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了另一棟三層小樓下。

        這座小樓有著筆直的飛檐與滿墻的落地窗，外圍是枝繁茂密的花園。李詠鶴下了車，帶著涂十二穿過了另一扇鐵門。

        涂十二站在門口，只覺得那熟悉的妖氣更加濃郁了。

        可雖然濃郁，卻像是臨時到訪，不是他們久居洞府的味道。

        安全局給他找的什么人呀？連沈前輩也在找他。

        但是……

        小狐貍仔細嗅了嗅，好像也沒有別的味道呀？

        小樓的大門自動打開，李詠鶴招呼著涂十二：“走吧。”

        進入大門，走過門廳，就是一間沐浴在陽光下的客廳。透過另一側的落地窗，能看見開滿了花的私人花園。

        沈九思就在晨光里給他們泡茶。

        李詠鶴：“沈先生。”

        涂十二：“沈老師！”

        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沈九思抬頭，不由得笑了：“都到了，快請坐。”

        李詠鶴指了指涂十二：“你倆認識？”

        “我們是同行。”沈九思笑道，“涂老師還是我帶去離境觀的。”

        “那可就好辦了。”李詠鶴一屁股坐在沈九思對面，“沈先生，現在這情況你應當也清楚了。我們想請你帶一帶涂先生。”

        涂十二：“欸？”

        安全局給他找的，就是沈前輩？

        難怪舅舅當時那么生氣。原來沈前輩真的和那些凡人一樣，是一個純粹的魔術師，而沒有依靠法術。

        小狐貍精覺得他眼前的沈前輩真在閃閃發光！

        一個厲害的大妖怪，得有多強悍的意志力，才會克制住使用法術的本能啊！

        沈前輩真的好厲害！可是……可是這么厲害的沈前輩他……

        小狐貍有些委屈了：“……沈老師他不帶學生啊。”

        李詠鶴：“？？？”

        他們可問過沈玄知了，沈玄知都說沈九思是為了做魔術教學才回國的。怎么就不帶學生了？是對涂十二的身份有疑慮？

        李詠鶴連忙說：“沈先生通融一下？我們小涂很乖的，學習能力應該不差。”

        他前腳還是生疏地喊涂先生，一看沈九思有拒絕的意思，又立刻變成了我們小涂。

        涂十二被他這突然的親近搞得一頭霧水，只能求助地看向沈九思。

        沈九思卻問他：“涂老師喜歡魔術嗎？”

        涂十二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說：“我現在需要學習這個……”

        “其實學魔術哪里都可以學。”沈九思說，“網課，一些興趣班，當然……還有離境觀。”

        龍夏的魔術起源于道法的幻術。往前幾百年，這片大陸上行走的魔術師，全都是道士與江湖騙子。

        連沈九思的魔術啟蒙都是在離境觀里，真要教一些粗淺手法，倒也不難。

        “涂老師去離境觀學習，應該是比較合適的。”

        “不合適。”李詠鶴拼命給小狐貍精打眼色，希望他能開口給自己說說好話。可這小狐貍精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看不懂他的意思。

        他只能苦惱地沖沈九思抱拳：“沈先生你是不知道，這小狐貍變法術也沒個分寸，就知道學你。你看過他魔術嗎？”

        “看過。”沈九思頷首。

        若非看過涂十二的表演，他也未必會這樣快的回國。

        他還記得春晚那天，他與一群朋友在酒吧一同跨年守歲，然后就在一片喧鬧之中等到了涂十二的出場。

        同行的朋友分明也是魔術師，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是個漂亮的小家伙。”

        沈九思喝著果汁，不置可否。朋友就笑話他“不解風情”。

        可等到涂十二表演結束，那些輕飄飄的夸贊都變成了咋舌的贊賞：“手法像你，臉還比你精致漂亮。一個天生的魔術巨星。沈，你的勁敵出現了。”

        沈九思一眨不眨地看著銀幕里的小魔術師：“我的榮幸。”

        他說著，一口飲盡了杯中的冰珍果汁。

        果汁冰涼，卻似乎在他心中燃起了熊熊火苗，讓他一秒鐘都待不住。

        想要回國，想要見一見那個小魔術師。

        可真的見到了，卻發現……他既不是一位魔術師，也不喜歡魔術。

        “抱歉。”沈九思看著李詠鶴，認真地道，“我現在確實沒這個想法。”

        李詠鶴咂了咂嘴，又看向涂十二：“那這可就難辦了啊。沈先生，我和你說個實話。如果你不肯帶他，他或許就要被送回涂山了。”

        “嗯？”沈九思忍不住看向了涂十二。小狐貍精垂著眼睛捧著茶，看起來有些委屈。

        “他這事有些復雜，所以我們昨晚開會討論的結果，是只要他能復制出自己表演過的魔術就行。做得出來，也就不算施法騙人。”李詠鶴說著，短促地笑了一聲，“可你也知道國內這魔術是個什么德行。”

        “有實力的，得去拜人家的山頭。沒山頭的，也沒個實力。最主要的，還都是一群普通人，讓他們知道妖怪也在和他們爭飯碗，還得了？更別說我們還需要保密。”

        “而且他學的是你。你那些魔術，除了你自己，還有誰能教他？”

        李詠鶴一邊說，一邊看向涂十二：“所以沈先生如果確實不想帶學生，我們小涂就只能回涂山領罰了。”

        說到涂山領罰，涂十二整個人都僵了。沈九思都懷疑他要是化回狐貍模樣，恐怕全身毛都已經炸開了。

        他分明已經怕成那樣，卻拉了拉李詠鶴的衣袖，小聲咬耳朵：“李老師，你別勉強沈老師。”

        李詠鶴掃了他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行吧，你自己都不爭取，我能怎么著？”他說完站起身：“行了，那我們就不打擾沈先生了。”

        “等等。”沈九思叫住他，“我能不能冒昧問一句，涂山會給什么懲罰？”

        涂十二低著頭，用腳尖磨地板。

        “他們涂山對于入世的后輩，一向比較嚴苛。算是最嚴厲的那一族。”李詠鶴說，“估摸著要被關個五六百年吧。”

        五六百年。

        這小狐貍也才五百歲，下山入紅塵也就一年不到……就要被關一輩子那么長嗎？

        李詠鶴說著這話，也有些于心不忍：“沈先生，興趣愛好可以培養，一個稱心如意的徒弟可沒那么好找。”

        是不是稱心如意的徒弟，沈九思也不知道。

        他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小狐貍精，好半天才說：“涂老師，我是一個很嚴格的魔術師。”

        涂十二猛地抬頭看向他，一雙眼亮晶晶的。

        沈九思看著他，露出一抹淺笑：“你得做好準備。”

        小狐貍頭如搗蒜：“嗯嗯！我準備好了！”

        沈前輩都能成為超級厲害的魔術師，狐狐也不會認輸的！

        “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沈老師！”

        “不急。”沈九思看著李詠鶴，“我還需要做別的工作嗎？”

        “沈先生是離境觀出身，安全方面我是放心的。接下來主要就是……”李詠鶴想了想，“我們小涂還需要去學校念書，這方面沈先生還得盯一下。”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小卡包：“他的身份證、銀行卡、學生證都在這里面了。手續都辦好了，下周麻煩你幫幫忙，帶他去學校認個門。”

        沈九思接過來一看：“你們局里準備周全啊。京師大學，就在這附近。”

        李詠鶴露了個討好的笑：“這不是想著你要帶孩子了，得給孩子安排個就近上學么。”

        “這可離徐老師自己家有些遠了。”沈九思沉吟片刻，抬頭看向小十二，“涂老師，你愿意搬來我這里嗎？”

        “欸？”涂十二看向李詠鶴，“還得搬家嗎？”

        “不是強制性。”沈九思道，“只是你搬過來的話，工作上學應該會比較輕松。這棟樓目前就我一個人住，二樓有我的實驗室和書房。徐老師搬來的話，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房間。”

        “前面那棟有涂鴉的小樓是我的魔術工坊，我的團隊會在那里工作。工坊一樓有一個小型的室內演出廳，涂老師以后有了屬于自己的魔術，也可以在這里練習。”

        小十二連連點頭：“愿意的愿意的！”

        只是這份愿意，在沈九思收繳了狐狐珍藏零食之后，迅速地反悔了。

        “真的不能帶嗎？”小狐貍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甜酒和酒心巧克力，“我就每天吃一點點。”

        沈老師慢條斯理地說：“真的不可以。酒精會影響神經，讓雙手變得不穩定。”

        涂十二理直氣壯：“可我是個狐貍精啊！狐貍精有吃零食的權利！”

        沈九思失笑地搖了搖頭，他伸手拉開涂十二的衣柜，“嘩啦”一聲，滿滿的零食頓時涌了出來。

        他低頭看著落了滿地的零食，又抬頭確定了一下，自己拉開的，真的是衣柜門。

        這只小狐貍到底有多愛零食，竟然在裝滿了儲物柜后，又能將衣柜也塞滿。

        “涂老師，”沈九思蹲下身，一邊收拾一邊無奈道，“少吃零食，對身體不好。”

        “沈老師，我在山上，吃的是日月精華，飲的是露水山風。從來沒見過這么多好吃的食物。”涂十二跟著蹲在他身邊，語氣柔軟地給他賣乖，“這些都是我的珍藏，好多我都還沒有吃過……”

        沈九思挑了挑眉：“所以？”

        十二揚起笑臉，歪著頭看他：“我們都帶走好不好？”

        沈九思低笑一聲：“你好好學習，我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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