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跑了？跑了就跑了吧。”

        明山柳奔波一天，已有些疲憊，她繞過許云月就向山內走去。

        許云月疾步上前，以身擋住明山柳的去處，“師尊還是沒有醒，山柳，你……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嗯，沒事，他很快就醒了。”

        “真……的？”

        “嗯，我保證。”

        明山柳癱在庭院搖椅上，望著天空愣神。

        一個月以來，她都在忙。天氣漸漸暖和，山上的樹木長出新芽，老陳家主墳旁的白玉蘭仿佛就開在昨日。

        忙忙碌碌中，又過了一年。

        屋里的葉風清，還沒有醒。

        她對葉風清身上的咒術紋路并不熟悉，只是知道，與媚娘的手段相似，以美好的事物使之沉淪。

        她殺了鵲靈，葉風清沒有醒。

        還有另一條路，潛入葉風清的夢境，毀掉他所支撐的信仰。

        這個她不熟練，不敢冒險，只好等葉風清自己發現異端，打破夢境。

        如今看來，葉風清已經沉迷于虛幻的夢境了。

        她不得不試一試。

        夜幕降臨，明山柳在許云月擔憂的注視下，鎖上了院門。

        她去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關閉門窗，穿著一身單薄的浴袍，坐到了葉風清的床前。

        “師尊，你在癡迷什么呢。”明山柳從被子里掏出葉風清的手，手指在手心處輕輕畫了個圖案。

        “葉風清，請允許我進入你的世界。”

        “葉風清，讓我進入你的世界吧。”

        “風清，我是山柳。”

        ……

        “風清？你在看什么。”

        葉風清松開了眉心，對著身旁的人笑了笑，“沒什么，我感覺剛剛好像有什么東西掉了下來。山柳，我們回去吧。”

        “嗯。”

        明山柳剛剛還在摸著葉風清的手突然，腳底一空，她直直從天上掉下來，摔得七葷八素。

        這里是夢境，身上不會痛，但腦袋該有的感覺還是會有。

        她從地上爬起來，揉著太陽穴，眼睜睜看著葉風清摟著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走了。

        “唉！師尊！等等我！”

        葉風清走在前面，好像聽不到她的聲音，緊緊和那女人靠在一起。

        這里是盛夏的秋風山，一花一草，一枝一木，就連被葉風清砸爛的空房間，也都如同復刻般呈現。真實的程度讓明山柳都忍不住驚嘆。

        “這建模，真牛批。”

        葉風清同那女人一起回了庭院，明山柳一路跟著，也進了庭院。

        “山柳，我今天燒了鴨子，準備做一道鴨肉絲拌飯，你看怎么樣。”

        “好呀。”

        “那你等等我，我馬上做好。”葉風清轉身前往廚房，臨走時還不忘摸了摸女人的腦袋。

        明山柳在一旁看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葉風清一離開，女人就像失去了引擎，卡住不動了。

        明山柳第一次見如此惟妙惟肖的自己，還覺得有些新奇，左看右看端詳不出個事來，就去廚房瞧葉風清去了。

        廚房內整潔無比。

        葉風清站在案板前一板一眼拆著焦黃的燒鴨子，下鍋加入各式調味品，收汁放入米飯中。

        明山柳在夢境中聞不到味道，僅憑色相就看的口水直流。

        她忍不住湊上前去，爪子伸向那碗飯。

        “洗手再吃。”葉風清說。

        “啊，好。”明山柳訕訕把手縮了回去。

        等會。

        “師尊你能看見我？”

        “……”

        葉風清又好似沒聽到她說話般，端著飯，走出了廚房。庭院里的女人隨著葉風清踏入，瞬間恢復了活動，正向葉風清揮著手，笑得十分燦爛。

        明山柳緊緊跟著葉風清，她的手幾乎是捂在葉風清臉前，用力揮舞，葉風清始終不肯搭理她。

        “師尊？葉風清？風清！你能看見就給個反應唄，你理我一下呀。”

        明山柳幾乎都要跳到葉風清身上。她伸手抓葉風清，手在碰到葉風清的瞬間變為透明，穿過了葉風清的身體。

        葉風清冷著臉，不看她，也不看院里的女人，只是專心走著腳下的路。

        “葉風清！”明山柳一個跨步跳到葉風清面前，張開胳膊攔住他，眼看就要撞上那份熱飯。

        葉風清一個頓步，停下了動作，抬起眼皮，倉惶中與明山柳對視一眼。

        “我忘記加胡椒了，你等我一下。”說著，他轉身離開。

        那碗飯擦著明山柳的衣服而過。

        “葉風清你能看到我是不是，葉風清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葉風清！葉風清！”明山柳追著葉風清喊。

        葉風清止住了腳步，回頭看了明山柳一眼，再次向廚房走去。

        明山柳確認再三葉風清看的不是那個和她一樣的女人。

        葉風清再沒搭理過她，和那個女人草草吃了幾口拌飯，就到處賞花種草。夜色漸濃，他們進入了房間。

        明山柳自然不放過機會，翻窗進了屋子，就見那兩人拘謹行禮后，各自回了各自的床。

        明山柳：？

        葉風清做夢，也就這個程度嗎？

        他到底在癡迷什么啊！

        明山柳還以為，葉風清沉迷于她的美色無法自拔。畢竟身為她的男主，喜歡就喜歡吧。沒想到葉風清平日就悶的一批，進入了夢境，還不敢大膽些，也就是偷偷摸摸摟摟肩膀，摸摸小手，跟夢境外并無兩樣。

        她這是低估了葉風清的君子，還是高估了她的魅力。

        若是他想干點什么壞事，這里是他的主場，那個虛影絕不可能拒絕。

        總不能是……葉風清喜歡被拒絕？！

        不會吧，不會吧。她這男主不會還是個隱藏m吧。

        眨眼的功夫，外面的天就亮了，明山柳猝不及防撞上了起床的葉風清。

        葉風清徑直走向了廚房，煮起了粥。

        明山柳越來越覺得，葉風清就想找個地方做飯，讓她不停試吃。

        “你還在這里做什么。”葉風清頭也不抬，說。

        這里只有他們兩人，明山柳倚在門框上，受寵若驚。

        “你和我說話？”她指著自己，磕磕巴巴的問。

        “不然還有誰。我警告你，你休想帶走山柳。”

        “師尊，我就是山柳啊。”

        “你不是我的山柳。”葉風清說得義正言辭。

        “我不是你的山柳？那我是誰。”明山柳指著自己的臉，質問葉風清，“你仔細看看，我不是山柳嗎。”

        明山柳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她的手什么時候這么黑了。

        她突然意識到什么，摸了摸臉，覺得似乎有些不對，趕忙跑到水缸前。

        水光蕩漾，照亮她的臉，是她隨便捏的“小紅大人”。

        靠。

        明山柳再次進入廚房的時候，臉上已經轉為歉意。

        “仙尊，不好意思，是我叨擾你們了。只是仙尊已經沉睡一個月了，您的愛徒明山柳擔心您的安危，特意委托我潛入仙尊夢境叫醒您。”

        “多久了？”葉風清手里的柴火掉落，瞪著眼看著明山柳。

        “一個月。”

        “什么！竟然如此之久，我該如何出去。”

        “你原來……知道這是夢？”明山柳疑惑道。

        葉風清不說話了，垂下了頭。

        灶爐里的火焰瞬間熄滅，鍋里米粥的熱氣也隨之消失。

        他們周圍物品的顏色漸漸淡去，變為灰白，粉碎，消失，留下一片空白。

        “師……師尊？”

        “我都知道。”葉風清苦笑道，“自欺欺人罷了。”

        葉風清醒了，許云月高興壞了，連著幾天給葉風清安排康復運動。

        明山柳每次都遠遠看著，一句話不說。

        葉風清在夢碎的時，緊緊抱住了她。

        像是怕失去一件易碎的寶物，小心謹慎，卻又舍不得放手。

        這恐怕是葉風清在夢里做的最大膽的事情了。

        夢里的事情，許云月問時，葉風清不肯細說，只是告訴他們，夢里感受不到時間，所以才會睡這么久。

        現在夢結束了，他也該醒了。

        被葉風清猜到小紅是她，并不難。身為她的男主，認出她的每一個身份都是基礎操作。

        明山柳想起葉風清曾經對她說過的話，翻來覆去睡不著。

        在媚府門前，他說，回家好。

        在夢里，他不讓小紅帶走山柳。

        葉風清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不說，默默承擔這一切，支持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不管是吸魔氣，用魔修法術，找魔修，不管是栽贓陷害，演戲哄騙，他都不會多說一句。

        只是會擔心她的安危。

        明山柳轉著自己左手上，已經許久未曾啟用過的鐲子。

        葉風清從來不想讓自己修魔。

        葉風清從來沒阻止過自己修魔。

        擁有魔氣的人，注定不能和修靈氣的人共事。她修魔，就是與他們背道而馳，日后就要成為敵人，拔刀相見。

        葉風清比她還清楚認識到這一點。

        明山柳越想越難受。

        她與小魔王為同族尚且be結尾，如今，她與葉風清對立，又怎能討到好。

        她怎敢擁有男主，她怎配得到一個無條件支持自己的男主。

        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敢連累他人。

        明山柳沉悶幾日，便投身與魔氣修習中，天天閉門不出。

        紅蓮門百余里內受去年一整年的重創，還在緩慢恢復中。

        流明城的大坑漸漸匯集雨水，變成了一個大湖，臨近城池的人向里面播撒魚苗。各村落田間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春日平安度過。

        明山柳高興不起來。

        夏日，很快就要到了。

        系統74給她的下一個系統任務，魔門之關門大吉：山巔，就在今年的八月份。

        她就是要在此次魔門，徹底投身入魔道，成為一個專修魔氣的魔修，與天下眾多門派，與紅蓮門，與秋風山，對立。

        七月初，明山柳收拾好行囊，帶上狂月趁著夜色偷偷出發，前往魔門所在的山。

        她左手上的鐲子好像知道了什么，在她走到山門時，從手腕上脫落，叮當打在了地面上。

        明山柳撿起來，搖了搖頭，放在了門旁的石墩上，再也沒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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