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外婆呢？”沈潮汐攔住醫生問道。
  醫生一身無菌服，帽子口罩間只剩一雙掩在金邊眼鏡下的雙眸，上下打量沈潮汐，而后說道：“老人家年紀大了，急火攻心，加上心血管疾病，暫時脫離危險，不過要送重癥監護室觀察幾天。”
  正好，姚純和鐘宏光也匆匆趕來。
  “江川，我岳母如何？”
  鐘宏光叫住那個醫生，兩人竟是熟人。
  沈潮汐潮醫生看過去，她沒想到參加搶救的會是此人。
  以商江川如今在醫院的地位，晚間除非有重大事故，他出診可能性不大。
  想到這里，沈潮汐突然想到出門之前商江寒的叮囑。
  “慢點開車，醫院那邊我來安排。”
  商江川摘下口罩，對鐘宏光欠了欠身，叫了一聲“鐘叔，”，而后他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一遍，說得盡量詳細。
  “嗯，你去忙吧！”鐘宏光道了謝。
  等商江川進了搶救室，鐘宏光轉頭安慰姚純和家里人幾句。
  當著鐘宏光的面，鄭娟娟的話沒有提及晚上那些鬧事者說姚純以前的事，而是簡單說了有人中傷沈潮汐，外婆氣不過。
  “你大哥單位組織旅游，我打了電話，他要轉車明天才能回來，媽一吐血我就慌了，加上小舒肚子不舒服，我就給你們都打了電話……是我沒照顧好媽，讓她聽了不該聽的閑話！”
  鄭娟娟無比自責，一面抹眼淚一面說道。
  “嫂子，不關你的事，這些年媽那全靠你，我心里感激你！”姚純頗為動容。
  姑嫂倆相對掉了會兒眼淚，鐘宏光則到一旁給國外認識的醫生打電話咨詢病情。
  凌晨三點，外婆在搶救室蘇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要見沈潮汐。
  沈潮汐做了消毒，穿上無菌衣進了搶救室。
  冷白的搶救室，冷冰冰的白色硬板床，外婆躺在上面，蓋著白色被單，身旁擺滿各種監測儀器。
  養了兩個月，臉色紅潤的老人，此時靜靜躺在床上，眼眸深陷，臉色素白，似乎所有的精氣神被一夜之間抽離。
  沈潮汐輕邁腳步，漸漸走近。
  “來了？”
  像是察覺到什么，外婆睜開眼睛，朝沈潮汐看過來，她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聲音卻有氣無力。
  沈潮汐上前，坐在床邊，去握外婆的手。
  “您好好休息，醫生說您沒事，養一養就好。”
  沈潮汐眼眶發熱，她用微笑壓住心中羞澀，只是眼淚卻不爭氣往下掉。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沈潮汐，可她心里還保留著那個人的情感，所以這些年她愿意將自己融入這個處處對她帶有善意的家庭。
  外婆眨了眨爬滿褶皺的眼皮。
  “我身體我自己清楚，不見你哥孩子出生，不見汐汐結婚，我肯定不走！”
  “來，靠外婆近點，我有話跟你說。”
  也許是藥物作用，外婆雖然臉色蒼白，此時精神卻好了很多。
  沈潮汐找了凳子坐到她身旁，低頭幾乎貼住老人家的臉。
  這樣，外婆說話就不用那么大聲。
  “你媽媽當年上大學跟她老師談過戀愛，當年兩人還有過一個孩子，可惜你媽媽太年輕，不小心把孩子掉了。”
  不是沒有震驚，沈潮汐在聽到鄭娟娟口中“說你媽媽未婚先孕”時，就已經心中存疑。
  那些人來鬧事，目的是報復和刺激自己的家人，卻未必會無中生有。
  外婆繼續說道：“后來因為某些誤會，她跟那個老師分開了，而你爸爸沈大光就是那時走進她的生活。女人心里空虛難免會被外界引誘，你媽媽當年太糊涂，也怨我沒有及時阻止她。
  你媽媽回來后，我悄悄問過她，和沈大光到底怎么回事，”外婆頓了頓，看向沈潮汐。
  沈潮汐懂她的意思，可能還在顧忌自己和沈大光的那點血緣關系吧。
  沈潮汐搖頭：“我跟他沒有關系，就是陌生人！”
  她表明立場。
  外婆眼底露出一抹欣慰。
  “你媽媽說她從來沒有愛過沈大光，所以沈大光出軌，你媽媽得解脫，只是這幾年苦了你。”
  這樣的話，不用外婆說，沈潮汐多少有感覺，以前發生在沈潮汐身上的事，她不是沒有記憶。
  既然命中注定她要替沈潮汐活著，就不該再為逝者惋惜。
  想到今晚發生的事，沈潮汐猜測外婆將她叫進來并不是只為說姚純的以前，沈潮汐輕輕說道。
  “我媽媽現在挺好，鐘伯伯對她也好，又有了弟弟妹妹，以前的事外婆就別再提了。”
  “嗯，以后都不提了，不過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鐘伯就是以前你媽媽那個老師。”
  聽到這話，沈潮汐震驚不亞于剛才。
  這算是什么緣分？
  鐘宏光從未結過婚，家里條件又好，怎么會娶一個有孩子的離婚女人，此時她才算有了答案。
  只是，不等沈潮汐從震驚中出來，她的手便被外婆伸出的手拉住。
  老人的手干枯，紋路很深，此時軟綿綿沒有力氣，手溫帶著涼意。

  沈潮汐回神，將頭朝前靠了靠。
  “汐汐，你五年前為什么故意沒考好？為什么明明出國卻去了湘大？”
  晚上那幫人嘴里的話，外婆不是不在意。
  沈潮汐眼眸中蘊起一層水汽，她咬緊嘴角，才沒讓排山倒海的思緒將她壓倒。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躲著他？”
  雖然已經年邁，外婆每一句話正中要害。
  沈潮汐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我相信我家孩子不會做出破壞別人感情的事，對嗎？”話里帶著試探，外婆混濁的眼眸一瞬不瞬盯著她。
  沈潮汐感覺握著自己的干枯手指漸漸收緊，帶著微微顫意。
  這次她沒猶豫，眼眸清亮，點了點頭。
  “我沒有，外婆放心！”
  像是放下某個重擔，外婆狠狠舒了一口氣。
  “昨晚那波人來說了你那樣的話，外婆還擔心，怕你一時糊涂，可是后來想想，我應該給你信任，是外婆太心急了，讓你們擔心。”
  所以說，外婆吐血并不是因為生氣，更多的是擔心自己。
  沈潮汐心里不免內疚。
  看外婆臉上露出疲憊，沈潮汐替她掖了掖被角。
  “外婆您休息會兒，我守著您。”
  外婆已經閉上眼睛，又睜開，朝沈潮汐笑了笑。
  “不用你守著，照顧我是你媽媽和你舅舅他們的責任。
  聽外婆的話，不要因為畏畏縮縮、瞻前顧后錯過自己喜歡的人，好孩子，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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