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冬兒的話，蘭芝了悟：“是啊，那就是要把東西做到最好唄。”

        冬兒點(diǎn)頭：“孺子可教。”

        “什么意思？”蘭芝問。

        冬兒糊弄她：“不知道，我也是聽別人這么說的。”

        走了一段，冬兒想起什么，問：“蘭芝，你爹在館子里做什么？做多長時(shí)間了？”

        蘭芝說：“我爹基本上都是在后廚打雜，忙了也能切菜、搟面什么的。在這家館子就做了七八年了，這之前在別家也是后廚打雜。其實(shí)，我爹的活兒做的挺好，工錢也不少，還能經(jīng)常帶回來些剩飯剩菜。可就是這樣，我家也常常吃不飽飯，還是我家孩子太多。”說著低下頭。

        冬兒想想蘭芝家里那些衣不蔽體的弟弟妹妹們，也有些難過，說：“那也沒什么，等你們長大了，能做事了，就好過了。”

        “哪有好過的時(shí)候，我娘現(xiàn)在就常常犯愁，家里男孩子多，就怕到時(shí)媳婦都娶不到。我家也就是開始和你打柴，才算好一些，起碼弟弟妹妹們不那么冷了。爹把攢起來的柴挑到館子賣，也能抵了進(jìn)城稅。”蘭芝難過的說。

        冬兒連忙制止她：“其實(shí)我想說的不是這個(gè)，我想說，你爹要是能應(yīng)付得來館子里的事情，你家可以擺個(gè)小攤，買個(gè)小吃食。”

        蘭芝為難道：“我爹在飯館里也就是給人打打下手，沒學(xué)過廚子，沒正經(jīng)做過菜品。再說，我家也沒本錢。”

        冬兒說：“咱說的不是小買賣、小攤子嘛？不要多少本錢的。我家有個(gè)炭爐，夏天屋子里太熱，用來在院子里熬糖的，現(xiàn)在不用，可以先借給你家。面案、搟面杖、刀、碗、筷這些你家里自己有。讓你娘尋人借一張桌子，不拘好壞，擦抹的干干凈凈就行。再找?guī)讉�(gè)凳子就可以了。”

        蘭芝訝然：“這么簡單，能做什么買賣？”

        冬兒和她解釋：“你爹不是說我家的餡餅好吃嗎？你爹整天在館子里做事，他要是覺得真好，我可以教你調(diào)餡，到時(shí)候你家可以買餛飩湯。你家人多，大家一起伸手做事，一定照顧的過來。也許能掙一些錢。”說著，看了看蘭芝，試探道：“不過商人地位底下，就怕你爹不愿意做。”

        蘭芝聽了大驚，看的冬兒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讓蘭芝的表情驟變。

        沒想到蘭芝皺眉瞪眼的說：“商人的身份哪里低下了？商人多好了，吃得好、穿得好、住的也好。”

        冬兒怔了怔，訥訥的說：“是啊，哪里低下了？”是啊，飯都吃不上了，哪里還有錢供子弟們讀書取士，哪里還管的了什么士農(nóng)工商的排序。

        冬兒定了定神，接著說：“你回去讓你爹娘盤算盤算，看能行不。能行的話，我這就教你調(diào)餡。做餛飩無非就是餛飩餡、餛飩皮、餛飩湯。餡調(diào)好了，餛飩皮就是個(gè)功夫，揉勁道就好，你爹在后廚這么多年，肯定行。你爹要是能從館子里賤買兩塊剔過肉的骨頭，拿回來熬。只要火候到了，就能熬出濃白的餛飩湯。餛飩出鍋，盛碗的時(shí)候撒幾粒切碎的豆苗。”說著，冬兒一臉的想往、陶醉，又想到好長時(shí)間沒吃到肉了，隨口說道：“生意不要太好。”

        冬兒的計(jì)劃把蘭芝聽得目瞪口呆，聽到冬兒最后說了一句這么不靠譜的話，才呆呆的問道：“為什么生意不要太好？咱不是怕生意不好嗎？”

        冬兒這才回過味兒，連忙挽回：“我說了生意不要太好嗎？口誤，口誤。我是說，生意千萬不要不好。嘿嘿。”暗暗吐了吐舌投。

        冬兒又說：“不過，眼看要進(jìn)臘月，離過年沒幾天了。要做也得是明年出了正月的事了。”

        蘭芝的神經(jīng)夠強(qiáng)悍，被冬兒連番的摧殘，沒崩潰不說，還連連感嘆：“冬兒，你怎么能知道這么多？你知道的真多啊。”

        冬兒不知道怎么接話，于是做了個(gè)鬼臉，沒吱聲。心里暗想，你要是夜市吃得多、看的多，你也知道的多。

        蘭芝回到家里，神情還有些愣愣的，蔡大嬸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見蘭芝的神色確實(shí)不同往常，有些擔(dān)心，就問：“和冬兒一起回來的？”

        蘭芝呆呆接過蔡大嬸手里的柴枝，坐在凳子上，往灶口添柴，答應(yīng)著蔡大嬸的詢問：“嗯，和冬兒一起回來的。”

        沒等蔡大嬸再問，蘭芝一股腦的對(duì)蔡大嬸說：“娘，今天回來的時(shí)候，我對(duì)冬兒說了爹夸他家的餡餅比館子里做的還好。冬兒跟我說，讓爹娘合計(jì)合計(jì)，擺個(gè)小食攤子……”

        蔡大嬸認(rèn)真的聽她說完，宛如被一道亮光照亮了心里，嘴里卻喃喃自語道：“不好白白麻煩楊家吧……”

        冬兒不知道蘭芝家里已經(jīng)開始緊鑼密鼓的合計(jì)小食攤的事情。她推開家門，看到他家大哥又坐在了炕上，臉上的表情是故作輕松的，堆了些有些干巴的笑容。

        和上次不同的是，坐在炕桌正面的楊秀庭，這次沒有滿臉的笑，卻皺著眉，不語。

        鄭氏有些不安的坐在炕沿上，也沒有前幾天的熱情洋溢。

        二黑沉著臉坐在灶口前添柴，聞氣味，鍋里悶的是土豆。

        又吃土豆啊。冬兒也不做聲，靜靜的進(jìn)門，盆里添水洗手。看到灶臺(tái)上的盆里，有還沒切的酸菜和白菜，冬兒自覺的過去案板前操作。

        每天都吃的飯，不用吩咐，照原樣做就是。她娘要添菜，自然是由她娘去思量、實(shí)施了。

        二黑沒做聲，卻連連看冬兒，奇怪冬兒怎么一點(diǎn)不好奇。

        冬兒連眼角都沒給他一個(gè)。

        冬兒一大把的年紀(jì)，有著好幾年大江南北的閱歷，上次大春的做法和表現(xiàn)，冬兒就看出大春師傅，或者說是大春的打算。這是又回來拿糖來了。

        冬兒心里冷笑，看來大春心里根本就沒這個(gè)家。

        大春師兄弟五個(gè)給人家做白工，一日三餐是羅木匠供給，穿用卻是自家出。人在外面，衣服是臉面，大春的用度，鄭氏一直撿好的給。

        羅木匠供給的吃食，有一大部分是做工的人家供應(yīng)的，為了讓工人做的盡心，吃的不錯(cuò)。羅木匠會(huì)做事，在家里徒弟和自家吃的一樣，而羅木匠家的日常吃食，也大大好過了冬兒家里。

        三年多了，大春吃得好、穿得好，每次回來看到家里的吃、用的簡陋，只怕不想回來了。一心只想著怎么能留在羅木匠身邊，于是，就把家里能拿的出來的好處，想方設(shè)法的滿足人家羅木匠。

        真是可笑，楊家能供應(yīng)羅木匠多久，再過三年大春學(xué)不到什么，楊家還會(huì)無條件的供應(yīng)大春、大春師傅嗎？大春自己沒腦子么？

        不，大春有腦子，現(xiàn)在正在用腦子討好師傅，以期能博得師傅的好感，留在師傅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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