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信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包扎過。臉上的血跡也已經被清洗干凈了。他知道，能這么做的人恐怕整個望峪關內只有一個，那丫頭總算是個有良心的！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這是個挺大的營帳，很像是下等士兵集體睡覺的地方。咬著牙翻了個身，拓跋信意外的發現自己身下還鋪了個羊皮墊子，忍不住扯開嘴角勾了勾，但很快就被傷口的痛感給刺激的呲牙咧嘴。
喉嚨干的像火燒一樣，他用力咳嗽了兩聲發現嗓子更加嘶啞難受的厲害。
“怎么，想喝水了？”李靈端著茶壺進了屋，放到了一邊的矮榻上就自顧的忙活著，也不管身后拓跋信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看。將大營帳里的羊皮墊子都收集利索之后，又用繩子捆成了一堆準備一會拿走。
李靈忙活完這些拍拍手走到拓跋信跟前叉著腰居高臨下的望著他說道，“如今咱們的身份互換了，你堂堂的拓拔將軍成了俘虜...不知道拓拔將軍心里感受如何？”
拓跋信之前的感激之心頃刻間被李靈冷嘲熱諷的話語激的一點不剩，他重重哼了一聲冷聲說道，“左右不過是條命！既然已經淪為了階下囚，要殺要剮就隨你們的便好了！”
“呵呵，倒是挺硬氣！”李靈蹲下來盯著他的雙眼說道，“你知道這個營帳之前是做什么的嗎？”
拓跋信又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若是連這營帳是做什么的都看不出來，豈不是白活了？
“對啊！看我這問題問的，拓跋大將軍帶兵多年自然知道這營帳是做什么用的，只是你知道住這個營帳的人都去哪兒了嗎？”說著，李靈的聲音就陡然拔高，“他們都是被你們鮮卑人所殺！兩次攻城大戰之后好幾個營帳里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而他們就是被你們這些強盜所殺！知道嗎，你們就是強盜！”
聽著李靈的話拓跋信漲的脖頸和臉都通紅通紅的，他心里很抗拒這個說法，只是內心深處也知道這個說法并沒有錯！
“不！不是！你不知道部族的生活有多艱苦！憑什么你們天衢就占據著地大物博的地方，我們就得生活在那凄苦之地？是，我們發動戰爭對天衢不公平，可是老天爺對我們就公平嗎？”拓跋信不顧自己的傷勢也大吼了出來！
“你見過剛出生沒幾日的幼兒就被活活凍死餓死嗎？你見過族民為了幾只羊就能殺了一家十多口嗎？若不是被逼無奈，我們何嘗愿意這樣做？難道發動戰爭我們就不用死一個人嗎？這次我們功敗垂成落在你們手里，要殺要剮請便還請不要說這些！”拓跋信緩緩的吐了一口氣，轉過頭不再說話。
“那這就是你們強取豪奪的理由？將自己的苦難加諸于別人身上，只能另你們的苦難翻倍！”李靈一邊說著一邊冷笑道，“想要獲取想要的東西，也并不是只有戰爭一條路！你們就沒有想過貿易嗎？我知道這不是一日兩日可以...”
“夠了！李大小姐還是停下你的說教吧！”拓跋信嘲諷的看了李靈一眼說道，“若是能夠和平的解決這樣的問題，誰愿意發動戰爭？你這京城來的大小姐可知道，天衢根本就不許邊城給其他部族交易？就算邊京那樣繁華的地方，交易都只是在暗中進行。”
“那還不是因為十年之前的那一戰？葉家被你們幾個部族聯合攻殺，又使陰謀詭計陷葉將軍于不義不是嗎？沒有因哪有果，這些便是你們種下的因！”
拓跋信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十年前自己不過才六歲，并且六歲之前的記憶因為那一場大病消失了，連一點點片段都沒有留下，自己能夠說什么？
“不用說了，受制于人是我計差一籌，要怎么處置我悉聽尊便！但是這種大道理你還是不要說了！至于包扎我的傷口...謝謝！”
李靈點點頭也有些頹然，這種存在了幾千年的問題當然不是幾句話就能夠解決的。她只不過是想幫著嚴家父子將嚴家軍的想法告訴拓跋信，想要讓他明白天衢從來都不重殺戮之道！如果能夠和平解決戰爭，那是再好不過！
“你父親已經兵敗逃了...”李靈喃喃說道。
拓跋信一愣，整個身子就軟了下去，“怎么會，父親怎么會...”
“因為羥族圣女并不想嫁給你，她連夜趕到望峪關將你們和羥族的陰謀告訴了季將軍，羥族被望峪關拿下，你父親自然沒法借道了...”李靈說著又道，“你是不是沒想到這一場敗仗居然是毀于一個女人之手？”
拓跋信頹然的點點頭，很受打擊。
“因為那是仇恨的力量！她的娘親在那場羥族的遷徙之中因為拓跋而死！她自然不會嫁給仇人之子！”李靈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鮮卑繼續這樣下去，到時候面臨的只能是滅族之禍！仇恨的火焰只會越燒越旺，一個女子的仇恨就能夠讓你們慘敗，那望峪關內千萬百姓的仇恨，是否能夠讓你們鮮卑從此消失？”
拓跋信被李靈的話引著去想象那種后果，只覺得渾身都不寒而栗！
“嚴將軍已經上奏朝廷，請求開通西面的嘉峪城和邊境部族的貿易往來，以后你們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公平的用牛羊換來，而不是強取豪奪！搶來的東西終究不會長久，你可以搶別人的別人也能搶你的，只有制定一個公平制衡的規則，才可以長治久安的發展下去，明白嗎？”
拓跋信怔怔的聽著然后不由自主的問道，“你到底是誰？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他心中很是疑惑，自己難道不就是個階下囚，隨時面臨著死亡的威脅嗎？
“因為嚴家父子從來就沒想要殺你！邊關需要的是和平，不是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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