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雪后的早晨,氣溫微微上升,城市回暖。
三中高三(十)班內,伴隨著朗朗讀書聲,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走進教室——
夏桉扎著丸子頭走了進來。
人們以為,她只是像前兩周那樣的偶爾來一次。其實不然,往后的每天,教室里都有夏桉的身影。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退學的時候,她重新歸來,也卷來了全校的熱議話題。
夏桉比前兩年來得次數更多了,也沒再請過假。
喜歡她的男生再也坐不住了,怕她會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于是抓緊時機示愛,數不勝數的情書塞滿了抽屜。
伴隨著夏桉的回歸,老師的頭更疼了,同學們對她的八卦議論也增加了。
但這些都無所謂了。
反正呆不久了。
在離開之前,她還有一堆爛事需要處理。
不僅包括和謝祈橫之間的事,還有俞姝源的事。
她們也該好好談談了。
夏桉原本打算去五班找她,但沒看到人,估計是去老師辦公室了。
她找到俞姝源的企鵝號,試探性地問了句“在嗎”,得到回復后才進一步談話。
夏桉:【上次你說的話我思考了很久,還是想給你個答復。】
一個粉色兔子氣泡彈出:【別在這說,等會當面談。】
盡管疑惑,夏桉還是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學校天臺,趴在欄桿上靜靜等待。
今天的氣溫還算暖和,不似前幾日那么冷,手都快結冰。
上一次在這,是俞姝源對她坦白。
她選擇了繼續做朋友。
俞姝源被老師留住,姍姍來遲。
“我之所以約你當面談,是想正式點,無論拒絕與否。”
“我確實是喜歡過謝祈橫的,但漸漸的我發現,我居然會對你有感覺。起初,我以為是因為謝祈橫跟你走得很近。但后來我發現并不是,那是真正的,喜歡的感覺。”
“你不應該喜歡我的。”夏桉擲地有聲。
盡管料到了這個答案,但親耳聽見還是會難過。
“為什么?”個別字的尾音微微顫抖。
“我不配。”夏桉頓了頓,鄭重其事道“你應該喜歡的是站在陽光下的人,而不是我這種垃圾。”
她不配。
她可以云淡風輕地說著最傷人的話,也能用最狠的話自嘲。
一個光芒萬丈的人拯救生活在陰溝里的垃圾的戲碼,只存在于小說和電視劇中。
事實上,人們都有自知之明。
可在愛面前,又紛紛束手就擒。
“那趙諾呢?”
“趙諾怎么了?”
“你和她是什么關系?”
“她是我朋友。”夏桉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很沒水準。
不是朋友還能是什么?
難不成是戀人嗎?
俞姝源剛剛還失落的表情瞬間明朗起來:
“我以為……你喜歡她。”
???
喜歡?!
夏桉當場石化,張著的嘴此刻卻說不出話來。
她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合著她還必須喜歡女生了?
夏桉還是不能理解,為什么會有人把她和趙諾當成一對。
她們究竟哪里像戀人了?
除了有億點親密。
嗯……就億點。
“我對趙諾……更像是一種追逐。她身上有吸引我的地方,就如同我身上有吸引你的地方一樣。”
“我剛來三中時的樣子你也清楚,那時別人對我更多的是議論和謾罵。”夏桉自嘲地輕笑,“只有趙諾愿意了解我。她對我來說,就像逆境里的光,那束光是別人無法取代的,我會記一輩子。”
這點,就足夠了。
或許人天生就不善表達。
有些話即使到了嘴邊,也難以脫口而出。
認識趙諾,是她夏桉的驕傲,她不后悔這段珍貴的友情。
這些話,夏桉未曾向趙諾提及,卻在別人面前提過無數次。
高一那年,夏桉身邊一群狐朋狗友,卻獨獨沒有真心者。家里還未破產,父母由于工作常年在外,沒空管她。
習慣了混跡街頭的她經常夜不歸宿。
直至某天,一個女生出現在她的面前,伸出手說:
“我送你回家吧。”
行云遮蓋星光,只留下一點縫隙,那即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而那些落寞的悲傷,早已不重要。
后來,她家破產,趙諾依舊每天和她一起回家,有時趙諾父母開車接送兩人。
再后來,夏桉父母出事,從未觸及到溫暖的她,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感覺。
盡管她早就沒有家了。
“那你喜歡謝祈橫么?”俞姝源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是啊,她喜歡謝祈橫么?
她本以為,自己和他是無論無何也扯不上關系的。
他們好像和愛這個詞都不沾邊。
“我和他之間比較復雜,牽扯了太多,有機會再和你說。”她醞釀了下情緒,“但你永遠是我的朋友。”
說著,從口袋掏出一小瓶香水,遞給俞姝源。
這是她去美國旅游時帶回來的桂花味香水,當做紀念品。雖然價格不貴,但意義非凡。
面前的人又驚又喜:“這是給我的嗎?”
夏桉強調:“對,給你的。”
“可我剛開始時,接近你的動機并不純……”許是沒底氣,俞姝源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不敢看夏桉的眼睛。
“不管你之前抱有什么目的,但從你退出劉昊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夏桉的朋友。”
站在陽光下的少女星眸嫵媚,燦爛的笑融化了一整個冬天。
“它有個特別的含義。”夏桉眨眨眼,補充道。
“什么?”
“愿你看得見萬般美好,在遍歷人間山河后仍能赤誠熱愛。”
那一刻,俞姝源仿佛看到了夏桉的另一面。
從未見過的溫暖,燦爛。
向著陽光。
努力地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俞姝源連連道謝后離開,留下夏桉獨自在天臺吸煙。
怎么會奇怪呢?
畢竟那才是她最初的樣子。
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回不去。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彌補自己之前的過錯。
這也是她在這兒的執念。
無意間,她聽見有人在呼救,聲音來源于樓梯間后面。
夏桉叼著煙,過去查看情況,聽見一個男生跪坐在地上不停求饒。
而前面站著的,赫然是謝祈橫。
他這是在干什么?
萬一被發現她在聽墻角,不會像電視上那些殺人滅口吧?
夏桉小心翼翼地從墻后探出個頭,但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想要再湊近幾分。
偏偏這時,腳踢到了地上的易拉罐。
她的整顆心瞬間懸到了嗓子眼兒,只見易拉罐“咕嚕咕嚕”地徑直滾到謝祈橫腳邊。
日。
他似乎注意到了來自墻后的目光,偏過頭:“既然想看就過來,別躲在后面。”
見被發現,夏桉也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地跳出來,問道:“你在干什么?”
他話里有話:“這種事,你難道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她無話可說。
確實。
尤其是在堵人這方面。
當初她和謝祈橫就是這么遇見的。
“你好像也沒資格說我吧?”夏桉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然后看向跪坐在地上的人,“他怎么了?”
差點忘了這還有個人。
“自己說。”謝祈橫隨意踢了他一腳。
男生被踹得身體偏向一邊,連忙求饒:“對不起,我不應該幫林斌辰整你們的,對不起對不起……”
“說重點。”他皺眉,又補了一腳。
男生轉向夏桉,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應該告訴林斌辰你弟弟工作的地址……”
話還未完,夏桉一把揪起他的領子,男生只能踮起腳尖任她拽著。
她眼里的火花幾乎要冒出來:“我弟被打的事是你干的?”
想到夏銘揚滿身的傷,她就心如刀絞。
“不是不是……”他嚇得直哆嗦,“有次我看見你進了那個店,后來聽人說是你弟弟的。正好林斌辰想弄垮你,我就把這事告訴他了……”
林斌辰想弄垮她,她認。
可跟夏銘揚有什么關系?
為什么要對他出手?
夏桉憤恨地松手,男生一下子跌落在地,顯得十分狼狽。
地上的人還在不停道歉。可事已發生,道歉也沒用。
有些事情是挽回不了的。
“讓他走吧。”夏桉合眼。
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吧。
謝祈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后放了男生。
“謝謝桉姐!謝謝!”男生感激涕零。
等他連滾帶爬地走后,謝祈橫問:“為什么突然放他走?”
“反正他已經挨過打了,歉也道了,再打下去沒意義。”
“看不出來,你還挺仁慈。”
仁慈?
夏桉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有人用這個詞形容她。
但如果是跟謝祈橫比,那可能確實仁慈些。
畢竟他可不會手下留情。
夏桉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問:“話說你為什么打他?”
“剛剛他不是說了么?”
“因為我?”她半信半疑地指了指自己。
“嗯。”
謝祈橫不善言辭,但一舉一動都毫無保留地袒露真心。
這種肉麻的話他很少說出口,今天難得承認了。
在愛這種事上,他學不會花言巧語,總是擅作主張,為她鋪好接下來的路。
“你喜歡謝祈橫么?”
俞姝源的話徘徊在夏桉耳邊。
天空的藍低垂著,像他繾綣的愛意。
過去的她佯裝不屑于愛,卻常常期望著有人能帶她逃離。
還記得那晚,是謝祈橫將她拉出了深淵。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夏桉的腦海——
不如就這樣陷落吧。
和你。
兩個無可救藥的人,最終成為了彼此的信仰。
愛應該是熾熱的。
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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