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高洋這隊人正好進入休息營房。

　　一排用石頭壘砌的屋子。還有許多石柱。上面盤著不少蛇形魔族。

　　偶爾還有蟲狀魔族，在石柱上張網待捕。

　　這里大家都是戰友，就算有人落網，也不好吞噬。也不知是本能促使，還是腦子太笨。

　　其中校階魔族也有，而且很多。

　　高洋目睹，先是鄙夷，而后心驚。

　　不管這些家伙是不是真笨，或者缺乏軍紀，單是個體力量的數目，便足以吞沒人域。

　　以前有人域天道壓制，如今怕是艱難了。

　　心頭沉重。

　　忽然。

　　另一頭出來幾位人形魔族，這些家伙七嘴八舌，很快叫走了高洋的人形隊長。

　　“他娘的，這些身如皇族的家伙，就是喜歡抱團。啥好事都輪不到咱們，反而苦活累活，都是咱們在干。”

　　說話人就站在高洋身邊，也是先前在寨墻上，提醒他不要太累，快些睡覺的家伙。

　　經過犀浦介紹，高洋已知道這家伙叫作昆扎，是魔界霜蟲族，犀浦則是蜥蜴族。

　　在魔界，霜蟲族與蜥蜴族屬于天生敵對。三五年一小戰，十年一大戰。

　　到了人域，兩人隸屬一隊。萬年相處，竟結下了戰友情。

　　高洋沒來得及說話，已有人接嘴。

　　“人形種族靠近皇族，自是高人一等。好在咱們隊長是白獫一族的。修為雖說不高，卻能幫咱們爭些待遇……”

　　“修為高還會當隊長？開什么玩笑。”

　　有人感激，自是也有人不滿。

　　獸形魔族戰士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覺各自回到屋里。

　　高洋站在外面沒動。他還沒問犀浦，自己的屋子在哪？

　　昆扎道：“犀浦，怎么不去睡覺？”

　　高洋敷衍道：“我有些事，想去尋隊長說一聲。你先回吧。”

　　昆扎看了他一眼。

　　甚是疑惑。

　　不過沒說什么，六足移動，瞬間爬到一根石柱上，趴伏起來。

　　偶爾，翅膀揮揚，發出吱吱聲響。

　　高洋無語。

　　這時才知道，犀浦的居憩地，竟是石柱旁的一面凹凸石墻。

　　此刻正有幾頭蜥蜴族爬來爬去。還有互相交尾摩擦的。

　　高洋差點嘔出來。

　　不行，我要去找個人形魔族，不然一刻都待不下去。

　　即便沒人看見，心里也過不了這檻。

　　等到身邊沒人了。

　　瞅準白獫族隊長所去方向，跟了過去。

　　……

　　整座石寨的中央有一座高塔類的建筑，占地極廣。

　　外圍是校階強者居所，當然也有稀奇古怪的石柱、石墻、甚至地坑。

　　這些地坑千奇百怪。灌水的，冒火的，荊棘叢生的。

　　高洋慢慢爬著，時而繞開，時而探頭看看，不敢太快。

　　路上，各魔族基本呼呼沉睡，少有練功勤奮者。所以始終沒人注視到這頭蜥蜴的鬼鬼祟祟。

　　途經一間大屋。

　　突然有個人形的校階魔族大踏步走了出來。

　　望見高洋，手招招。

　　“那個……蜥蜴族的兵士，過來一下。”

　　這個魔族滿面黝黑，頭上生著角刺，似鹿，臉型像牛，巨鼻大眼，闊嘴獠牙。

　　后背覆蓋一層厚厚的天然皮甲。胸前一片白皙，穿著肚兜狀的網格衣衫。

　　也不知叫什么名稱。

　　反正人族里面絕對沒有這樣的衣服。也就魔族體型構造迥異，才有如此怪模怪樣的衣裳。

　　“將軍，喚我何事？”

　　高洋上前，恭恭謹謹。

　　他一邊說話，一邊學著剛才見到的蜥蜴族，不時把舌頭伸縮一下。

　　那魔族嫌棄地瞥來，隨后呵呵笑著。

　　“你是牛蜥混血，該學咱們，干嗎學蜥蜴族的惡心樣子？”

　　高洋突然心好累。

　　他么的，原來還有混血。自己這個蠢樣子，居然做得不對。

　　魔族又道：“本大人有件事，需要你出些力……”

　　高洋無奈。

　　能讓校階魔族好言相商，多半困難得很。

　　魔族階級分明得很，一般哪來商酌？

　　皆是嚴命，抗令即斬。

　　附近屋子廣壘，誰讓魔族強者人形居多。觀此地形式，大概屬于校階魔族的聚集地。

　　委實強者云集，斷然不可出手。

　　先問一下，走一步看一步，貿然曝露無疑自尋死路。

　　盤算好后，慢慢走近。

　　“將軍有事盡管吩咐，卑職絕對遵從。”

　　那魔族見他很上路，言辭漸發和氣。

　　笑道：“不要叫我將軍，我還沒到將階，給旁人聽見不好。”

　　“是，卑職記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卑職叫犀浦。”

　　“哦？犀浦……倒是跟我同姓。本大人叫犀準，牛魔族。聽過沒有？”

　　高洋緊急聯訊犀浦，很快知道，牛魔族雖然帶個魔字，魔界實已絕跡。

　　反而在深淵，牛魔族常有。

　　這與昔日森羅皇域敗退深淵有關。

　　牛魔族當年依附森羅皇域，萬象轉輪皇戰敗，牛魔族怕被末日皇朝事后追究，只能隨森羅敗軍全族遷徙深淵。

　　如今，不管原來是什么種族，只要是深淵魔族，末日皇域之人統稱為沉淪一族。

　　至于這個犀準，前次兩界大戰，從深淵裂縫而來。

　　沉淪族退兵，犀準沒來得及趕上趟，只能跟隨鐵部七將瞎混。

　　說實話，營地內數百萬魔軍，大一半這個來歷。真正從魔界裂縫而來的末日皇域之人，少之又少。

　　犀準又道：“你也不是純正蜥蜴族，看你樣子和姓氏，多半是牛蜥混血，可惜吾等牛魔族遠避深淵，爾等才入了蜥蜴族。”

　　高洋哪知這些秘史，不及詢問犀浦，一個勁點頭。

　　算是認可了犀準所說。

　　犀準咧嘴而笑。整體來說，尚算客氣。沒有半點高階魔族的傲氣。

　　不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則盜。

　　高洋大喇喇道：“大人喚住卑職，不知何事，需要效勞？”

　　他只顧著應付犀準，沒留意到周圍許多魔族，瞧見這個牛魔族出來，紛紛退入屋里。

　　有的直接把門鎖死，似怕有人破門而入；也有在門后偷窺，一臉看好戲的心態。

　　犀準瞥了周遭一眼，嘴角哂然。

　　又看向高洋，“此事說來簡單。本大人近日練功，有些感悟。但需一個載體，驗證一下心中設想。

　　正好，你是牛蜥混血，與我牛魔族血脈相近。拿你來試，真正恰到好處。”

　　我艸，當小白鼠？

　　高洋腹誹。

　　瞧了一眼犀準。心說，你正好，我也正好。

　　原愁著怎么找一個人形魔族更換身份。盡管修為高了點，但誰讓你要與我單獨相對，這不是趕上門送死？

　　而且，這家伙級別高，更能順利接近營地中樞。

　　好歹來此一游，有無機會，弄個亂子，給魔族大軍品嘗品嘗。

　　就是不知道，鐵部魔將們日后會不會哭？

　　暗自竊喜，臉上不露。

　　“大人吩咐，卑職不敢不從。不知如何試驗，望請大人告知，需不需要卑職做些什么準備？”

　　“不必準備什么，就是借你身子一用。”

　　“……”

　　好歧義的話。

　　高洋憤憤不平。

　　臉上做出曲意附從之色。

　　犀準越發滿意。

　　這個混血牛蜥很識相，不錯，等下如若不死，事成后不妨給些好處。

　　領著高洋進了屋子。

　　這屋子外面看著不大。一個門，一扇窗，里面且深又廣。往后走，還有庭院水榭。

　　不過風格粗獷。

　　粗條大石，冷冰冰的，砌得也不齊整。估計是隨手布置，畢竟是臨時營地。

　　穿過走廊，來到一間密室。

　　“你趴下……”

　　犀準冷冷地道，態度與外面大相徑庭。

　　高洋本也居心叵測，無所謂得很。

　　頭低下，胸腹貼地。抬頭乜眼，卻見犀準不知從哪里取出一只皮囊。

　　打開后，左面是各種形制的針械，長長短短，形狀殊異。

　　有的明晃晃，有的自帶火焰，有的卻如冰鎮，甚至還有漆黑宛然虛形的氣針。

　　右面一半則插著各類刀具，厚薄皆有，大小不一。

　　高洋看呆了。

　　這家伙難不成想解剖我？

　　一時難明其意，總之感覺不太好受。

　　“等下，我會先剖開你的后背。你盡量運起【牛合八九訣】，腹中鼓鳴，助我尋出日月輪象……”

　　日月輪象？什么玩意？

　　還有那牛合八九訣，自己可不會。

　　問了下犀浦。

　　才知這家伙的確是牛蜥混血。不過【牛合八九訣】屬于牛魔族功法，自從牛魔族去了深淵，牛蜥混血只能學練蜥蜴族法門。

　　正要說話。

　　犀準手執數尺長利刃，厲聲道：“怎么意念突然波動？別胡思亂想，快些運牛合八九訣……”

　　這家伙厲害，心靈傳訊，也能發現異常。不愧是個研究型的魔族人才。

　　高洋急忙解釋：“大人，牛合八九訣，我不會……”

　　“嗯？哦……對了。你是末日皇域來的，確實，哪里都沒咱們牛魔族，你又到哪里去學。”

　　呵，總算想起來了。

　　這家伙在研究型人才里面，算不得心細，多半屬于基層人員。

　　高洋腹誹。

　　犀準沉吟須臾。

　　“這樣吧，我傳你牛合八九訣，但你謹記，不可外授。否則，我必殺你……”

　　“不敢，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起來……”

　　高洋坐起，故意露出諂媚的討好笑容。

　　犀準面無表情。

　　手掌向高洋額頭拍去。至中途，一道魂力瞬間射入高洋眉心。

　　未幾，壓縮包解壓。

　　無數魔族文字滾滾如潮，布滿了靈臺意識海。

　　有些凌亂，似水平面上的泡沫，甚至可以說是垃圾。

　　道種搖曳。

　　澄凈意識海是其本能，意識海一旦混雜，不利成長。未來也會受限。

　　然而大體屬性不合，或者說魔族文字對它很反感，睬也不睬，我行我素。

　　隨著解壓完結，魔族文字堆積如丘。

　　唯有道種莖葉揮來，略微閃避，總體卻不動如山。

　　就在這時，意識海忽然漣漪蕩漾。跟著泉涌如濤，有古鐘虛影煌煌而升，騰至半空。

　　古鐘敲響。

　　嗡嗡聲傳出。

　　無數魔族文字頓了一下，霎那倦鳥歸巢，向古鐘虛影匯集。

　　這時節，外面犀準囑咐著。

　　“功法是傳了給你，但沒我講解，你也休想學得會。所以要認真聽著，我可不想多說幾遍……”

　　瞧見高洋雙目禁閉。似被自己所授的牛合八九訣沖擊不小。

　　嘴角一挑。

　　混血的終究要差一些。難怪我族當年遷徙深淵，不曾帶他們同去。

　　換做我族幼童，這會早該睜眼醒神了。

　　就在這時，門外有喊聲傳來：“犀準，你出來……”

　　犀準在里面也不理會。

　　忽然又是砰砰敲門聲，聲音之大，宛如炸雷。

　　犀準怒了。吩咐高洋：“你慢慢參悟牛合八九訣，我去會會那個家伙。”

　　氣沖沖地出去。

　　不一會，就是噼里啪啦的打斗聲。跟著不時傳來犀準的慘叫聲。

　　高洋鬧不明白了。這里明明是魔族軍營，怎么感覺跟混亂黑市相差無幾。說打就打，說解剖就解剖。

　　外面有聲進來：“犀準，你個混蛋……我知道……”沒等對方話說完。

　　犀準道：“啰嗦個屁，也不怕難為情，跟我進來。”說著，拉著一個同為牛魔族的雌性，風一樣奔了進來。

　　高洋抬眼悄睨。

　　進來的雌性牛魔族生得特別高大，樣子壯碩，橫闊豎大，比之雄性的犀準尚要大上一半。怪不得犀準不是敵手。

　　進來后第一句話就是：“犀準，你個死東西，我知道你喜歡悠悠……可那悠悠算什么東西，整日鬼鬼叨叨的，連個形體都沒有，你想弄也弄不了……”

　　太粗魯了！高洋忍不住想。

　　犀準也覺她說話不好聽。

　　叱責道：“胡說什么？悠悠是恐地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恐地？就那慫貨？哼……不是我瞧他不起，哪怕悠悠真喜歡上他，他也不敢。”

　　“為什么？”犀準也好奇。

　　“為什么？哼……不告訴你……”

　　犀準難受得緊。

　　“你給我滾出去……”

　　“特么的，進來是你拉我的，怎么著，玩完了，就要我滾？”雌性的牛魔族嗓門分外響亮，甚至蓋過犀準。

　　“你個臭娘們，你知道什么？我正忙著……喏……”犀準指指躺在一旁的高洋。

　　“我要研究日月輪象，然后幫咱們牛魔族的人趕快晉升，好迎接大王的大軍，那來空閑與悠悠瞎纏。你也別鬧了，快些回去……”

　　“原來真的忙著啊？”

　　“廢話……”對于她的懷疑，犀準表示不滿。

　　“好吧，好吧……算我琦琦錯了。我給你道歉，不過你千萬不要給我知道，你和悠悠有一腿，不然小心我打掉你所有的腿。”

　　“知道了……”犀準老臉一紅。赧然地瞥了一眼高洋。心說，不好意思，本想留你一命，可聽見了不該聽見的，便休怪我滅口了。

　　思忖間，推著他的琦琦出去了。

　　過了一會，鼻青臉腫兼樂滋滋地進來了。

　　看了下高洋，目露兇光。

　　高洋暗加提防，生怕他突然出手。

　　殊不知須臾后，犀準臉色頓變，和顏悅色道：“小子，參悟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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