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肩膀聳伏，一臉幸災樂禍，委實難以名狀。

　　高洋道：“大師，你這么一副趁火打劫樣子，真得好嗎？”

　　“有么？”

　　高洋懶得開口，給個白眼。

　　釋然悻悻然一笑，“嗯……貌似有點。不過我也是為了本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請大師賜教！”

　　釋然道：“我在想，也不知什么時候你會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甚至寸步難行。最后只能到我大雪山，落發為僧。”

　　高洋面容一滯。

　　“大師，如果你好好說話，咱們還是好朋友。”

　　釋然頗帶惋惜之意：“好吧，以后我盡量不說一些實話。只是佛祖說了，不打誑語，如此一來，我又不免成了啞巴。著實難為得緊。”

　　他一臉坦誠，全無赧然羞澀。

　　高洋不免佩服。

　　嘆了一句：“大師離圓滿之境怕是不遠了……”

　　“過獎、過獎……小僧差得遠……”

　　高洋無語。

　　我是在表揚你嗎？人小鬼大果不其然。不過這家伙人不大，誰知道活了多少歲？興許是個老怪物也不定。

　　“施主，你好像在說小僧壞話……”釋然微有遲疑問。

　　“怎么可能？大師聞聲而來，又幫我傳遞警訊，在下感激還來不及，豈敢腹誹……”

　　又問：“那幾具大爛陀寺的尸首，大師是否需要？”

　　“要，怎么會不要？我此來，就是為了這些尸首。”

　　“可我看你東拉西扯的，似乎壓根都不想。”

　　“阿彌陀佛，現下這世道，關心人也有錯。”

　　“大師，你這么貧嘴，佛祖知道嗎？你師傅知道嗎？”

　　釋然笑了起來。

　　他性格里面有狂放不羈一面。奈何宗門里師兄弟以及長老，個個沉穩凝重。

　　這就讓他有時感到拘束，甚至壓抑。不知為何，與高洋交流，反而很輕松。

　　高洋風趣，看著五大三粗，幾是釋遠縮小版，卻妙語連珠。

　　每每與他交談，好似一場動腦動嘴游戲，既可毫無顧忌，也能直言不韙。

　　“大師，你突然笑的這么傻，我怎么有股子毛骨悚然！”高洋繼續揶揄。

　　釋然嘴角一抽。指指另一邊：“高施主，看見那幾具狼尸嗎？”

　　“看見了，有什么說法？”

　　“大爛陀寺所在異域，需穿越南疆十萬大山。那里妖族橫行。從這些狼尸看，異域人族必然不多，所以大爛陀寺已經開始吸收妖族信徒。”

　　“這與我好像沒甚干系。”

　　釋然道：“妖族，可是花樣百出多了。大爛陀寺倘若不放棄復仇，你日后吃吃喝喝睡睡，最好謹慎些。妖族御蟲術當真防不勝防。”

　　他說這話時，擠眉弄眼，何嘗像是得道高僧。

　　高洋臉都青了。

　　“大師，你該忙正事了。你這么啰里啰嗦，大爛陀寺賊人都跑光了。”

　　待釋然離開。

　　高洋揮揮手，召來畢迡鞎。見他警惕之色溢于言表，不由神色轉和。

　　“那幾具狼尸，你認識嗎？”

　　畢迡鞎搖頭，“俺們哪里妖族億萬，族群百萬，別說狼族，俺就是自家獅族與狻猊族也未全部認清。”

　　傳說中，狻猊可是神獸。高洋不免懷疑，妖族實力當真這么強？

　　“你們狻猊族人很多？”

　　畢迡鞎扳著手指，“嗯，很多。”

　　瞧他數了半天，單留一根手指。不由問：“一萬？”

　　畢迡鞎搖搖頭。

　　“十萬？”

　　畢迡鞎又搖搖頭。

　　“究竟是多少，你說個爽快數字。”

　　畢迡鞎道：“大概有五萬。”

　　高洋瞪大眼睛，“有五萬狻猊族人，你們還不曾一統妖族？”

　　畢迡鞎拍拍自己胸脯，豎起三根粗碩手指，道：“像俺這樣的，只有三個。怎么一統妖族？”

　　高洋道：“你不是說有五萬嗎？怎么又成三個了？”

　　畢迡鞎道：“俺這樣有狻猊血脈的只有三人，其余都是什么青獅，白獅，黃獅……”

　　“先別點了。”高洋制止了他的繼續。

　　混賬小子，我問他狻猊族，他回答我獅族，扳著手指點來點去，就那十根爪趾，未必點得完，若不喊住，保不定要脫了鞋再點。

　　高洋又道，“也就是說狻猊族，包括你只有三人，其余數萬都是獅子族？”

　　畢迡鞎道：“什么叫獅子族，應該叫狻猊族，獅子也是狻猊一種。”

　　“好了，咱們現在不討論族名。”高洋忍不住撫額，跟實心眼人說話，好累！

　　他問：“前幾日，你為何吃了狂獅會首領腦袋？”

　　畢迡鞎道：“他把小獅子生生虐殺，又用泥封把它們掩住。俺不吃他，豈不便宜他了。”

　　“嗯，那也屬情有可原。”

　　高洋斟酌須臾：“你來乾京多半也是參加人榜挑戰。不過目下離正式大賽還有十來天時間，我希望你這段時間不要惹事生非。更不要隨意吃人腦袋。聽見沒有？”

　　畢迡鞎道：“俺又不是真的喜歡吃人。只是為了嚇唬嚇唬那些虐待小獅子的人族，才故意那么做。”

　　“好吧，我相信你。接下來幾天，你不吃人，最好也別搶人家東西。這次有葉姑娘替你求情，士不群也答應不追究，所以我懶得多事。不過你須注意點，這里是咱們人族地盤，若是招惹什么大人物，到時給人辦一個狻猊宴，就糟糕透頂了。”

　　高洋微帶恫嚇道。

　　期頤他接下來循規蹈矩一點，莫要把妖族粗獷魯莽，肆無忌憚作風，隨意用在這里。

　　畢迡鞎倒是老實，聽出來高洋關心自己。很是鄭重道：“記住了，俺接下來不惹事。只是……要不……俺跟著你，怎么樣？”

　　“跟著我？”

　　“是呀，你在這里也是一個厲害人，又沒看不起俺。換做別人早對俺喊打喊殺了。”

　　“你們妖族參加人榜挑戰，怎么就你一個？”

　　畢迡鞎嘿嘿傻笑，“俺是偷溜出來的。他們說狻猊族人少，無須到大乾來。可俺不服，為啥他們都能來，俺就不能？”

　　“好吧，你想跟著，就跟著。但如果沒有我吩咐，不許隨意插話或者隨便嚇唬人。”

　　“嗯！俺都記住了。”

　　說著往高洋身邊一站，猶如一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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