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夢醒
眼前的女子極美,極端莊。
襲人見了她心中只只有“菩薩”二字,另她不由得就想要跪拜一番。
只是此刻的襲人實在是狼狽萬分,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不用說,就連頭發(fā)上也全是水,濕漉漉的頭發(fā)如同一團水草沾得滿臉都是。
如今已是初冬,寒風(fēng)一吹更把襲人凍得臉色發(fā)青,瑟瑟發(fā)抖。
那女子見了襲人這模樣,當(dāng)即便嘆了口氣柔聲說道:“可憐見的,快些回去吧,看一會兒再凍壞了。”
襲人此刻已經(jīng)全然清醒,知道自己方才恐怕是撞見了不干凈的東西,這才迷失了本性,若不是眼前這菩薩一般的女子,自己今日定然就沒命了。
一想到是她救了自己的性命,襲人心里更是說不出的感激崇拜,再看那女子白衣飄飄、纖塵不染,更襯得她品貌如仙,當(dāng)下更是身不由己便跪拜了下去,一面磕頭一面便哭道:“若不是大師,我今日恐怕就再也沒命了。大師救命之恩襲人永生不敢忘懷,還望大師能告訴我法號,從此后襲人日夜供奉大師。”
那女子一聽便嘆氣道:“你今日還當(dāng)真是失魂落魄,怪不得能被妖邪之物所迷,你倒好生瞧瞧我是誰,你不認識我是怎地?”
襲人聽她說話聲音甚是耳熟,忙就抬頭仔細端詳了半日,依稀瞧著卻是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眼前的女子是誰來。
那女子見她滿臉都是迷惑,當(dāng)即又嘆氣道:“是我啊,我是妙玉,你當(dāng)真認不出我了么?”
襲人聽了忙又仔細瞧了半日,這才認出眼前這位品貌如仙的女子果真就是妙玉。
原來寶玉一向極是傾慕妙玉人品,大有崇拜之心,整日里沒少念叨妙玉的大名,因此襲人對妙玉的大名倒是如雷貫耳。可一來妙玉極少出櫳翠庵,二來襲人也不敢隨意踏足妙玉修行凈地,因此倒是極少見到妙玉本尊。
自妙玉入住櫳翠庵后,她統(tǒng)共也就見過一兩面,還是遠遠地看不大清楚,因此今日相見自然就認不出。
她平日就聽說妙玉是有真本事的,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且今日距離近了更覺妙玉大有仙人之資,自然是崇拜得五體投地。
妙玉見她瑟縮于自己身前甚是可憐,當(dāng)即忙撫慰道:“好了,你是寶玉身邊兒的襲人不是,快點兒回去吧。現(xiàn)在天色太晚了,這園子里如今又不大干凈,快些回去吧。”
襲人聽了忙又磕了兩個頭,這才翻身站起,哆哆嗦嗦就想要走。才走出兩步,她忍不住又回頭問妙玉道:“大師,方才那個……是太太房里的彩霞么?”
妙玉聽了便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誰,賈府的女孩子太多啦,我也分不清誰是誰,不過是個孤魂怨鬼罷了,想想也是可憐得很,隨她去吧。”
說罷,妙玉又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才轉(zhuǎn)身要走卻又被襲人叫住了。
妙玉疑惑不解,扭頭便見襲人一身是水地在寒風(fēng)中發(fā)抖,益發(fā)顯得她纖瘦可憐,不由得便開口問道:“你叫我還有事兒么,怎么還不快回去?”
襲人猶豫一陣,這才開口問道:“大師,我聽說大師能推算未來之事,我想問問……問問大師……我的歸宿……究竟是在哪里?”
妙玉不曾想襲人居然問起這個事兒,本是不愿意和她多說的,可又見她實在是可憐,當(dāng)下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好癡,傻姑娘,好夢終需醒,癡纏又有何趣?你的結(jié)果并不在賈府……”
襲人聽了妙玉這一番話,當(dāng)即“噢”了一聲,滿臉皆是落寞,其楚楚可憐叫人不敢再看。
妙玉見了更是憐憫之心大起,當(dāng)下忙便撫慰她道:“你也不必太過悲傷,雖說你最后不能稱心如意,可日后也算過得平安喜樂,比起那些個冤死鬼來不是好過太多么?你想想剛才的彩霞,她尸骨在這冰水之中浸泡了數(shù)日才被撈出來……”
襲人這里正自傷情,猛然被妙玉這么一說,當(dāng)下也不由得點了點頭,回轉(zhuǎn)身緩緩地去了。
妙玉見她背影落寞,一身皆是說不出可憐,當(dāng)下又忍不住嘆息道:“這府里的女孩兒個個都是下場凄涼,誰又能可憐誰?莫說旁人,就我自己的結(jié)局還不知道是如何呢……”
自言自語中,妙玉也是漸行漸遠,空留沁芳閘里的水淙淙而去。
流水污濁,腥氣刺鼻。夏日落入沁芳閘里的花瓣早就腐爛沉底,化作了厚厚的花泥。唯有一些個樹枝花枝還躺在水底,被水流沖得也快要爛掉了。
只說襲人一路摸著黑跌跌撞撞終于進了怡紅院。麝月和秋紋一見她這模樣登時都嚇了一跳,忙都驚問緣故。
襲人當(dāng)下只說是天黑滑到水里去了,也不肯說別的。一來怕眾人聽了害怕,二來也怕她們出去瞎說,再惹起別的事情。
寶玉依舊是在一旁一動不動念經(jīng)文呢,就見了襲人這般狼狽相兒依舊是不為所動,連頭都不肯扭一下的。
襲人見了他這光景忍不住更是心碎,猛然就想起妙玉的話來,復(fù)更是想起彩霞笑話她癡的話,當(dāng)下心碎到極處反倒是猛地驚醒了:
寶玉如今這樣兒想來是心里不曾有我,也罷,既然他心里沒有我,我又何苦癡纏呢?
且聽妙玉大師的意思,最后自己結(jié)局恐怕終是不在這里,那再傷心也就太過可笑了。
既然我命如此,那也不必再強求了。原來自己這十來年只不過是春夢一場罷了。
此后我只好好對他,也算對得起自己,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猛然間想明白了這道理,襲人反倒不覺得傷心,忙就換下了衣裳,又趁熱喝下了濃濃一大碗姜茶,洗漱過后便蓋了厚厚的被子沉沉睡去了。
說也奇怪,她想明白了心事,這一夜睡得倒極是香甜,一夜無夢,直睡到天色方亮這才醒轉(zhuǎn)過來。
此時的怡紅院一片死寂,蠟燭將將燃盡,余燼縹縹緲緲,屋子里還是沒有點上炭盆,冷得厲害。
襲人貪戀被窩里的熱氣,捂著被子怎樣也不肯起。耳聽得里間悉悉索索一陣輕響后,隨即又聽見寶玉叨叨咕咕的念經(jīng)聲。
她聽了不覺冷笑:“若早是個勤奮的,又何至于到了今日這地步?如今就算是念經(jīng)念得再勤,難道就能成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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