會心肺復蘇這個急救方法說不定可以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他在考慮是不是可以將這個方法進行推廣,不過該怎么推廣這個要細細琢磨,畢竟這個方法也存在一定風險,使用不當可能造成不良后果。
在圍觀的人群中有一個中等身材,面白臉圓,一身鴉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他叫馮春,是文津港碼頭的一名小吏。
錦州作為大雍南北水運的中樞,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朝廷特別在錦州設立了錦州府市舶務,而馮春正是市舶務衙內的一個小吏,負責文津港日常治安管理。
自事故發生后,馮春就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
之所以這么快,是因為這兩天賢王的人還在錦州巡視,府尹大人一再交代要確保碼頭安全,不能有半點差池。
所以在聽說碼頭出事后,他就匆忙趕了過來,這個節骨點要是出半點岔子府尹大人準能拔了他的皮。
沒想到事情竟然有驚無險,也讓他第一次正視了這個叫顧沅修的年輕人。
他對顧沅修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十分熟悉。
他認識顧沅修是在石南峰母親六十大壽壽宴上,當時石南峰特意向眾人介紹了顧沅修。
而石南峰和顧沅修相識,聽說是因為顧沅修從大火里救出了石老夫人。
那天石南峰家里走水,石老夫人被困在院子里出不來,正巧顧沅修從石府門前經過,看著漫天的大火,聽說還有人被困在院子里,顧沅修二話沒說將一旁小廝手中桶里的水往身上一澆,讓人找來兩床薄被打濕往身上一披,問清楚位置后,就跑進火場救人。
那奮不顧身的身影,正巧被趕回來的石南峰看到,顧沅的膽量和魄力修深深震撼到了他和在場的眾人。
面對那熊熊烈火不是誰都有勇氣那樣做的。
最后,顧沅修把石老夫人毫發無傷地背了出來,反倒是他自己被大伙燎傷了皮膚,樣子有點凄慘。
就此,顧沅修和石南峰結了緣。
石南峰是錦州本地人,錦州府衙內的一名監市,所謂“監市踐于衙,理市治序”雖算不得衙門正式編制人員,但卻手握實權,在外城十分吃得開。
俗話說,人有人途,鬼有鬼道,他們這些基層小吏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相互抱團取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他們也有約定俗成的規矩,不輕易拉人入伙,畢竟任何一件事都是人情買賣,幫你干成這件事相當于你就欠下了一份人情,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能不欠就不欠,所以剛才石南峰將顧沅修介紹給他們,這份量可不輕,意思就是這是我兄弟,以后大伙給照看著一點,能幫就幫,人情就當他欠了。
對于顧沅修勇闖火場救出石老夫人,他也只是覺得這個小子還行,有幾分膽色。
雖然石南峰是出了名的孝子,顧沅修救了石老夫人怎么感謝都不未過,但他還是覺得石南峰的報恩方式有些重了,可石南峰這人他還是了解的,重情義不假,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眼的,他有些好奇這顧沅修到底有什么魅力讓他如此看重?!
直到剛才,將顧沅修施救的全過程看在眼里,他才明白這個顧沅修——不簡單。
有膽色,有能力,更有情義。
不過也是,這顧沅修一沒錢二沒權三沒人脈,卻能在外城混得風生水起,沒點過人的本事誰信?!
他們這個圈子碰觸不到內城,但外城大大小小的事他們還是略知一二的。
外城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表面看似風平浪靜一團錦繡,可背后卻是暗流涌動,各種勢力盤根錯雜,要在外城混誰背后沒有一兩個靠山,就比如說外城一霸吳天德借的就是錦州吳家的勢,而漕幫和錦州四大家族都有關系,可這顧沅修卻成了一個例外,他自個兒單槍匹馬在這外城闖出了一片天,和各方人馬相處和諧,還成了人家的座上賓,讓各方勢力為他所用。
靠石南峰,他可沒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以前還是小看這個顧沅修了。
隨著時間慢慢推進,人群漸漸散去,只剩顧沅修父子和大夫,還有馮春等碼頭管事,可躺在地上的孩子依舊無人認領。
馮春看著躺在地上的孩子,問身邊的屬下,“確認過孩子是從船上落水的?”
“確認過,可附近的船只屬下都問過了,都說沒有走失的孩子。”
馮春看著地上的孩子,眉頭微蹙,他已經安排人拿來了毯子給男孩蓋上,躺在地上倒也不至于挨凍。
可是這孩子遲遲未有人來認領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說孩子丟了應該是大事,家里人不應該毫無動靜才是,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而且剛才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家里人不可能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才是?
只怕這個孩子的來歷有些蹊蹺,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馮春心中所思,也正是顧沅修此刻所想。
他看著地上的孩子,雖還在昏迷之中,可臉色也恢復不少,再不見一開始的青白交加,顧沅修細細打量起地上的孩子,發現孩子的皮膚白皙嬌嫩不像是一般莊戶人家的孩子,但身上穿得卻又是粗葛麻衣,幾處裸露的部位還隱約可見一些紅痕明顯是衣服摩擦導致的,甚是怪異。
又過了一會,馮春看了看地上依舊還沒有人來認領的孩子,把目光轉向一旁的大夫,“宋大夫,這小孩還沒有醒,要不請你先帶回醫館安置?”
宋大夫搖搖頭,面有難色,“馮大人,本來照顧病人是我的分內之事,可是最近病患過多,我的醫館都住滿了,實在沒有余力再收留其他病人了。”說完低頭致歉。
大夫的拒絕,讓馮春一時也不知該拿這孩子怎么辦,總不可能把他帶回府衙?
可府衙最近正在修葺,也不方便安置這孩子。
帶回家就更不行了,萬一出了什么事到時候說都說不清。
這時,馮春把目光轉到了顧沅修身上,他怎么把這人給忘了,把孩子交給這個人最為妥善不過,想到這他笑著看向顧沅修,“顧公子,剛才真是神乎奇技呀!”
顧沅修一早就發現馮春他們了,只是見他剛才一直忙于安排公事就沒有上前打擾,現在聽到馮春和他打招呼連忙拱手作揖,“馮舶領。”
馮春適才一直將注意力放在顧沅修身上,這時才看到了顧沅修身邊還有一個小娃娃,“好俊的小娃娃,這孩子是?”
“我家的小子,舟舟見過馮舶領。”
舟舟學著爹爹的樣子拱手作揖,“馮舶領好。”
乖巧軟萌的樣子,逗得馮春大喜,又將舟舟夸獎了一番,這才將話題轉到了地上的孩子身上,“顧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我們府衙現在暫時安置不了這個孩子,能否請你代為照顧幾天?放心我們會盡快找到孩子的親人,且孩子的一應開銷我們都會補給你的,你看如何?”
馮春雖是征求他的意見,但顧沅修知道他并沒有拒絕的余地,這點眼力勁他還是有的。
接下來他要調查天鷹幫的事還要麻煩馮舶領,這樣一來也算互利互惠。
而且即便馮春不說,如果這孩子不能妥善安置,他也會提出代為照顧的,前世的責任感讓他不會放任不管,所以沒有絲毫猶豫顧沅修就同意了,“承蒙馮舶領看得起,我會好好照顧這孩子,至于費用就不用。”
果然,在他答應后顧沅修看到馮春的笑容越發溫和了,顧沅修不想再讓孩子在躺在地上,就跟馮春說道:“那我就先帶孩子走了,耽擱久了我擔心孩子會染上風寒。”
馮春點頭同意,說待會他會讓人將孩子的藥送過去。
顧沅修拒絕道:“藥待會他直接讓人去醫館取,就不麻煩馮舶領的人了,大伙忙了一天也很辛苦就不用跑來跑去了。”
如此,馮春也未再多說什么,兩人簡單寒暄后,顧沅修背著孩子,牽著舟舟離開了碼頭。
在顧沅修背著男孩離開后,在碼頭的一個隱蔽角落有兩個穿著普通的人一直注視著他們,只聽見其中一人對另一人說道:“趕緊回去報告,人還活著。”
帶著男孩顧沅修就沒有再回嚴府,這點自覺他還是有的,他臉皮再厚也是有度的,他和舟舟還住在嚴府那是不得已,本來就失禮了再帶人回去那就過分了。
顧沅修未走遠,就緊挨著碼頭附近找了一家不錯的客店住了下來,又請伙計給嚴家門房帶話說他們今晚不回去了,順便還讓活計去醫館把藥取回來。
顧沅修將男孩輕輕放在床上,“舟舟,把包袱里今天新買的內衣拿一套過來,拿大的那套。”
“嗯。”舟舟應了一聲,抻著小短腿,咚咚跑到桌子邊,從包袱里拿出一套大號的白色內衣。
顧沅修將小男孩身上的濕衣脫了,這時店里伙計端著熱水送了過了,“公子,你要的熱水。”
顧沅修點頭,“幫我先放盆架上。”說完,道了一聲謝。
伙計笑道:“應該的,公子你還有什么吩咐?”
“麻煩,再給我們準備兩桶熱水。”說完給了伙計幾文賞錢。
“好嘞。”
說完,伙計就退了出去。
顧沅修用熱水給小男孩擦拭了一下身體,看到小男孩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紅痕,像是被抽打過,在男孩白玉般的身體上格外可怖。
顧沅修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凌冽,將手上動作放緩。
這就是他接下照顧孩子的原因,在碼頭時他就發現不對勁,前世的職業嗅覺讓他知道這孩子來歷并不簡單,只怕是被人販子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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