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洛陽城下
陣型已合,肅甄部數萬鐵騎已被完完全全包圍在了這片不過方圓十數里的洛陽城郊。
而在東方,此刻已是塵囂直上,揚土遮天蔽日,大地的震顫之音從遠處的高地滾滾而來,如同疾風驟雨一般。
但沙場老兵們一下子便能聽出來,這隆隆的轟鳴聲并不是那么有節奏,這不是騎兵!
只是一剎那,那撼動天地的雷鳴聲便已經響徹在胡寇步卒的耳邊了。
隱隱黃塵飛沙中,兩匹戰馬同時躍出暗霾,長鳴一聲,牽引著其后高約丈余的戰車,也隨之沖破灰障,直直的如閃電般切入僅余數千騎兵保護的肅甄步卒兵陣。
車輪中央突出的錐鎩隨著戰車的飛馳極速旋轉,發出那種金屬摩擦空氣而特有的嗡鳴聲,卷動的氣流帶起地面的塵土扶搖而上。
而后是第二乘,第三乘,第四乘……
數百乘戰車從洛陽城的東方,沖破一切可能的障礙,徑直殺向了城下毫無防備的獨孤步兵陣地,因為地形的原因,速度越來越快,風馳電掣似乎都有些難以形容。
所有的戰車上都有兩個揮戈的甲士,一邊一個,長戈伸出戰車一丈有余,閃亮泛著寒光的利刃劃破濃濃的煙塵,直指敵軍營陣。
戰車上的弓箭手早已發箭,數百箭矢如同雨點般砸向了不遠處的胡寇步卒。
而在所有戰車中,沖在最前面的戰車御者是一個肩披金色戰袍的將軍。
一手握緊著韁繩,一手已經拔出腰間的佩劍,眼神凌厲,半尺泛白胡須因為強風,已完全貼在了下顎上,此人正是前鋒營之將——葉凌。
其手中劍鋒所指,是為前方已經手足無措的兩萬肅甄步兵。
余留的千余肅甄輕騎自然不會讓五營軍簡單得逞,一涌而上,正面殺向了葉凌所領的三百戰車陣。
但如此重要的洛陽之戰,五營軍怎會沒有萬全對策!
“殺!!!”
戰車陣之后的昏黃飛塵中,一聲貫穿整個戰場的吶喊沖破揚沙,震顫著城下每個人的心脈。
一道紫色的劍風驅散塵霾,引領著一匹白色的戰馬騰空躍入所有人的眼界,銀白鎧甲因為劍刃的映照而泛著一絲紫光,一襲白袍隨風飄揚而起,手里的長劍閃耀著亮紫色的寒光,直指迎面而來的數千獨孤騎兵。
林瀟云和邵為所領林字營和祖字營的數千騎兵,終于從葉凌戰車之陣的后方殺出,作為掩護殺入肅甄輕騎陣營之中。
葉凌的戰車陣自然也沒有絲毫停留,在林字營兩員大將的開路下,無可攔阻的沖入獨孤步卒方陣之中。
肅甄步兵并沒有晉軍那般的鐵甲盾,也少有排兵布陣的講究,面對雙乘戰車這般鐵甲雄師,最多的應對就只能是弓箭了,但這對于快速行進的五營軍戰車陣來說,顯然是螳臂當車。
敵方沒有了騎兵的掩護,葉凌領著數百戰車在步兵營陣中來回縱橫,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斬殺胡寇,致使兩萬肅甄步兵幾乎全面潰散,
一部分步卒重新逃回城內,但大多數沒來得及撤回城內的肅甄兵士便只有向西而逃。
然而,如果此刻指揮肅甄步兵營陣的將領了解五營軍,便不會出此下策,因為他們不知道,對方仍有兩員大將沒有出陣。
而向西,等著他們的,正是“江南虎師”,更是赤煉之“仕”!
洛陽城西邊只有不足一千的五營軍將士,這也是城樓上的肅甄儀準許步卒營陣向西撤退的原因。
他或許想著,沖散這一千士兵的攔截,還余留下的萬余肅甄步兵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但肅甄儀卻忽略了一點,這不足一千的紅色戰袍銳士,領頭的將軍正是那天在城樓下蔑視他的老將。
老將身后的破敗紅袍隨風蕩漾,戰盔下的眉頭微微皺著,眼睛有些淡然的盯著正一路沖殺而來的數千肅甄步卒。
夾著白絲的胡須在微風中抖動,左手持一個圓木盾,右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佩劍劍柄上,壓起了腰下身后那火紅色的劍鞘。
越來越近的肅甄步卒手持各式武器,叫嚷著,吶喊著,朝著此處的數百祖字營將士沖來。
從對方人群中射出一陣又一陣的箭矢,老將和身后的將士們也即刻蹲下,用手里的圓盾悉數擋了下來。
而伴隨著最后一波箭矢的落地,數千獨孤兵士已經殺至身前了。
老將起身后,一手扔掉插滿箭矢的圓盾,右手這才利落的拔出腰間佩劍。
殷紅的劍刃在出鞘的一剎那便引燃了地面之上的枯草,點點星火圍繞在那名紅袍將軍的身邊,并有愈燃愈烈之勢。
對面仍奮勇殺來的肅甄將士自然不知道六劍之事,可能更沒聽說過關于赤煉的傳聞,但老將身后的偏將覃南卻是十分明了,這次,或將又是一場血與火的較量。
“赤煉所及,寸土寸灰!”
覃南在心中默念一句,也隨之拔出腰間佩劍,做好了迎敵之勢。
一揮劍,祖顧身前的大地頃刻間燃起了五道寬約三丈的火線,并以雷霆之勢直直竄入敵方人群之中。
沒有任何前兆,處于這五道火線之上的肅甄兵士眨眼間被熊熊烈焰吞噬,倒在火海之中,最后化為赤煉之下的一堆灰燼。
五道赤色火線肆虐著,翻滾著,在吞噬掉數百肅甄兵士的同時,更將這眼前沖殺而來的步兵陣營分成了數段。
反應過來的肅甄士卒,似乎都被眼前的這員老將,和他手里那赤色的長劍所震懾住了,紛紛慢下腳步,甚至停了下來,眼神惶惶的盯著眼前的這不足千人的紅袍將士。
而處于最前排的肅甄士兵,雙腿都有些站立不穩,不住的顫抖著,任憑后面的人怎么推囊都不肯再向前。
但祖顧沒有絲毫遲疑,舉起手里的長劍赤煉,領著身后的數百甲士,分成數股,向著面前張皇失措的肅甄步卒殺去。
再加上其后一路碾壓而來的戰車方陣,這數千肅甄步卒終于沒有了任何后路,最終完全湮沒在了烈焰與戰車的前后絞殺下。
而城下的大亂也使得正與林瀟云廝殺的數千肅甄騎兵急忙回撤,在僅僅留下一隊殿后攔截的騎兵步卒后,大部撤回了城內。
林瀟云帶著邵為領著身后數千騎兵準備一路追殺至城門,但在肅甄儀的親自指揮下,又從城內涌出更多的士卒,攔截的肅甄部守軍陡然増至數千有余,又依附護城河以及城墻下的涵洞頑抗,致使兩人所領之師寸步難進,一時陷入了僵持。
此刻,在五營軍的包圍圈內,擋在蘭致中軍之前的步卒方陣只有一層了,眼看著肅甄部的數萬鐵騎就要突破這最后一層防線了,而從敵人后方殺來的房奎因為胡寇的糾纏,還沒有達到預定的地點。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蘭致手心的汗浸濕了云車的木質護欄,眼睛緊緊盯著越來越松散的鐵甲盾防線,心中不停的默念著。
“穩住!穩住!穩住!!!”
營陣中,千夫長的聲音幾乎已經喊得嘶啞了,但仍然難以擋住一波一波沖向前陣的胡人騎兵,整個防線開始慢慢后退。
“中軍上前!填補缺口!!!”
蘭致一聲令下,額頭上的汗珠已經開始瘋狂的往下淌了,在此關鍵時刻,只能調用僅余留的五千中軍將士了,這是最后的家底了。
若是仍然不能撐到房奎趕到的那一刻,數萬胡人鐵騎將殺出包圍圈,這場大戰也可能會全面崩潰,自己亦將葬身于敵人屠刀之下。
令旗的揮舞十分急驟,旗兵大聲呼喊著,而云車下除去號兵外的所有士卒紛紛涌向最后一道防線之內,架起長槍,撐起鐵甲盾,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了數萬鐵騎之前。
將士們一個一個倒下,又一個一個補上,前仆后繼,踩在戰友同伴的尸體上,繼續拱衛著這最后一道攔于主將位之前的防線。
而防線之前,是一片尸山尸海,手足交錯,肢體層疊,已經看不到一塊土地,能看到的盡是滿地的遺骨和血跡。
房奎的騎兵終于在步卒防線被突破之前,橫著截斷了肅甄重騎的沖襲,擋在了步卒營陣和主將云車的前面,徹徹底底斷了防線被突破的可能。
如此一來,這還剩余的兩萬多肅甄鐵騎才算是完完全全被圍在了這片方圓不過五里的包圍圈之內,蘭致也才大松一口氣,顫抖著舉起右手,命令道:“收緊陣型!”
旗兵搖旗三次,幾聲呼喊,在云車上便能清楚的看見,這十數里的包圍圈開始彼此靠近重疊,越縮越小,如此也使得敵人的騎兵更加難以施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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