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自己已是門檻內之人，與世俗再無半分干系，但此情此景，妙玉不知自己除了愿意還能說什么。


　　一剎那，她真的動了凡俗之心，真的想要還俗與賈琮走過這一世風雨。


　　可是又怎么能夠，莫說她已經知道賈琮心里還有個黛玉，就她如今麻煩纏身就不能拖累他。


　　一句“我愿意”過后，妙玉萬分后悔，將想要再說句反悔的話，賈琮卻已經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畔低聲囑咐：“莫多語，我這是為了救你，一切都作不得數的。”


　　妙玉頓時一片茫然，不知聽了他這話是歡喜還是遺憾，只覺心里空蕩蕩的，不知身在何處。


　　實則她是真心愿意的，要不是他心里已經有了別人，要不是她身在皇家，要不是……總是有緣無份罷了。


　　罷了，我還是終身都侍奉佛祖罷了。


　　妙玉在一片迷茫中依稀似乎尋到了星星點點的光芒，此生終在塵世外，恐怕這才是她的歸宿。


　　她一瞬明志，無所依托的心終是有了不確定的歸宿，狠心掐滅了心中才有的點點漣漪，心潮復明靜。


　　這一切不過是剎那間的事情，妙玉垂首，無人能瞧得見她面容微妙的變幻。再抬頭，她的目光已是澄凈如水，再無一絲波瀾。


　　眾人這時早就因為賈琮的話語震驚萬分，都直勾勾瞪著他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你說什么……你要娶我女兒……你……”


　　老太子震驚萬分，眼睛瞪得多大，在他看來賈琮簡直是瘋了，這小子太過自不量力。賈府，雖說與他私交不錯，可還遠遠不夠資格。只要無法助力他登上皇位的男子都不配娶他的女兒。


　　小太子聞言先是一陣錯愕，隨即便笑了，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賈琮一番，這才笑問道：“賈公子想要娶我妹妹？”


　　賈琮聽問便點頭：“是，我和另妹情投意合，愿結百年之好，方才另妹也說她愿意了，殿下聽見了吧？”


　　太子聞言更是笑得歡暢，盯著賈琮又細細打量著，笑道：“公子名門之后，一表人才，況且聽說公子為了我妹妹連命都差點兒丟了，原本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我妹妹要嫁的男人恐怕還不能是你。”


　　賈琮聞言笑了笑說道：“嫁與不嫁，都在她，與旁人無干。”


　　太子聽了笑得更是歡暢，一面笑一面搖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妹妹要嫁誰自然在于父親一言，怎么說和旁人無干？”


　　賈琮聽了便瞥了老太子一眼，低聲說道：“我娶的是妙玉，又不是她父親，自然和他無干……”


　　他話音未落，眾人面上的神色更是震驚到無以復加，只以為賈琮當真是個瘋子，連這種無知的話都能說得出來。


　　太子還來不及開口反駁，突然就見妙玉一晃身站到了賈琮身前，反倒是把他護在了身后。只聽她朗聲說道：“我入空門前已經在佛祖前發下了重誓，這一生侍奉佛祖，再無世俗牽掛，若是違背誓言就叫我永世沉淪地獄，永不超生！父親若是逼我，我也無法，只能把骨肉還你就是了。”


　　語畢，妙玉早就一反手從袖子里掏出一把極鋒銳的匕首出來，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原來她早就想到了父親恐怕是對自己有所圖，因此一直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寧可來個魚死網破也不愿違背自己心愿，更不愿為了父親那不切實際的癡心妄想而玷污了自己清白。


　　匕首鋒銳無比，精光閃耀，一瞧就知道是極罕見的利器。


　　匕首寒光閃爍，輕輕點在妙玉頸項肌膚之上，只要輕輕再向前一送，妙玉登時就會香消玉殞。


　　這時眾人都被嚇得不敢稍動，死死盯著她一語不發。只見妙玉容色慘淡，目光中卻滿是倔強，顯然她不是做樣子嚇唬人，是決心要以死明志的。


　　見眾人盯著她不語，妙玉慘然一笑，纖纖玉手微微向前一送，肌膚登時綻裂，一縷嫣紅的血流瞬間蜿蜒而出。


　　“妙玉，不要！”


　　賈琮一見妙玉傷了自己，登時心慌意亂，一閃身就要去奪她手中的匕首。


　　妙玉閃身躲過，素手又向前一送，匕首再入，一股更加嫣紅的血流破肌而出，瞬間濕透了胸前衣襟。


　　“妙玉……妙玉……你瘋了……你……你……”


　　賈琮急得要瘋了，又是跳又是叫，眼淚直流。


　　妙玉瞧著他心中一痛，剎那間心潮又起。


　　這人世間終還是值得一來的。


　　她望著賈琮的目光愈發溫柔纏綿，仙仙素手卻抓得匕首更緊，用力向頸項送去。


　　鮮血四濺。


　　“不要，妙玉，你不是說要嫁我么，你這又算什么，打算叫我一個人孤獨終老么？好……好……既然你要死我也攔不住，我就等著你去了，我也跟著你去……你等等我！”


　　賈琮淚眼模糊，失聲痛哭。


　　妙玉微微一怔，素手微微打顫，匕首已然抵在了頸項間的骨骼上，只要她再一狠心，再稍微用力一些，世上再無妙玉。


　　淚水終于還是忍不住滲出，順著臉龐緩緩滑落。


　　“賈琮……這一生遇見你……我不后悔來過……”


　　妙玉哽咽難言，十指收緊，用力向下插落。


　　眼見妙玉就要香消玉殞，太子眼疾手快，一腳飛踢過來，把妙玉手中的匕首遠遠踢落在一旁。


　　妙玉身形一晃當即向后就倒，卻被賈琮手疾眼快一把攬入懷中。


　　老太子站在一旁早就嚇得呆住了，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他并非不疼這個女兒，相反，他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女兒了，一切衣食住行無不是揀最好的給她。


　　如今他也是逼得實在沒法子了，這才起了要女兒前去和親求援的念頭。


　　再看妙玉滿身都是鮮血，一動不動，似乎是已經亡故了，他心中說不出的后悔。


　　賈琮低頭忙就扯下一片衣襟先按住了妙玉頸項間的傷口。好在她匕首并未刺中要害，看著血流得怕人，與性命卻無大礙的。


　　可眼見妙玉滿身是血，賈琮依舊是心疼異常，一抬頭望著老太子便吼叫道：“你還算是個人么？為了當個皇上你就能把自己女兒也活生生逼死？你都不配做人，還妄想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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