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細細看那小太監(jiān)，見那小太監(jiān)的眼睛很是靈動，雖然相貌普通，但一雙眼睛卻很有神，似乎有兩顆星子嵌入眼中。

　　他先是抬頭看了武媚娘一眼，又很害怕地低下了頭，開口說道：

　　“陛下、娘娘。奴才是甘露殿負責(zé)灑掃庭院的，名字叫小路�！�

　　李治聽到這小太監(jiān)的自我介紹，冷冷地說道：

　　“那你就直接說一說，你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吧？什么都不用怕，朕和皇后只聽真話，明白嗎？”

　　小路聽到李治剛才的一番話，眼珠子一轉(zhuǎn)，顯得機靈過勁，忙回答：

　　“是，陛下，奴才明白，奴才絕不敢有虛假半句，只為告訴陛下真相。那日奴才在庭院里負責(zé)灑掃，只見粉兒姑娘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隨后進入殿內(nèi)，屏退了伺候皇后娘娘的所有宮人，還吩咐說沒有命令不得入內(nèi)。”

　　賀蘭靜樂聽到小路說，故意制造緊張氣氛，補充道：

　　“陛下，如若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怎么可能屏退所有宮人呢？大白天的，肯定有見不得人的事情。”

　　李治點了點頭，對此表示同意，但是沒有說話，用眼神示意小路繼續(xù)當(dāng)庭作證。

　　武媚娘看到這個小路，聽他所說，心中仔細地回憶著小路所說的事情，知道小路所言屬實。

　　對于這些負責(zé)干雜活的宮人，她平日里很重視維持與他們的關(guān)系，曾經(jīng)多次交代粉兒一定要確保宮中伺候的宮人可靠，防止被別的嬪妃或大臣安排進奸細，嚴(yán)禁宮人們私下里竊取到甘露殿的消息。

　　武媚娘仔細回憶著，她對于這個小路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此人負責(zé)灑掃，甚是機靈勤快，粉兒也曾經(jīng)多多關(guān)注過他，可總覺得這個人不可靠，過于靈活不是好事，所以才沒有重用他。不成想，果真應(yīng)驗了當(dāng)時她對于這個小路的認(rèn)知，如若讓這個小路進入到自己的內(nèi)殿侍候，那恐怕真得是錯上加錯。

　　武媚娘不由得暗自慶幸，幸好沒有。

　　武媚娘小心提防著，謹(jǐn)慎地聽著，等待著小路接下來還會招出些什么內(nèi)容。

　　小路跪在地上，抬眼看了看皇帝、皇后和魏國夫人一圈，尤其在看到皇后武媚娘的時候，他的眼神刻意地回避了一下，背主求榮的丑事終究不是光彩的事情：

　　“陛下，那日雖然皇后娘娘和粉兒姑娘沒有讓任何宮人入內(nèi)，但是奴才和他們還是在窗戶底下聽到了關(guān)于砒霜、點心的只言片語�；屎竽锬锖头蹆汗媚锝徽劦臅r間不長，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隨后我們就看到粉兒姑娘端著一盤精致點心走了出來。奴才不敢說假話，他們也都聽到和看到了。”

　　小路說完，看了看身后的三個一直低著頭跪在地上的太監(jiān)。

　　顯然這幾個人都是武媚娘宮里的人，聽到了關(guān)于砒霜劇毒、點心的事情。那三個太監(jiān)沒有抬頭，只是說道：

　　“陛下，我們都看到了也聽到了。”

　　小路他們跪在地上不敢再抬頭，生怕皇后對他們興師問罪，也已經(jīng)沒有臉面去見皇后了。

　　武媚娘分析著小路的話，大體理出了當(dāng)前的事情脈絡(luò)。

　　她隱約覺得賀蘭靜樂只是將重心放到了追究武順之死的事情上，但是對于武順?biāo)篮螅�她如何瞞天過海的事情卻并沒有找到什么證據(jù)。

　　要知道這后續(xù)的補救措施可是丁瑜洲全面籌劃的，看來確實是技高一籌，考慮全面，才沒有被發(fā)現(xiàn)疑點。

　　武媚娘多少有些慶幸，起碼保住了丁瑜洲，目前所有的證據(jù)沒有一個指向丁瑜洲。

　　前前后后六個證人證言證物都跪在兩儀殿內(nèi)，都大氣不敢出一下，只是跪在地上，似乎早就忘記了膝蓋上的疼痛。

　　所有證據(jù)已經(jīng)將矛頭和罪魁禍?zhǔn)字赶蛄宋涿哪锏纳砩�，原本李治對此還持有懷疑精神，始終不愿意相信傳言，即使此時被傳得沸沸揚揚，他也始終不愿意相信皇后武媚娘會做出那般傷害親姐的事。

　　武媚娘聽后，更是震驚不已，她一直以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卻不料竟然還是有人透露了風(fēng)聲，聽了墻角，將自己和粉兒密謀的事偷聽了去。

　　李治驚訝地望向武媚娘，武媚娘也抬頭去看李治，雖然心怯，卻絲毫不回避李治的犀利的眼神。

　　李治內(nèi)心怒意陡增，語氣很是冰冷，開口問道：

　　“皇后，這小路所言是不是真的？你們主仆是不是在商量著如何毒殺韓國夫人？”

　　皇帝如此詢問，透露了皇帝的內(nèi)心想法，全然被賀蘭靜樂察覺到了，她很希望見到這種場面，殿中的劇情正在沿著她所希望的軌跡發(fā)展。

　　武媚娘已經(jīng)有些站不穩(wěn)了，因為真相正在一點一點地像剝洋蔥一樣被剝開被發(fā)現(xiàn)，其中的真相不會是虛無的，而是真實存在的。

　　賀蘭靜樂的臉上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更帶著一種報仇雪恨之后的竊喜，她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努力了這么長時間，總算有了實質(zhì)性的效果。

　　事情變得越來越復(fù)雜，殿中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緊張。

　　外面又起了一陣狂風(fēng)，吹得窗戶和門發(fā)出吱呀的聲音，狂風(fēng)浮動著宮燈里面的燭火，火苗搖晃不已，風(fēng)力之大讓靠著窗戶的燭臺中的火已經(jīng)被吹滅。

　　氣氛變得緊張不安，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難以接受這個現(xiàn)實，但是鐵證如山的證據(jù)面前，他也不得不去接受。

　　李治看著武媚娘，目露兇光，更帶著質(zhì)問和質(zhì)疑。

　　他沒有想到自己心中這位賢惠的皇后，竟然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竟然會毒殺自己的親姐姐，這是李治難以接受的。

　　就好比李治知道自己的父親殺了自己的大伯李承乾一樣，他是不能理解的，他覺得兄弟之間就應(yīng)該和睦相處，姐妹之間也應(yīng)該和睦相處，這是人之常情的天下人倫。

　　這些親情，如果放在普通人家，也確實是天經(jīng)地義，可是放在皇家被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所干擾之后，人倫親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這一點，李治沒有看清楚，他活在宮中那么久，始終都沒有看清楚，他只認(rèn)為宮里頭的權(quán)力再大，也沒有親情重要，他忽視了別人與他并不是同樣的看法。

　　一切的一切就這樣默默地發(fā)生著變化，原本很有所轉(zhuǎn)機的局面，成了一場空。

　　武媚娘仿佛陷入了一場死局，李治狠狠地瞪視著她。

　　賀蘭靜樂更是不懷好意地嘲笑著她。

　　在場其他的人似乎也都在偷偷看著她的笑話。

　　武媚娘成了大家的焦點，成了武順之死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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