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寧國府
寧國府里從昨夜里就鬧騰起來,到了此時更是熱鬧到了極點,只見處處都是車馬嘶鳴,人聲鼎沸,就連面對面說話也聽不真對方究竟說的是些個什么。
府門早就洞開,大門上張燈結(jié)彩,人進人出亂如螞蟻。
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只見許多打扮艷麗的丫鬟進進出出忙碌個不停。
榮國府里的丫鬟漂亮,是整個兒京城都出了名的。在這一墻之隔的寧國府里,丫鬟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因此,一眾漢子可算是開了眼界,兩只眼睛只顧盯著美人看,眼珠子掉了一地,哈喇子流了滿身。
這一來人人走神,未免你的馬車撞了我的人,我的人又碰了你的馬車……一時間鬧了個人仰馬翻。
雖然也有管事兒的,但一來人太多管不過來,二來就是那些個管事兒的也忍不住偷瞄寧國府的漂亮丫鬟,誰又顧得上說誰?
再則更有些孟浪的丫鬟,故意打扮得妖艷非常,行動輕浮,不斷拿言語挑逗人,更是把這些個實心眼兒的漢子攪得神魂顛倒、如在云端。
因此,這寧國府簡直就是開了鍋一般,熱鬧到百年難得一見。
賈琮和賈環(huán)兩個一見府里如此熱鬧不堪,他們兩個是小孩兒心性,不由得滿心都是興奮,言語行動間也跟著輕浮起來。
賈琮還好,賈環(huán)卻早就笑嘻嘻和府里的丫鬟們調(diào)笑起來,“姐姐”、“妹妹”叫個不停。
眾丫鬟十有八九都認識賈環(huán),知道他是榮國府里不得寵的庶出少爺,又厭惡他的為人,因此都不怎么搭理他。賈環(huán)這里忍不住又生起氣來,嘟嘟囔囔低聲罵寧國府的丫鬟瞧不起他、因為他不是太太生的而輕視他……
賈琮聞言啼笑皆非:自己不尊重,非要往下流走,卻怪別人輕看他……賈環(huán)這神邏輯真是叫人佩服。
見了賈環(huán)一臉的不高興,賈琮少不得又在旁邊勸解了他半天,賈環(huán)方才好些了,又高興起來。
倒是賈琮一路行動穩(wěn)重,他打扮得好,生得也極好,因此不少丫鬟倒偷偷看他,甚至有大膽些的主動和他搭話。
賈環(huán)見了更是氣悶,遂叫道:“這里人多吵得頭疼,實在是膩煩,咱們兩個去瞧蓉哥兒去!”
賈琮也正嫌亂,當下更無異議,和賈環(huán)兩人鉆出人群便往寧國府后院兒去了。
寧國府前頭熱鬧喧天,后院兒卻是一片肅靜,偶爾見有幾個艷麗的女子匆匆而過,不是姬妾便是丫鬟。她們見了琮、環(huán)二人躲避都來不及,更不會上來盤問,因此二人輕輕松松就到了寧國府深處,直往賈蓉的住處而去。
二人一路快捷,將將繞過一架花架,猛然便見迎面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婦人,身邊還跟著兩個小丫頭。
賈琮不認識這美婦人是誰,賈環(huán)卻已經(jīng)停住了腳,忙打招呼道:“嫂子好,嫂子沒去前邊兒忙去?”
原來這婦人正是賈珍的妻子,尤氏。
尤氏見是賈環(huán),也住腳笑道:“我還說這是誰呢,原來是環(huán)少爺。我沒去前頭,吵得我頭疼,橫豎有你珍大哥呢,與我無關(guān)。你怎么又到后邊來了?”
尤氏嘴里和賈環(huán)說話,眼睛卻望著賈琮細細打量,又問賈環(huán)道:“這位少爺是誰?生得如此好,明珠美玉似的,我怎么沒見過?”
賈琮聽尤氏問起他,忙規(guī)規(guī)矩矩邊行禮邊回答道:“珍嫂子好,嫂子沒見過我,我是東府里的賈琮!
尤氏一聽,當下便吃了一驚,忙又細細看了賈琮兩眼,這才歡然道:“原來是你啊,我年前見過你一面,誰知這半年不見琮兄弟就這般出息了,嫂子眼拙,竟然沒認出來……”
當下三人又寒暄幾句,尤氏便問二人道:“你們兩個不在前邊熱鬧,怎么跑到這后院兒來了?”
賈環(huán)便接口道:“前面人太多了,吵得我腦仁兒疼呢,我這不是就領(lǐng)著琮兄弟來看看新郎官兒,賈蕓呢,他去哪兒啦?”
尤氏聽了便笑道:“可是,前面吵嚷得人頭疼,哪兒有這里安安靜靜的倒是好,蕓兒怕不是還在他院子里頭呢,你們?nèi)フ宜グ。?br />
賈環(huán)早就膩了,巴不得一聲,領(lǐng)著賈琮就跑。賈琮忙又和尤氏話別,尤氏笑瞇瞇和他說了句客套話,這才領(lǐng)著丫鬟去了。
賈環(huán)這里早就不耐煩了,低聲兒不住抱怨賈琮:“你和她一直說個什么勁兒,你以為她是咱們府里賈璉他媳婦兒呢?她不過就是個擺設(shè)罷了,你倒肯對她上心!”
賈琮聽了笑笑不語,隨著賈環(huán)又快步穿過一座假山,繞過一汪池塘,這才到了賈蕓的住處。
只見眼前是不大一座院落,院子當中是好大一個花壇,此時花壇內(nèi)各色奇異花草爭奇斗艷,好看得緊,又香氣撲鼻。
只是這時候賈蕓院子里卻靜悄悄毫無動靜,竟然好像沒有人一般。
二人不由得驚訝,賈環(huán)便先自言自語道:“怎么,難道是咱們兩個來晚了,蕓哥兒已經(jīng)收拾好走了不成?”
賈琮便道:“不能吧,方才珍大嫂子不是說他還在院子里么?”
賈環(huán)聽了,不由得皺眉道:“我說聰哥兒,你老實得未免過頭了些!你就信那些娼婦的話,這兩府里哪兒有個好人?她瞧不起咱們這些個庶出的,怎么肯和咱們說實話,你倒相信她呢!”
賈琮搖頭道:“我瞧她不像是說假話的樣兒。況且,咱們來都來了,不如進去找找,要是蕓哥兒當真不在再說!
賈環(huán)聽了便冷哼道:“你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吃了虧才肯信我的話!
賈琮知道他這是自卑的毛病又犯了,只得無可奈何笑道:“管她呢,先找找看。”
說罷,賈琮自行便先向正屋里走去。等二人掀簾子進去,只見正屋里鴉鵲無聲,一個人影兒都不見。
賈環(huán)在一邊未免又冷笑連連:“我早和你說了,那娼婦是騙咱們兩個,你偏不肯信,現(xiàn)在又怎么說?”
賈琮不語,看了看正屋里擺設(shè)奢華,纖塵不染,不像是有人住的模樣,當下也不搭理賈環(huán),扭頭出了屋就往偏房走去。
賈環(huán)也只得一路跟著,嘴里兀自嘮叨不休,一時罵尤氏瞧不起人、欺騙他,一時又抱怨賈琮不肯相信他。
賈琮也不理會,自顧自走到偏房,剛要掀簾子進去,猛然就聽人長嘆一聲道:“我什么都做不得主,這媳婦兒反正是他看上的,叫他娶就是了,我不稀罕,我也看不上那下作的娼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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