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荼白被鐘離越水一聲呵斥,后退了幾步,可眼神還是兇神惡煞的,鎖在薛丹融身上不放。
薛丹融自然也被荼白的怒吼聲驚動,他緩緩睜開眼看了荼白一眼,又垂眼看著貼著自己睡的方潮舟。
他抬了抬袖子,方潮舟的臉就完全露了出來。因?yàn)樯。匠敝勰橆a掛著兩塊酡紅,像是掉了兩片花瓣在臉上。
薛丹融的視線從方潮舟的臉上挪到了抓著他衣角的手,他幾乎沒有猶豫,伸手把自己的衣角扯了出來。
只是沒想到的是,衣角剛扯出來,方潮舟好像是因?yàn)槭掷餂]了東西,突然往上抓了抓,這一抓,就抓住了薛丹融的小拇指和無名指。
“罷了,丹融,你今日先回去吧。”
鐘離越水的聲音在寂靜的隔間響起。
薛丹融把手慢慢抽了出來,抬眸看向鐘離越水,“是,那弟子明日再過來。”他起身往外走去,在經(jīng)過荼白旁邊時,荼白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甚至喉嚨里發(fā)出了低吼聲。
可薛丹融看都沒看它一眼,就仿佛它不存在一般,直接離開了。
薛丹融離開后,鐘離越水看著還睡著的方潮舟,許久沒有動,直至荼白走過來,著急地圍著方潮舟轉(zhuǎn)圈圈,而后還拿虎頭蹭他手臂,喵喵叫個不停,他才有了動作。
“自己去領(lǐng)罰。”
鐘離越水說話的同時,起身把方潮舟連人帶被抱在懷里。
他抱著人走出了隔間,荼白跟了上來,喵嗚了一聲,聲音像是極其委屈,可鐘離越水沒有看它,眼神落在了門口。
良久,鐘離越水抱著方潮舟進(jìn)了內(nèi)間,進(jìn)內(nèi)間的同時,布下了結(jié)界,荼白進(jìn)不去,哀怨地喵了好幾聲,才轉(zhuǎn)身離去。
這一場病遠(yuǎn)遠(yuǎn)超乎了鐘離越水的想象,到了晚上,方潮舟的體溫也沒下降多少,反而隱隱有升高的跡象,到了平時要入睡的時辰,方潮舟體溫又驟降,臉上的紅潮褪去,變成了一臉蒼白。
領(lǐng)了罰回來的荼白重新變回了貓,只見它毛發(fā)失去光滑,動作更是遲緩,想跳到凳子上,都還腳滑了一下。
它看著被鐘離越水放在榻上的方潮舟,喵了好幾聲。
鐘離越水站在榻邊,看了它一眼,眉頭微微一擰,“不行。”
荼白聞言,長長的尾巴一直甩來甩去,像是極其焦躁,它沖著鐘離越水叫個不停,而后又跳到榻上,用貓臉去碰了碰方潮舟的臉,碰完后,抬頭對著鐘離越水一聲叫。
這聲叫明顯要比之前的叫聲要兇。
鐘離越水眉頭依舊緊鎖,過了好一會,他俯身把被子里的方潮舟抱了出來,“今夜他跟我睡,你若不放心,守在旁邊便是。”
荼白聽到這句話,立刻跳下了榻,步步緊跟著鐘離越水的步伐。
等鐘離越水把人抱到自己床上,它也跟了上去,見方潮舟被放到里面,它立刻去扒拉鐘離越水的手臂,又開始叫。
鐘離越水無聲地嘆了口氣,他合衣躺到了床上,側(cè)過身,才將方潮舟抱入自己的懷里。
荼白見了這一幕,喵了一聲。
下一瞬,被子就蓋在了鐘離越水和方潮舟的身上。
荼白沿著被子邊緣走到了枕頭那一塊,然后在方潮舟的腦袋上方那一塊趴了下來。但過了一會,它伸出爪子在鐘離越水的臉上拍了拍。
鐘離越水本已經(jīng)闔上的眼又睜開眼了,他眼神不悅地看著荼白。
荼白縮了縮身體,可還是喵了一聲。
鐘離越水閉了閉眼,躺平身體,把旁邊的幼童抱在了自己的身上,于是變成了方潮舟擺了個大字型,趴俯在他身上,腦袋枕著他的胸膛。
荼白咕嚕了一聲后,總算安靜了下來。
鐘離越水重新閉上了眼,但到了半夜,他眼睛又睜開了。
他感覺到身上有東西在蠕動,以很慢的速度。
俄頃,鐘離越水伸手隔著被子摁住了那東西,“做什么?”
被子里的東西頓了頓,然后以非常可憐的聲音說:“師祖,我餓了。”
方潮舟醒了,被餓醒的。
他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是躺在鐘離越水身上睡的時候,差點(diǎn)沒嚇?biāo)肋^去,好不容易穩(wěn)住心神,他就想爬出去,只是還沒爬幾下,就被抓住了。
方潮舟看了看桌子上的靈水煮魚和大米飯,抿了抿唇,拿著玉箸半天沒有動。坐在他旁邊的鐘離越水沉了沉眸,“怎么不吃?”
“師祖,我還是吃果子吧。”方潮舟放下玉箸,準(zhǔn)備從儲物戒里拿今日新來的靈粽果,但還沒有拿,就被抓住了手。
“為什么不吃?”鐘離越水看了下桌子上的菜。
旁邊的荼白突然喵了一聲,伸出爪子碰了碰裝魚的盤子。
鐘離越水看著它的動作,低頭看向方潮舟,“吃膩了?那你想吃什么?”
方潮舟腦子里瞬間出現(xiàn)了一堆美食,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什么想吃的,我就吃果子吧。”
鐘離越水看著他的反應(yīng),突然把方潮舟抱到了懷里,起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他還吸了一件披風(fēng)過來,把方潮舟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方潮舟被他這番動作弄得一愣,“師祖,這是去哪啊?”
可鐘離越水并沒有回答他,只是用披風(fēng)把他裹得更緊,除了眼睛鼻子露在外面,其他地方都被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而后,他們坐上了金翅鳥,方潮舟只知道金翅鳥一直在飛,卻不知道金翅鳥目的地是哪,飛到天光大亮,金翅鳥也沒有停下來。
方潮舟餓得不行,偷偷從儲物戒摸出來一顆果子,怕被發(fā)現(xiàn),他啃得特別小聲,只是剛啃完,一塊手帕塞進(jìn)了披風(fēng)里。
“把手擦干凈。”
鐘離越水的聲音從他的頭頂上方響起。
方潮舟頓了頓,把手帕接過來,把手上的殘余汁水擦掉。
等金翅鳥落地,方潮舟也不知道他們到了哪里,只知道這個地方很繁華。
鐘離越水大概把他們都隱了身,金翅鳥落地,都沒有引起周圍百姓的注意。金翅鳥把他們送到地面,就變成了一塊泛著金光的玉佩,自動掛在了鐘離越水的腰間。
鐘離越水抱著方潮舟往前走,在看到一家酒樓的時候,他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去,就有人迎了上來,“客官,來得可真早,要吃點(diǎn)什么?我們這里的早點(diǎn)堪稱京城一絕。”
京城?
方潮舟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從披風(fēng)里探出了腦袋,他仔細(xì)往酒樓外看了看,但沒看幾眼,腦袋又被摁了回去。
“把所有的早點(diǎn)都上一遍,有……”鐘離越水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遲疑。
好在店小二人機(jī)靈,他見鐘離越水面容俊美,好似仙人,通身氣派,更是不俗,估計是不愿意跟其他人坐在一起,就說:“客人說的可是雅間?雅間我們這里有的是,保證安靜,沒人打擾,客官樓上請。”
等到了雅間,店小二關(guān)門出去了,方潮舟又把腦袋探了出來,他往窗戶那里看了看,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回到了京城。
“師祖,我們來京城做什么?”
“吃東西。”鐘離越水看了眼窗戶,下一瞬,窗戶就自動闔上了。
方潮舟愣了一下,“可這是凡間的食物。”
“有我在,怕什么?”鐘離越水聲音平靜,“吃就是了。”
于是方潮舟吃撐了。
這家店的早點(diǎn)果然如店小二所說,真的是一絕,他吃得根本停不下來。修真界的東西雖然也不錯,但真的比不上凡間的美食。凡間的美食,炒煮燙炸,配料多樣,方潮舟自從穿越過來,就沒吃過普通人吃的美食,所以,他這次沒控制住自己。
趴在鐘離越水懷里的方潮舟一邊打個了飽嗝,一邊又啃了口手里的蛋黃酥餅。
薛丹融下午剛到鐘離越水的庭院,就聽到里面哼哼唧唧的聲音,以及鐘離越水的訓(xùn)斥聲。
“吃不了,還吃那么多做什么?”
很快,有人回道:“是弟子太貪吃,給師祖添麻煩了。”那聲音頓了頓,哼哼唧唧的聲音更大了,好像還帶著點(diǎn)嗚咽,“師祖,肚子痛!”
薛丹融沒有停頓,站在了房門外,對里面喚了一聲,“師祖。”
過了一會,門才打開。
門一開,薛丹融就看到被鐘離越水抱在懷里的幼童,那人今日換了身衣裳,鴨卵青的顏色,就像是被水洗滌過的綠色。他小臉蒼白,兩只手摸著自己的肚子,烏黑的眼珠子此時水潤潤,將哭不哭的。
鐘離越水見到薛丹融進(jìn)來,抬手揉了揉眉心,“丹融,你先去隔間。”
薛丹融沒動,語氣淡淡地開口,“師祖有煩心事?”
鐘離越水垂眼看著坐在自己懷里的人,“他吃撐了,吃了化食珠也無用,現(xiàn)在鬧肚子疼,也許……過一會就好了。”
“如果師祖放心,不如把他給我,也許我能治好他的肚子痛。”薛丹融說。
鐘離越水聞言,抬眸看向薛丹融,“你有辦法?有什么辦法?”
薛丹融表情平靜,“弟子不敢保證,只是勉強(qiáng)一試。”
鐘離越水沉默了一會,才說:“那你過來吧。”
這話一落,蹲在他腳下的荼白喵了起來,只是才喵了兩聲,就被鐘離越水一道結(jié)界關(guān)了起來。縱使,它再齜牙咧嘴,也無法從結(jié)界里出來,只能看著薛丹融從鐘離越水腿上把人抱了起來。
薛丹融把人抱在了自己的腿上,靠著自己懷里坐著,才動身掀開了方潮舟的上衣,把肚皮露出來,只是他看到明顯凸出來的肚子時,眼神微頓。
旁邊的鐘離越水看到這么大的肚子,更是抬起手撫額,微微側(cè)開了臉。
至于肚子的主人——
方潮舟很尷尬,他抓住自己的上衣,想把肚子遮住。
只是他剛把肚子遮住,一只玉白的手也摸上了他的肚子。
那只手有點(diǎn)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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