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連連點頭道：“衛國書記說的是。

”

李衛國把香煙熄滅，饒有興致地望著我，輕聲地道：“小葉，你們現在真是趕好時候了，市里對年輕干部的培養力度很大，會有一系列的新舉措，最近幾天，秘書長和你談過了嗎？”

我心頭微動，謹慎地道：“談過了，可能去宣傳部，也可以留在市委辦，繼續為領導服務！”

李衛國微微一笑，抬手向前一指，開誠布公地道：“鵬飛雖然年紀大，做事卻不太穩當，還有些招搖，最近總犯錯誤，打算讓他到下面鍛煉，順便反省一下，你來接這個位置，怎么樣？”

我有些錯愕，沒想到李衛國說的這樣直接，于是趕忙道：“衛國書記，我擔心自己太年輕了，經驗不足，做不好工作，拖了領導的后腿，那不好了。”

李衛國笑著擺手，風輕云淡地道：“犯錯誤不怕，只要肯埋頭做事，犯錯是難免的，任何人都是在不斷的犯錯成長起來的，即便是歷史最杰出的偉人，也不敢說自己永遠正確的，只要能做到六四開，也很了不起了！”

我點了點頭，笑著道：“衛國書記的話在理，也很實在。”

李衛國嘆了一口氣，瞇著眼睛，用手拍打著膝蓋，微微搖頭道：“說得再好也沒用的，很多事情，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在執行的時候，出現了偏差，我們青陽以前出現的一些問題，好寺廟里的誦經和尚，經雖是好的，卻被歪嘴和尚念壞了，跑了調子，讓工作承受了一定的損失。”

我微微一笑，轉頭笑道：“這個喻很風趣，也很形象。”

李衛國嘴唇翹起，大手一揮，神色篤定地道：“小葉啊，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反思，是不是以前在干部任命出了問題，讓一些不稱職的干部，讓一些歪嘴和尚，走了領導崗位，給我們的事業造成了損失，這些日子，一直在考慮這方面的問題，很頭痛啊！”

我摸不清對方的思路，沒有深入參與討論，只是笑著說道：“衛國書記，慢慢會好起來的。”

李衛國嘴角含笑，輕聲地道：“我也堅信會好起來的，但不能等，也不能靠，更不能把問題留給下一任領導，我決心在這兩年的任期內，來動點真格的，和那些歪嘴和尚斗一斗，怎么樣？”

我笑了笑，只得連連點頭道：“好啊！”

李衛國挽起袖口，豎起一根食指，春風滿面地道：“小葉，你這樣講，是會支持我的嘍？”

我反應也很快，趕忙說道：“衛國書記，我人輕言微，能力也不夠，恐怕……”

李衛國擺了擺手，打斷了我的談話，風趣地道：“沒關系，能力還在其次，主要還是態度，我覺得，很多同志能力都很強，是態度不行，私心太重，沒辦法共事。”

我微微一笑，清楚他的意思，卻沒有接話，只是熟練地擺動方向盤，跟在梁鵬飛的車后，暗自琢磨著：“從表面看，李衛國的信心很足，但對自己這樣的人物，都如此親近，想必此刻也是在要緊關頭，很需要支持。”

不過，目前形勢還不明朗，加自己的身份，還是金長倫的秘書，這時不好明確地表態，只是在一些事情的處理，盡量講究些藝術性，留有轉圈的余地，能夠讓各方面都過得去。

當然，鋼絲越走越細了，如果今天載著李衛國趕往省城的消息，傳了出去，那任何解釋都是多余的，只怕金長倫那邊，馬會對自己產生看法，兩人間再也沒有辦法互相信任了。

腦海里想起金長倫的那張面容，我竟隱隱有些失落，假如對方不自作聰明，用那種見不得光的手段來欺騙自己，或許，情況也不至于如此了，只是，今天真的要將李衛國引薦去嗎？

不經意間，目光落在身旁，掃了眼那個裝著兩份材料的公包，又看了眼倒視鏡里，閉目養神的李衛國，我暗自嘆了一口氣，不禁輕輕搖頭，至少現在，還沒有下定最后的決心！

午十點多鐘，兩輛小車先后下了高速，進了省城，在拐向一個十字路口時，一輛紅色卡車忽然沖出，徑直撞向梁鵬飛開的黑色轎車，剎那間，在砰的一聲巨響后，煙塵四起，小轎車被撞得翻了出去，直接摔到路旁的深溝里，一個車轱轆瞬間被甩了出去，在路面滾出十幾米遠。

“啊！！！”

無論是坐在駕駛位的我，還是后排的市委書記李衛國，在倉促之間，目睹了這慘烈一幕，都失聲喊了起來。

在這喊聲里，紅色大卡車轟轟地響了幾聲，調轉方向，朝北側發瘋般地奔了出去，我只掃了一眼，默記下了卡車的車牌號碼，忙把車子停在路邊，先去救人。

深溝里煙霧彌漫，撒滿了撞碎的轎車零部件，在猛烈的撞擊下，那臺市委一號車已然面目全非，整個車頭嚴重變形，幾乎變成了鐵餅狀，一個前胎也爆掉了，駕駛室里更是扭曲得厲害，瞧著里面滿臉是血的梁鵬飛，我急得團團轉，卻根本無法打開車門，只好打電話報警求助。

李衛國也急得紅了眼，來到車邊，向里面大聲喊著：“鵬飛啊，鵬飛，你怎么樣了？”

看著車損毀成這樣，我心里一片冰涼，暗自琢磨著，這次梁鵬飛真是兇多吉少了，算能順利搶救過來，也得落下嚴重的終身殘疾，而事發地點附近有個工地，一群工人正在作業，很快，七八名熱心的民工扔下手頭的活計，也趕過來救援，但眾人想盡了辦法，還是無法打開車門。

李衛國也絕望了，面如土色，眼里泛著淚花，不住地叨咕道：“完了，這下完了，鵬飛留不住了！”

見現場喧嘩聲一片，很是混亂，李衛國也幫不什么忙，在這里站久了，若是被聞訊而來的記者看到，拍了照，影響會很不好，我忙說：“衛國書記，你先回車里，我在這邊處理吧！”

“好，好，只要有一線希望，也要把人搶救出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李衛國這時也念起了梁鵬飛當初的好處，見他深陷車，生死不明，也不禁悲從心來，不停地抬手抹著眼角。

李衛國擠出人群，鉆進小車，頭腦漸漸清醒過來，暗自琢磨著，剛才的車禍委實蹊蹺，倒像是有人蓄意制造的，如果不是在高速時，自己突然轉變想法，轉坐到葉慶泉的車，恐怕現在自己也是兇多極少了，在念了幾聲阿彌陀佛之后，覺得冥冥之，似有主宰，令他躲過一劫。

十幾分鐘后，玉州市交警隊和消防隊的消防官兵也趕了過來，拿出專用工具，終于撬開了車門，把渾身是血的梁鵬飛抬了出來，經過醫生檢查，他早在車禍發生的第一時間，已經咽氣了。

得知消息以后，我也不禁暗自嘆息，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梁家兄弟兩人相繼辭世，對那個家庭而言，真是巨大的打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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