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歸心似箭林黛玉
周林跟隨雪雁來到黛玉房間,見黛玉正坐在桌前,手持毛筆寫著什么。
見周林進來,黛玉放下筆,站起身剛要讓座,忽然看見他右邊額角上紅了一塊,問道:“你額頭上怎么了?”說著走上前細看。
黛玉呼氣如蘭,那絕世容顏近在咫尺,這讓周林感到有些窘迫,以手掩蓋額頭連連后退著說:“沒事沒事,不小心碰了一下。”
黛玉笑道:“不會是練武的時候碰的吧?”
周林也笑了,語帶雙關道:“可不就是練武碰的。”
黛玉又走上來,朝一根手指頭哈氣,然后按到周林額上揉著。
這次周林沒躲,只聽她嗔道:“下次可要小心,把頭碰破了不是玩的。”
感覺到黛玉發(fā)自內心的關愛,周林不禁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來,嘴里答應一聲,問道:“姐姐在寫什么?”
黛玉收回手指,轉身回到桌前,回答道:“給父親寫信。我找你過來,是想和你商量——我想回家”
周林見黛玉臉上神情不像往日那么高興,知道必有緣故,不動聲色地問道:“是誰惹到你了?”
原來剛才周瑞老婆來過。
她送走劉姥姥之后,便去上房回王夫人話。誰知王夫人不在上房,往薛姨媽那邊閑話去了。周瑞老婆找到梨香院,剛至院門前,只見王夫人的丫鬟金釧兒正和一個小女孩兒站在臺磯上玩。
這金釧兒見周瑞家的來了,便知有話回,向內努嘴兒。
周瑞家的輕輕掀簾進去,看見王夫人和薛姨媽正長篇大套的說些家務人情等語。她不敢驚動,進里間來,只見薛寶釵穿著家常衣服,頭上只散挽著髻兒,坐在炕里邊,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鶯兒正描花樣子呢。
見她進來,寶釵便放下筆,轉過身來,滿面堆笑讓:“周姐姐坐。”
周瑞家的也忙陪笑問:“姑娘好。”
一面炕沿上坐了,因說:“這有兩三天也沒見姑娘到那邊逛逛去,只怕是你寶兄弟沖撞了你不成?”
寶釵笑道:“哪里的話!只因我那種病又發(fā)了兩天,所以靜養(yǎng)兩日。”
周瑞家的道:“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兒,也該趁早兒請了大夫來,好生開個方子,認真吃幾劑藥,一勢兒除了根才好。小小的年紀倒作下個病根也不是玩的。”
寶釵聽說,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藥。為這病請大夫、吃藥,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銀子錢呢。憑你什么名醫(yī)仙藥,從不見一點兒效。后來還虧了一個癩頭和尚,說專治無名之癥,因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我先天壯,還不相干;若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他就說了一個海上方,又給了一包末藥作引,異香異氣的,不知是哪里弄了來的。他說發(fā)了時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這倒效驗些。”
周瑞家的問道:“不知是個什么海上方兒?姑娘說了,我們也記著,說與人知道,倘遇見這樣的病,也是行好的事。”
寶釵見問,乃笑道:“不用這方兒還好,若用起這方兒,真真把人瑣碎死了。東西藥料一概都有,現(xiàn)易得的,只難得‘可巧’二字。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兩,冬天開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蕊,于次年春分這日曬干,和在末藥一處,一齊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
周瑞家的忙道:“噯喲!這樣說來,這就得一二年的工夫。倘或雨水這日竟不下雨,又怎處呢?”
寶釵笑道:“所以了,哪里有這樣可巧的雨,便沒雨也只好再等罷了。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蜂蜜十二錢,白糖十二錢,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罐內,埋在花根底下。若發(fā)了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
周瑞家的聽了笑道:“阿彌陀佛,真坑死了人!等十年未必都這樣巧呢。”
寶釵道:“竟好,自他說了去后,一二年間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從南帶至北,現(xiàn)在就埋在梨花樹下。”
周瑞家的又問道:“這藥可有名字沒有呢?”
寶釵道:“有。這也是那癩頭和尚說下的,叫作‘冷香丸’。”
周瑞家的聽了點頭兒,因又說:“這病發(fā)了時到底覺怎樣?”
寶釵道:“也不覺甚什么,只不過喘嗽些,吃一丸也就罷了。”
周瑞家的還欲說話時,忽聽王夫人問:“誰在里頭?”
周瑞家的忙出去答應了,趁便回了劉姥姥之事。略待半刻,見王夫人無語,方欲退出,薛姨媽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東西,你帶了去罷。”說著便叫香菱。
簾櫳響處,方才和金釧玩的那個小女孩子進來了,問:“奶奶叫我作什么?”
薛姨媽乃道:“把匣子里的花兒拿來。”
香菱答應了,向那邊捧了個小錦匣來。
薛姨媽道:“這是宮里頭作的新鮮樣法,堆紗花兒十二支。昨兒我想起來,白放著可惜舊了的,何不給他們姊妹們戴去。昨兒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兒來得巧,就帶了去罷。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兩枝,下剩六枝,送林姑娘兩枝,那四枝給了鳳哥罷。”
王夫人道:“留著給寶丫頭戴罷了,又想著她們!”
薛姨媽道:“姨娘不知道,寶丫頭古怪著呢,她從來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
說著,周瑞家的拿了匣子,走出房門,順路先去迎春、探春處。只見幾個小丫頭子都在抱廈內聽呼喚默坐。迎春的丫鬟司棋與探春的丫鬟待書二人正掀簾子出來,手里都捧著茶鐘茶盤,周瑞家的便知她姊妹在一處坐著,遂進入內房,只見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下圍棋。周瑞家的將花送上,說明原故。二人忙住了棋,都欠身道謝,命丫鬟們收了。
周瑞家的辭出來,問門口的丫鬟:“四姑娘不在房里?只怕在老太太那邊呢。”
丫鬟們道:“那屋里不是?”
周瑞家的聽了,便往這邊屋里來。只見惜春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兒兩個一處玩耍。見周瑞家的進來,惜春便問她何事。周瑞家的便將花匣打開,說明原故。
惜春笑道:“我這里正和智能兒說,我明兒也剃了頭,同她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兒來;若剃了頭,可把這花兒戴在哪里呢?”說著,大家取笑一回,惜春命丫鬟入畫來收了。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兒嘮叨了一會,便往鳳姐兒處來。穿夾道,從李紈后窗下過,越西花墻,出西角門進入鳳姐院中。走至堂屋,只見小丫頭豐兒坐在鳳姐房門檻上,見周瑞家的來了,連忙擺手兒叫她往東邊屋里去。周瑞家的會意,慌得躡手躡足的往東邊房里來,只見**正拍著大姐兒睡覺呢。
周瑞家的悄問**道:“奶奶睡中覺呢?也該清醒了!”
**笑著,撇著嘴搖頭兒。
正問著,只聽那邊一陣笑聲,卻有賈璉的聲音。接著,房門響處,平兒拿著大銅盆出來,叫豐兒舀水進去。
周瑞家的一看這情況,便明白了**為什么笑。
平兒進這邊屋來,周瑞家的就將花給了平兒,這才往賈母這邊來。
此時匣子里只剩下兩朵紗花,是給黛玉的。
想到黛玉,周瑞家的不由得就想起周林來。
“臭要飯的,坑了我們一百兩銀子,你拿著那銀子買棺材去吧。”周瑞家的惡狠狠地咒罵。
罵了幾句,扔不解恨,見附近無人,打開匣子,拿出一支花來折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撇了撇嘴,繼續(xù)往前走。
到了黛玉房中,賈寶玉也在,和丫頭們正解九連環(huán)作戰(zhàn)。
周瑞家的進來笑道:“林姑娘,姨太太著我送花兒來與姑娘戴。”
賈寶玉聽說,先便問:“什么花兒?拿來給我!”
一面早伸手接過來了。開匣看時,原來是兩枝宮制堆紗新巧的假花。
黛玉只就寶玉手中看了一看,一眼就看見其中一枝有折痕,便問道:“還是單送我一人的,還是別的姑娘們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姑娘的了。”
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替我道謝罷!”
周瑞家的聽了,一聲兒不言語。
賈寶玉見黛玉面上有不悅之色,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邊去了?”
周瑞家的回答:“太太在那里,因回話去了,姨太太就順便叫我?guī)砹恕!?br />
寶玉道:“寶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這幾日也不過來?”
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
寶玉聽了,便和丫頭們說:“誰去瞧瞧?就說我和林姑娘打發(fā)來問姨娘、姐姐安,問姐姐是什么病,吃什么藥。論理我該親自來的,就說才從學里來,也著了些涼,異日再親自來。”說著,茜雪便答應去了。周瑞家的自去,無話。
此時東府里有個婆子過來送信,說蓉哥兒媳婦的兄弟秦鐘來了,請二爺過去見面。
賈寶玉聽了,急忙辭了黛玉出來,去會秦鐘。
黛玉坐在椅上,望著那兩枝宮花出了會神,心里暗暗思量:“外祖母雖然疼愛自己,但這里畢竟不是自己家。在自己家里何等自在,一呼百應,想怎樣就怎樣。況且父親年紀漸老,身邊總是沒有親近的人照顧也不行……”心里動了回家的念頭,就讓雪雁去找周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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