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憋屈
平兒獨立于秋日的賈府中思緒紛亂。她跟了王熙鳳十來年，伺候了她十來年，陪著她一起嫁入賈府，如今卻只混了個通房大丫頭的身份。
自己伺候了十來年的主子，什么性格，什么脾性，她比誰不清楚？
這個王熙鳳最是狠辣無情的，想當(dāng)初剛來賈府的時候，連上她一共陪嫁過來四個丫頭。另外三個人才比她要好，又比她機(jī)靈，一個一個都被這位主子給剔除了，手段之狠，叫平兒一想起來都哆嗦。
估計現(xiàn)在那三位美人的尸骨都化成齏粉了吧？
賈璉也不是個省心的，好色不足似乎是賈府爺們兒的通病。她剛來的時候，賈璉身邊伺候的女孩子也有幾個，自然也都是出挑的。可還不是也叫自己這位主子一個一個給或賣或殺，給弄得干干凈凈？
因為她衷心，又恪守本分，有事兒沒事兒都遠(yuǎn)著賈璉，親近著王熙鳳，這才好歹活到了如今？再說她好歹也要顧及些個名聲兒，總不能一個人也容不下吧？！
可即便這樣兒，這一對兒主子還是處處拿她撒氣，叫她活得艱難。
她就不必細(xì)想，也知道這一輩子是怎么回事兒了，無非就是這么渾渾噩噩活著罷了。如果哪天逼得狠了，她就一脖子吊死拉倒。反正像她這樣的人是沒人心疼的，就是死了也是無聲無息。
誰知今日賈琮就給她說了這么一番話，把她的心又給暖起來了。即便是賈璉，她伺候了他那么久，也從未從他嘴里聽到過一句暖心的話，偏偏是這個小孩子居然如此重情。
平兒呆立在原地，心潮起伏不定，再抬頭看賈府上空的藍(lán)天白云悠悠，再看四周府內(nèi)的草木蒼翠、紅墻黃瓦，這曾經(jīng)看過無數(shù)遍的賈府突然間就和以前不一樣了。原來死氣沉沉的賈府突然就蘊含了無限的生機(jī)。
平兒又悲又喜，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賈琮卻早就跑遠(yuǎn)了。他心里著急，一口氣就跑回了暢春園，直奔自己的屋子就去了。
剛一進(jìn)門，就聽賈赦正破口大罵賈璉：“你個畜牲，你還敢來見我么？你還認(rèn)得我是你爹？我還以為你有了新爹就忘了我這個舊爹了呢。快把這生你養(yǎng)你的親爹給弄走，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居然跑到侄兒房里來調(diào)戲侄兒的婢女來了，可真是出息，那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賈赦破口大罵，其中還夾雜著春桃哀哀欲絕的苦鬧聲，只聽那丫頭又是口口聲聲哭喊著不要活了，沒臉再見人了等語。
賈璉卻是鴉鵲無聲，聽不見一絲一毫的動靜。
賈琮心里好笑，忙躡手躡腳往里間偷偷走去，探頭向里面張望：
只見賈赦吹胡子瞪眼睛，指著賈璉正罵得起勁呢。可憐賈璉跪在地上，腦袋幾乎要垂到胸口了，聽著赦老爹罵他，一口大氣也不敢出的。
角落里，春桃衣不遮體，烏云散亂，正委頓在當(dāng)?shù)匕暣笞鳌２粫r卻悄悄拿眼去看賈赦，二人眉目傳情，形狀親密異常。
賈政依舊是直挺挺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臉卻比方才更腫了許多。賈琮一見嚇了一跳，仔細(xì)又看了半日方才認(rèn)出來。若是賈母此刻到了這里，就她老人家也是認(rèn)不出她這個乖兒子的。
看到眼前這一幕，賈琮不由得搖頭咂嘴，暗暗為賈政不值：您老人家若是好好的不來招惹我，何至于就到了這步田地？這須是怪我不得。
他這里正瞧熱鬧，只聽賈赦老爹抬腳就把賈璉踢倒在地，又大罵道：“你個畜牲，你好好地就在西院兒里伺候你親爹親娘就罷了，又來老子這里做什么？你和你那個閻王老婆不是最會討人喜歡，做事又最公正無私的，你來我這東院兒里來做什么，我又不是那遭人待見的，你來我這里做什么？”
賈琮聽見賈赦老爹就跟個潑婦罵街似地蠻不講理，把個賈璉又打又罵，看得他又是好笑又是過癮。
只見賈璉被踢倒在地上剛剛爬起來，卻立即又被踢在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卻依舊是不敢吭氣。
只聽賈赦又罵道：“你個畜牲，我聽說你還敢欺負(fù)我親親的兒子，是不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個什么東西就敢欺負(fù)我的琮兒？你和他一個地上一個天上，你就連我琮兒一根兒腳趾頭都比不上，你給他**趾頭還嫌你臭呢！從今后你再敢碰他一下試試看，我管保打折你的狗腿……”
賈琮聽到這里，不由得心中感動：賈赦老爹雖然人不正經(jīng)，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如今對他卻是真的不錯……
他正琢磨呢，就聽見里頭隱隱傳來賈政哼哼唧唧的呼痛聲，想來是要醒過來了。
賈赦隨即也就不再罵賈璉，一扭頭又大罵賈政道：“畜牲，你個畜牲，居然來調(diào)戲侄兒房里的人，你還算是個念書人？你簡直豬狗不如！”
賈赦一邊罵一邊又去踢賈政，這貨吃痛，很快就清醒了過來。那春桃機(jī)靈得很，也用不著人吩咐，立即便大放悲聲，嚎叫著非要去尋思不可。還是賈赦一把拖住了，連連安慰道：“好丫頭，你別委屈，大老爺我一定能還你個清白。”
賈政這時候也清醒過來，一見眼前這情景，他當(dāng)即就明白了賈赦是在耍什么把戲，差點兒沒把他氣得吐血，想要開口分辨，可那衣衫不整的丫頭又是鐵證，他被人家一口咬定了來調(diào)戲侄兒房中的丫鬟，如今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賈政氣得發(fā)昏卻又無計可施，賈赦這時卻又扭頭罵賈璉：“瞎了眼的狗東西，沒看見你親爹醒過來了，還不快把他給我弄走，非要我把老太太也請過來瞧瞧不成？”
賈璉這時候早就被打罵得昏了頭，賈赦一聲吩咐之下他慌忙爬起來就去摻扶賈政。
賈政有心還想要鬧騰一番為自己正名。可還輪不到他說話，那丫鬟又哭天喊地地叫嚷起來，撲過來扯住他就叫他賠自己的清白。那賈赦也是滿臉鐵青，抬手要打抬腳要踢的。賈政這時候渾身疼得火燒火燎，加之又被氣得頭眼發(fā)花，更怕那丫鬟和自己胡攪蠻纏，也只得忍氣吞聲被賈璉扶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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