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野獸
只見司明慢慢睜開眼, 眼神中有一霎的迷茫,隨即轉(zhuǎn)化為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看了看身旁的汪水,猛地坐起身, 牽動到腹上的傷口, 疼得直抽氣。
“阿明大哥, 你沒事吧?”
陳洗欲上前查看情況被制止了, 師尊對他搖搖頭,示意噤聲回避。
陳洗明白過來,點點頭輕手輕腳地隨師尊出了房間。
屋里,司明不敢相信地盯著汪水, 許久,才沉聲道:“起來。”
沒有回應(yīng)。
他嚴(yán)聲重復(fù)了一遍:“你起來!”
依然沒有回應(yīng)。
眼前這人明明很聽話,平日里只要叫一聲便會比狗還歡脫地跑過來,如今卻緊閉雙眼, 把他的話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
司明氣急,怒吼:“你起來啊!!”
還是沒有回應(yīng)。
往常他一生氣,不管是誰的錯,這人都會馬上來哄,現(xiàn)在卻像死了一般不搭理人了。
司明氣得眼淚直流, 大罵:“混蛋!汪水你真是個混蛋!!我全都聽見了,你覺得我會哭嗎?我根本不可能為你這種蠢材而感動掉一滴眼淚的,你快起來, 你如果不起來, 我真的就丟下你, 再也不見你了!”
司明淚流滿面, 說到這想起什么, 靜默片刻, 才呢喃道:“是啊,我再也丟不下你了,我這條命是你給的……”
“置換之法只要有絲毫退卻便不得成,你就這般不怕死嗎?”
司明抹了抹眼淚,可淚水像是開了閘,怎么都擦不完,最后氣極反笑,“其法講究以魂養(yǎng)魂,汪水,你是真的狠啊,直接把你自己刻進了我的魂魄里……這讓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千年來,此法從未成功過,怎么?如今你成功了,便矜驕自滿到不理人了嗎?”
“什么南妖境、北妖境,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是因為何種緣由來到我身邊的,你再怎么騙我也好,但……為何到最后,你連你真正的名諱都不肯告訴我呢?”
“你總是把我想的太好了,知曉你并非是將死之人時,我不是怕你忘不了我才決意出走的,我就是怕你忘了我……你的一生還很長,與其讓你忘了我,不如我自己先走……”
他啜泣著,看見汪水額上因磕頭留下的傷,俯下身小心翼翼地?fù)崃松先ィ瑴芈晢枺骸啊蹎幔俊?br />
“我知道……報仇這件事是我錯了,是我太過偏激放縱,我會跟青玉仙尊和陳洗好好道歉的。我以后都聽你的,你……你理理我好不好?”
司明的聲音委屈至極:“我才不想找什么別的道侶,你這般不理我,我是不可能會讓你如愿的……”
陳洗和林凈染剛一出門,在外等候的三人就圍了上來。
三人皆欲言又止。
司徒曜不敢問結(jié)果,見陳洗面色凝重,便故作輕松地調(diào)笑道:“哎呀,不成也沒事,畢竟千年未有實現(xiàn)的例子,我哥命該如此……至少汪水不用丟了性命。”
“置換之法,”陳洗長嘆,“成功了……”
“真的?”司徒曜驚訝,可怎么也笑不出來。
在場所有人反而面露嚴(yán)肅。
凌傲月遲疑地問:“那……汪水……”
陳洗道:“置換之法本就是以魂養(yǎng)魂,以命換命,師尊盡力護住了他的魂魄,可也只余下分毫……雖算不得灰飛煙滅,但入不了輪回,此生……怕是再也無法醒來了。而且他還是妖境中人,等師尊的法力褪去,便維持不了人形了。”
“這樣啊,那我哥……”司徒曜輕嘆一聲,就要去男可風(fēng)開門,“我去看看我哥。”
陳洗阻止:“別別別,你讓你哥先好好同汪水道個別吧,畢竟這種事……”
司徒曜:“唉……也是……”
看師尊面色蒼白,陳洗不放心問:“師尊,之前未有成功的先例,所以不知置換之術(shù)對施術(shù)者會有何影響。但此番成功了,在旁護法的我都覺得撐不住,你又耗費了那么多的精力和靈力,真的沒事嗎?”
“無礙,”林凈染神情怏怏,“此番你們的靈力也頗有虧損,再在福祿樓修養(yǎng)三日,我們便動身回靈豐門。”
其余三人贊同:“好,全由仙尊定奪。”
眾人已十二個時辰不曾休息,還都損耗了不小的靈力。
陳洗看大家眼底發(fā)青,一臉倦色疲態(tài),便道:“好了,結(jié)果已出,不要在守在此處了,先回去休息吧。”
“此番真是勞煩你們了,以后有何我能幫忙的地方,盡管說,”司徒曜打了個哈欠,“凌大小姐,別發(fā)愣了,回房好好睡一覺吧。”
三人走后,林凈染才欲動身,他腳步虛浮,踉蹌了一下。
陳洗急忙扶住人,嗔怒道:“師尊,你還說沒事?不舒服便直說,莫要強撐。”
林凈染感受到觸碰,想要避開,掙了幾下沒掙開。
“師尊你別動,我扶你回房,”陳洗緊緊抓著,正色道,“我再問一遍,你哪不舒服?”
林凈染真不動了,垂眸道:“頭暈……”
語氣活像個剛學(xué)會撒嬌的稚子。
陳洗笑了:“好好,乖,哥哥我啊不是……弟子我這便先帶師尊回房。”
林凈染覺得頭昏沉得厲害。
明華仙尊稱修為夠高時,只能兩次瞞過天道,這已是一次。
也不知置換之法是否會造成反噬,林凈染心中躊躇,并非是畏懼,而是擔(dān)憂無法護住弟子們。
眼下回靈豐門仍需一些時日,之前來偷襲的魔域中人尚不見蹤影。
若他真出了什么事,萬一歹人再襲,后果不堪設(shè)想。
熬了一天,林凈染眼睛酸澀,他索性閉上,任由徒弟扶著走。
雖然看不見,但是莫名很安心。
他有些貪心地想,要是能一直這般走下去就好了,有小洗在身旁,這樣一步一步,他會心甘情愿地走到地老天荒……
“師尊,到了,有門檻,你抬下腳。”
果然貪戀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聽言,林凈染睜開眼。
他瞧著熟悉的房間,一時眼花,仿佛看見了昨夜曖昧放蕩的場景。
林凈染呼吸一滯,轉(zhuǎn)身要逃。
不!
他不能在這待下去,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
“師尊,你怎么了?”
陳洗被嚇了一跳,急忙使勁將人拽住。
猝不及防,林凈染被拽得連退幾步,腳磕在低矮的門檻上就要摔倒,陳洗想把人撐住,直接被撲倒了。
只聽“嘭”的一聲,師徒二人摔在了地上。
陳洗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壓在下面,頓時覺得喘不過氣來。
幸好師尊及時伸手護住了他的后腦勺,不然這般在地上撞一下,他非得暈過去不可。
被壓得難受,他剛想提醒師尊起身,抬眼卻撞入了一雙深沉的眼眸。
陳洗微怔,他從未見過師尊有這樣的眼神,其中的情緒太過復(fù)雜,他看不真切——讓他莫名想起在皇宮給師尊喂血時的情形,但情況各不相同,那時的師尊好似捕獲獵物在飽餐的野獸。
而此刻卻像是一只饑腸轆轆、蟄伏許久的野獸,獵物近在咫尺,卻還要壓抑著,不敢大快朵頤地享受……
師尊雙眸中奕奕的神采,漸驅(qū)被不清不楚的情緒吞噬,他看著師尊慢慢低下頭,二人離得越來越近,溫?zé)岬臍庀涿娑鴣怼?br />
他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在二人唇瓣即將觸上的那刻,師尊像是想起什么,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
陳洗被盯得發(fā)毛,試探地喚了聲:“師尊?”
林凈染被這一聲“師尊”驚醒,急忙起身將徒弟扶起問:“怎么樣小洗,有沒有哪兒撞到了?”
陳洗搖搖頭,認(rèn)真地問:“師尊,你真的沒事嗎?只是頭暈嗎?”
“是……”
林凈染心下羞愧,他看見徒弟的唇瓣因為靈力消耗過多而微微發(fā)白,像是冬日里打了霜的臘梅,讓人頗想采擷私藏。
幸好理智殘存,沒有真的吻下去。
怕徒弟懷疑多想,他解釋道:“頭暈得厲害,方才一摔,更不知東南西北了,嚇到你了,抱歉。”
原來如此,陳洗稍稍放下心來:“師尊,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好。”
林凈染嘴上這般應(yīng)聲,其實心里不想讓人離開,結(jié)果手快把徒弟衣袖拉住了。
陳洗回頭:“師尊還有事?”
“沒……”林凈染糾結(jié)一番,還是隨心所欲道,“留下來。”
陳洗略微意外,但能繼續(xù)與師尊同住一屋,他求之不得,便笑道:“好啊。”
林凈染找了個借口:“此番靈力耗費過大,此后兩日我應(yīng)會入定調(diào)息,屆時六識封閉,客棧環(huán)境復(fù)雜,有勞你留心照看。”
“原是這樣,師尊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你的。”
這兩日林凈染一直在打坐,一動不動。
陳洗剛開始有些擔(dān)心,后來見師尊的臉色越來越好,才漸漸安心。
平日里陳洗不敢看師尊太久,現(xiàn)下倒是可以肆無忌憚地細(xì)細(xì)觀摩了。
眼神滑過形狀極好的薄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鼻梁右側(cè)那點淺痣是陳洗最喜歡的,再往上,一慣平靜如水的雙眸微闔,劍眉斜飛入鬢。
可真好看。
即便相處了這么久,陳洗仍不禁感嘆。
六識封閉,便聽不見說話了,思及此,陳洗玩心大起:“師尊,你為何長得這么好看呀?比天人之姿還要天人之姿,你老實交代,你絕對不是一般人吧。哎呀,只可惜我幼時讀書習(xí)字頑劣了些,做不來那些稱贊的詩詞歌賦。”
“師尊,幸好你性子極冷又法力高強,不然走在街上絕對會被人敲暈了綁回家的,”陳洗笑了笑,“等一切事情結(jié)束后,父親可是說會幫我的,屆時便由不得你了哈哈哈……”
“好了,你聽話乖乖待在這,我去看看司徒曜他們怎么樣了。”
說完,陳洗猶豫一下,最終“大逆不道”地伸手摸了摸師尊的頭:“真乖啊。”
陳洗心情大好,哼著小調(diào)去開門。
看到跪在門前的司明,不由得垮了臉,欲言又止。
余光瞥見司徒曜、凌傲月和阿柏躲在暗處朝他招手,陳洗輕嘆一聲,繞開司明,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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