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 埋伏
沒有受到打擾的葉玄,一覺睡到天明,第二天早上起來時,精神格外的好。
張開雙臂,痛痛快快的伸了個懶腰,葉玄就看見坐在不遠處的祖七,正捏著他那幾根稀疏的山羊須,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他。
葉玄知道是自己昨天晚上話說得太多了,他肯定不敢將自己最終的猜想說出來,這樣的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眼下裝一裝糊涂,表現的毫不在意,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所以,他只是對著祖七尋常一笑,給他安排了一個取水的任務。
搬石頭壘陷阱這樣的事他干不來,但為一行人取水還是沒問題的。
陷阱還沒有完全布置好,葉玄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吃過干糧后,就拿起各自的工具,各司其職,繼續著昨天的工作。
將近午時,所有布置妥當,葉玄和夏荀二人又完整的檢查一遍后,領著眾人埋伏在了山谷的另一側。
剩下來的事情,就是等候,等著鄴城來的運糧肅甄部兵士經過此地時,再親手觸發整個陷阱。
雖然這樣做有幾分風險,但既然能看著多砸死幾個肅甄部的兵士,能多延誤一些肅甄部的時間,他們顯然不介意冒這個險。
一行人等候至第二天傍晚時分,派出去的探子才終于帶回了消息,有一支千余人的運糧隊正朝著陽山凹而來,估摸著夜黑時分經過此地。
而那個時候,正是動手的最佳時間。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葉玄起身遠眺,沿著羊腸道向前望去,遠處的火把光亮也已經微微可見了。
因為前夜肅甄部已經派人沿途查探過一遍了,所以今日他們顯然沒什么警惕,一路沒有再派探子探路,也沒有刻意隱藏行蹤。
山坳對面的林中,眾人都安靜下來,戒備的盯著前方,一刻鐘后,吱呀吱呀的車輪聲,夾雜著些許嘈雜的呵斥聲,從他們正下方的山道間緩慢穿行而過。
葉玄將身子大部分藏于一棵樹干后面,抬起長弓,搭上一根箭矢,拉滿后對準了山坳對面的一處峭壁,而周遭眾人見此,也都紛紛屏住了呼吸,看向葉玄的眼光,有緊張,有忐忑,也有振奮。
就連一向對此次行動毫不在意的祖七,都放緩了呼吸,睜大了眼睛,直直瞪著對面的那一處峭壁。
在對面的那峭壁之上,有一堆潔白的積雪,此刻的天色還不算太暗,在積雪亮白的背景下,那根黑色的細繩仍然清晰可辨,那就是整個陷阱的觸發機關。
這一箭出去,那根細繩被射斷,整個山坳將隨之崩塌,山下的那群肅甄兵士也將頃刻埋于亂石之中。
在所有人專注的目光中,葉玄瞇著眼睛,瞄了許久后,終于收起了弓箭,一臉無奈的遞給了身旁的陳斯。
陳斯疑惑的轉頭看著他,并沒有接過他手里的弓箭。
“我箭法太差,射不中的!你來!”葉玄尷尬一笑,小聲說道。
陳斯聽罷,嘴角微微一撇,橫了他一眼,接過弓矢,嫻熟的搭弓引弦,毫不遲疑的一箭飛射而出,一道黑影閃過,眾人眼睛緊緊盯著的那根細繩便應聲斷開了。
陳斯將長弓重新塞到了葉玄手中,同時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不行就別逞能!害得一幫子人跟著你緊張!
葉玄見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他的箭術本就是稀爛的水平,不需要掩飾什么,而且此刻他還要專注于山坳對面的動靜,自然沒時間去在意這些。
很快,山谷對面便有了響動,這聲音剛開始還只是“嘩啦啦”小石塊散落的聲音,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越積越大,最后變成了轟隆隆一片,夾雜著山下肅甄兵士驚詫、愕然、惶恐、痛苦的呼喊聲,掩埋了整個山坳,留下一地的混亂與哀嚎。
一刻鐘后,葉玄踮起腳,探頭看了看山腳的一片狼藉,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頭沖眾人一笑,壓低嗓音道:“咱們撤!在下一處再招呼他們!”
眾人皆是相視一笑,滿臉的輕松神情,按照計劃的路線,悄悄沿著陡峭的山壁向下退去,在黑夜的掩護下,朝著一行人駐馬的地方趕去。
因為山路難行,葉玄一行人又不能沿著羊腸道策馬,所以一路基本都是在林間穿行,遇到相對平坦的地勢,一行人的速度還不慢,但若是遇到崖石峭壁,就只能牽著馬徒步前進,有時甚至牽一匹馬過一個溝澗,都得花上半個時辰。
然而,馬又是不可能拋下不管的,也不可能集中藏于一處,這么多布置陷阱的工具不可能扛在人身上,而且若是被發現,只要不是在奇險之地,總能第一時間駕馬逃離。
所以,這一路上真真是:道路平,馬拉人,道路險,人拉馬。
從陽山凹到燕門道,一共不過數十里地,一行人卻一直到第二天的黃昏時分才趕到。
葉玄清楚,經歷過陽山凹之后,肅甄部肯定會詳查,盡管夏荀的設計巧妙,他們可能查不出什么來,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在去往陳邑興山的途中,對方一定會越加小心謹慎。
也就是說,燕門道的陷阱不可能再布置的像陽山凹一樣,可以主動觸發,給肅甄部的運糧隊造成傷亡,因為,敵人一旦有了防備,他們就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埋伏在燕門道附近了。
燕門道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狹長窄道,從一座山間橫穿而過,看上去就像是山巒被從中生生劈開了一個缺口一般,兩邊的峭壁雖然不是很高,但十分陡峭,奇險無比。
這條窄道長足有半里,最寬的地方不過五六丈,而最窄的地方僅有兩丈余寬,剛好能容一輛車架通過,地面是堅硬的山石,而且崎嶇不平,其間還有數個陡坡,行人騎馬問題不大,但車架要想經過此地,就得費一點功夫了。
如此看來,這燕門道似乎是埋伏阻截的絕佳地點,若在此處修一座隘堡,扼守燕門道,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一來,這里的山石堅硬,修筑隘堡難以固定根基,二來,便是燕門道所在的這座山,并不險峻,即便扼守住燕門道,士兵們依然能徒步的翻山越嶺,到達窄道的另一頭。
而在此處修筑的隘堡,一定會因為地形的限制無法大量屯兵,若是在戰時,這樣的扼守,顯然毫無意義。
一開始,葉玄和夏荀計劃,是打算用“巨石阻道”這樣簡單有效的方法,從高處推下一塊寬高足有四五丈的巨大巖石,堵在窄道較寬的地方,那就能讓肅甄部的一群人十分頭疼。
可一行人到了燕門道之后才發現,山頂的那些巨石竟然埋得異常深,看上去似乎都是和整座大山連為一體的,單靠他們十來人,要想鑿出來,絕非是一兩日時間能成功的。
而能挪動的,最大也不過是些半人高的石塊,這些石塊堵在道上,肅甄部的千余兵士,最多一個時辰就能清理干凈。
見此情形,葉玄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他們的計劃必須有所改變了。
和夏荀一起立于山石上,俯瞰著腳下的燕門道,葉玄一籌莫展,寒風從谷底橫穿而過,發出呼嘯嗚咽的聲音,在漸暗的天色下,直令他感覺渾身僵冷,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小娃娃,接著!”
聽到身后的話,葉玄轉過身去,就見一個裝水的竹筒向著自己飛過來。
是去給眾人打水的祖七回來了,葉玄一手接住后,擰開塞子,狠狠灌了一口,卻喝了滿口的冰屑。
一行人一路疾馳而來,一下馬,葉玄就和夏荀來此查看了,這個時候實在是渴得厲害了,夏荀也喝了一大口之后,渾身打了個寒顫,重新塞上蓋子,自言自語道:“這天氣,真是冷!”
忽然,葉玄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回頭對正要離去的祖七道:“前輩是在何處取的水,為何這么快就回來了?”
“呵!是還嫌老子跑得不夠遠?”祖七渾身掛滿了裝水的竹筒,罵罵咧咧一句,隨即指了指滿是積雪的山頂處,道:“那邊山頂上的雪化了,前邊不遠處就有一個小水池!還好今天出了一點太陽,不然都得喝西北風去!”
祖七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山腰上不遠處的其他人,還等著他送水過去呢。
葉玄看了看祖七手指的方向,對夏荀道:“走,咱們過去看看!”
夏荀稍有些疑惑的點了點頭,于是,兩人在山石間一跳一躍,朝著祖七剛才打水的山峰而去。
還沒靠近,葉玄便聽到了涓涓流水聲,這聲音不大,就仿佛初春冰雪消融時的小溪流一般,淺淺的清冽,卻又連綿不絕。
果然如祖七所說,這里有一個石塊壘積而成的天然淺坑,方周不過兩丈,深不及三尺,因為山頂的冰雪消融,水流沿著山坡上的石縫而下,在這里匯聚成了一個小水池,清澈見底。
因為一直有活水匯入淺池,所以池中的水在石坑積滿后,又漫出去,沿著山巖而下。
夜間的溫度慢慢降至冰點以下,而淺池中的水面也因近日來的嚴寒,早已結了一層冰。
祖七打破的那個冰窟窿還在,葉玄伸手到水里探了探,冰層大概有一寸厚,今夜過后,應該還會再加厚一層。
而那股溢出的水流,在呼嘯而來的寒風中,仿佛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巖石上慢慢凝固。
葉玄看著這方淺池,抬頭看了看山頂的積雪,又轉過身來,凝視著山坡下方那條狹長的燕門道,眉頭稍稍舒展開后,又輕輕皺起,隨即再度舒展開,如此反反復復,顯得十分猶豫。
他現在要做一個決定,很顯然,這個決定必須深思熟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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