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品頭論足
六月初八，林黛玉邀來馮萱、徐嵐二人，在百花閣以荷露烹茶招待，加上陸芷瑜、李紋、李綺，幾人泛舟采蓮、掬香做詩，至日頭西斜方休。
期間林黛玉分別找到馮萱、徐嵐兩人，將陸璟的書信相托，兩人皆鄭重其事的應(yīng)承下來。
馮萱回家后，待到馮尚書回府，便以請安之名，將陸璟的書信交予其祖父。
馮延吉看后，又問了孫女今日之事，就讓她退去，然后便派人到陸府，通知陸璟明日申末來馮府一敘。
徐經(jīng)年收到陸璟的信后，見他詢問朝廷和各藩屬國交易之事，心中斷定此事必然和他有關(guān)，但如今自己正負(fù)責(zé)此事，此時不宜與陸璟見面，便只回了一封書信，同時言及過段時間便會選擇時機舉薦他。
當(dāng)天晚上，陸璟先是接到馮延吉的通知，后又收到徐經(jīng)年的回信。仔細(xì)瀏覽徐經(jīng)年的信后，陸璟心中安定下來，皇上果然實施了自己所獻(xiàn)之策，如此說來自己并非因此事而觸怒元雍帝，那現(xiàn)在的遭遇極有可能是皇上故意為之。
陸璟沉思良久，決定明日看看馮尚書那里有什么回復(fù)再做打算，然后便焚毀徐經(jīng)年的回信，離開了外書房。
及至暖玉堂，黛玉迎上來問道：“兩位大人那里可有回信？”
陸璟點了點頭便將兩人的回復(fù)都告訴了黛玉，然后笑道：“多謝夫人費心替小生謀劃，小生今晚定當(dāng)好好酬謝夫人。”
黛玉正聽的入神，突然見他語調(diào)一轉(zhuǎn)，眼中盡是諧謔笑意，頓時粉面含嗔道：“夫君若真想感謝妾身，就讓妾身好好的安然入睡。”
陸璟逗她道：“若不盡心服侍夫人一番，怎能報答夫人的大恩！”
黛玉啐了一口，星眸含嗔道：“什么報恩，我看你就是存心要報復(fù)妾身！”
陸璟抬手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道：“別說傻話，誰讓你前幾天挑釁我來著，我必須要讓你知道為夫的厲害，免得夫綱不振。”
黛玉摸摸了額頭，鼓著小臉瞪了陸璟一眼，略一思忖便露出笑臉，軟語求饒道：“好夫君，妾身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挑釁夫君了，夫君以后說什么妾身就聽什么。”說完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
陸璟呵呵笑道：“夫人若是再說的真誠一點，或者楚楚可憐一些，我或許就會信以為真，心甘情愿的中夫人的美人計。”
黛玉見這招不湊效，嬌哼一聲，又道：“夫君這些天都在妾身這里歇息，致使兩位妹妹獨守空房，夫君也該雨露均沾才是。”
陸璟搖頭大笑道：“夫人這么嬌俏可愛，我就要獨寵夫人一人。”
黛玉聽了羞惱的瞪著陸璟，這幾天他們夫妻二人日日纏綿，雖然歡暢，但弱質(zhì)哪堪禁，黛玉正惱怒之際，忽然看到紫鵑端水進(jìn)來，心思一轉(zhuǎn)，忙笑道：“紫鵑，快過來領(lǐng)你家老爺回房歇息去吧！”
紫鵑聞言臉色一紅，將水盆放下后笑道：“夫人和老爺鬧著玩，就別拿我打趣了。”
黛玉聽后立刻牽著陸璟的手交到紫鵑手里，笑道：“誰拿你打趣了，你快把他領(lǐng)走，就先放你那幾天，等我想要了再領(lǐng)回來。”
陸璟搖頭失笑道：“夫人也太不像話了，就這么把我送出去，我今天非要…”
黛玉擔(dān)心他說出什么讓紫鵑傷心的話，因此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當(dāng)著紫鵑的面夫君就別渾說了！”
陸璟見黛玉看出自己在逗她，但仍要如此，便點頭應(yīng)道：“那小生遵命就是。”
黛玉推陸璟出去之際，又在他耳邊低語道：“等過幾天妾身休息好了再好好教訓(xùn)你。”
陸璟聽后不住的點頭，笑著應(yīng)道：“那我就等著夫人重整旗鼓卷土歸來。”
陸璟、紫鵑回房的路上，經(jīng)過英蓮的小院時，紫鵑勸道：“老爺今夜還是到英蓮姐姐那里休息吧！”
陸璟牽著她的小手，搖頭笑道：“你就別學(xué)夫人了，我可不想再被推出去一次，今晚就去你那里！”
紫鵑聞言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露出開心的笑容，也不再相勸。
兩人踏著月色，來到臥房后，紫鵑便讓蕙香先回房休息，然后開始收拾床上的針線活。
陸璟看到其中有一雙未完工的粉紅繡鞋，約有三四寸，便問道：“你房里怎么會有這種小鞋？”
紫鵑聞言便將蓮鞋拿給陸璟觀看，然后解釋道：“這是晴雯托我?guī)退龅乃蠣斂纯催@個樣式好看嗎？”
陸璟只打量一眼便還給紫鵑，搖頭道：“鞋雖好看，但腳就未必了。”
紫鵑聽陸璟如此說，心中不禁暗暗替晴雯擔(dān)心，忙問道：“我聽說有錢人家的老爺都喜歡三寸金蓮，尤其是讀書人更是夸贊小腳似藕生芽，如蓮卸花，老爺難道不喜歡嗎？”
陸璟嗤笑一聲，嘲諷道：“新荷脫瓣月生牙，鳳頭巧彎繡滿花；三寸凌波玉筍尖，纖柔似綿實堪夸。雖然詩詞中描繪的很好，不過我不喜歡這種病態(tài)的美！”
言畢心中又暗自慶幸，幸好黛玉生的婀娜輕盈，天生足小，纖柔猶似趙飛燕，朝廷又有禁令，士大夫和勛貴之家很少有纏足的，黛玉這才逃過纏足的命運。
又想起三月時黛玉、寶釵、湘云、探春等十二人聚會時，幾人中只有邢岫煙纏足，英蓮雖然也纏過，但當(dāng)年自己救下她后就為其醫(yī)治了腳傷，如今她的腳基本上恢復(fù)了正常。
紫鵑看了看自己的腳，又道：“可是自古以來世人都以天足為恥，小腳為榮，娶妻納妾都要看女子的腳，只要是小腳就覺得好，我聽說好多人都是非小腳不娶。”
“我家鄰里的幾個姑娘也常說‘看我腿，是好腿，紅綢褲子綠穗穗。看我腳，是好腳，梅花高底菜碟擱’。當(dāng)初我進(jìn)門時，我娘還擔(dān)心老爺會嫌棄我這雙大腳呢！”
陸璟擁著她坐到床邊，哈哈笑道：“恰恰相反，我反倒覺得天然的玉足才是最美的，何況你的腳也不大，再說這裹足并非自古就有，雖然隋唐五代已有纏足，不過只限于個人特例及特殊行業(yè)，直到北宋時此事才開始盛行，最初也只是皇帝喜歡，后來才慢慢的傳到民間。”
“你想皇上宮里那么多嬪妃，見到與眾不同的自然引以為奇，皇帝喜歡，后宮那些嬪妃自然要逢迎，這才在宮里盛行起來。且上有所好，下必趨之，那些大臣文士自然也趨之若鶩，如此上行下效，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導(dǎo)，覺得女子裹了小腳之后行走不便，可以防止紅杏出墻，這才形成如今以小腳為美的觀念，而且導(dǎo)致女子纏足繼續(xù)向纖小的方向發(fā)展。”
紫鵑聽后，有些好奇的問道：“那老爺為何不喜歡小腳？”
陸璟嘆道：“一來我確實欣賞不了那種斷足畸形之美，二來覺得裹足太過痛苦，正所謂小腳一雙，淚水一缸，這種畸形的美完全是建立在女子巨大痛苦的基礎(chǔ)上，也只是為了滿足一些人變態(tài)的私欲。”
“古往今來絕世佳人眾多，如西施、王嬙、玉真等人，也未見她們將其兩足削去一半，在我看來父母斷女兒之手足以取妍媚，猶如兒女火化父母之骸骨以求福利，實在難以接受。”
說到此處長嘆一聲便不再繼續(xù)，世情逼迫，舉世皆以小足為美，估計那些父母也沒辦法，若不給女兒纏足，她們也難以嫁出去。而且原本只是大戶人家千金小姐才纏足，如今因為朝廷禁令，倒是翻了個，中層階級、商人、平民百姓等倒是紛紛纏足。
紫鵑聞言回憶起晴雯裹足時的情景，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說道：“老爺說的是，我現(xiàn)在還記得晴雯裹腳時的痛苦和哭聲。”
陸璟好奇的問道：“晴雯什么時候裹得腳？一般來說丫鬟為了干活方便一般都不裹足，她為何會裹足？”
紫鵑思忖一番后回道：“晴雯裹足也沒幾年，她九歲還是十歲時才進(jìn)的賈府，老太太見她長的標(biāo)致，就存了讓她給寶玉做妾的心思，因此就讓李嬤嬤給她纏足，當(dāng)時我們都好奇就去觀看，只是被趕了出來，我們在外面就聽到晴雯痛苦的慘叫和哭聲。”
說到此處，紫鵑仍心有余悸，忍不住往陸璟懷中靠的更加緊密。
陸璟則撫著她的嬌軀不住的安慰，一般女孩四五歲時就開始纏足，晴雯十歲左右才開始，其經(jīng)歷的痛苦可想而知。
紫鵑緩了緩又繼續(xù)道：“后來我聽鴛鴦?wù)f晴雯的雙腳除了大拇趾外，其他的腳趾都拗?jǐn)嗔耍?dāng)時晴雯三個多月都沒法走路，天天躺在床上疼的直喊老娘。”說到這里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陸璟聽后嘆息不已，感慨道：“晴雯確實夠可憐的，趁著她的腳還未定型，明天你找人去張大夫那里問問，看看她的腳還能不能治好？另外你告訴晴雯，讓她以后也不必再裹腳了，這么小的睡鞋也不要再穿了。”
紫鵑想了想勸道：“老爺雖說是好意，可若是這樣恐怕她那些苦就白受了，萬一以后夫人放晴雯出去嫁人，她這樣只裹到一半，豈不是更讓人不喜。”
陸璟思忖片刻說道：“無妨，你就按我說的做，既然入了陸家，我就沒打算再放她出去。”
紫鵑聽到這里不禁露出笑意，原本以為老爺不喜小腳，不會納晴雯進(jìn)門，現(xiàn)在看來老爺早就存了納晴雯的心思，于是笑著應(yīng)道：“我明天就去告訴晴雯。”
隨后兩人又說了一會貼心話，便吹燈入那錦帳鴛衾。
幾向花叢訪幽深，一回游賞一回新，兩人直至月明星稀方興盡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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