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乏力的坐在炕上，瞪視著冬兒說：“我也管不了你，等你爹回來，好好把這事情說說。我就不信，你做出這等事，你爹還能護(hù)著你。這次你不要再想著去外面撒野去，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家里，哪兒也別想去。”

        左側(cè)臉頰火辣辣的，剛才被雞毛撣子的柳條柄捎帶了一下，嘴角也有些鐵銹的腥味。冬兒用手指壓了壓被捎到的嘴角，果然沾到些血跡。

        午間，豆豆從學(xué)堂回來，意外的見到冬兒，還沒來得及上前說話，就看到冬兒臉上的印記和鄭氏陰沉的臉色。豆豆很識相的沒做聲。

        三個人悶悶的吃過飯，本該休息的豆豆被指使著去給留根送飯。

        估計鄭氏怕冬兒又一走了之，所以，一整天都守在家里，也不讓冬兒出門。

        而冬兒壓根就沒打算回染坊。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總要說明白的，走了算怎么回事？

        古語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古語，既然能傳下來，當(dāng)然是經(jīng)過了無數(shù)事實(shí)驗證過的。

        楊家早上才發(fā)生的事情，下晌就有人或有意、或無意的路過他家院子。然后似乎無意間，在院門口駐足一下，趁著這一駐足的功夫，向院子里探看一眼。

        鄭氏去院子里取柴禾、做活的時候，看見了好幾次。氣的鄭氏回了家，又拍打了冬兒幾巴掌，罵道：“這下子好了。外面的人指不定怎么說呢。你自己都能說自己不守婦道、名聲差，還能指望別人說你好？”

        冬兒依然沒做聲，還是等楊秀庭回來再說吧，現(xiàn)在說這些沒什么用。

        晚飯依然是鄭氏做的，鄭氏和冬兒生氣，家里的一應(yīng)事物不讓冬兒插手做。冬兒穿著那身簇新的衣服坐在凳子上，很有些無聊。

        豆豆放學(xué)回來，就伏在炕桌上做功課。不知道歷來如此，還是今天家里氣氛緊張，才表現(xiàn)的如此乖巧。

        楊秀庭進(jìn)門看到家里一副和睦景象，笑著問鄭氏：“相看的怎么樣？”

        鄭氏忍著的怒火立時爆發(fā)，鐺的一聲，扔下手里的勺子，指著冬兒吼道：“你問她。”

        楊秀庭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好，這才看見冬兒臉上的紅印，和嘴角的傷痕。當(dāng)下說道：“好了，先吃飯。”

        想冬兒剛穿來的時候，家里平日吃的就是土豆、雜面、咸菜。半年才見了一次肉星，那還是過中秋節(jié)。那一點(diǎn)點(diǎn)肉切開摻到菜里，這么多人吃到嘴里的也就是有個肉味，可大家吃的滿意不已，一家人說說笑笑的極是高興。

        現(xiàn)在，日子好了，伙食自然大好，就算此時鄭氏沒心情，燉菜也做的油光水滑。可是，卻沒見到哪個人有一點(diǎn)高興。冬兒吃著油水不錯的晚飯，心里感嘆人心的不足和復(fù)雜。

        四個人各懷心事的硬咽下去幾口飯，撤了盤碗，收拾妥當(dāng)。

        家里消停下來，楊秀庭端坐在炕上，問鄭氏：“到底怎么回事？”

        見鄭氏又要沖著冬兒去，皺著眉頭說：“誰說不一樣？讓她說，你就不做聲了嗎？快快的把事情說清楚就好了，別耽誤功夫。”

        鄭氏這才恨恨的把前晌的事情說了一遍，倒也沒添油加醋。

        聽完，楊秀庭的眉毛皺的更緊，看著冬兒問：“冬兒，女孩子的名聲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你怎么能這么說？這要是傳出去……”

        鄭氏插嘴道：“還用什么‘要是’穿出去，已經(jīng)傳出去了。您都沒看到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著咱們的院子探頭探腦。”

        楊秀庭重重的嘆了口氣，又問冬兒：“你也是個聰明孩子，為什么要那么說？”

        冬兒撩了鄭氏一眼，無所謂的說：“這也不是我說的，是上次大哥回來這么說的，大哥說的更是難聽多了，娘當(dāng)時也沒制止大哥。我還以為大家都這么認(rèn)為的，說說也沒關(guān)系。”

        楊秀庭的眼光一下子轉(zhuǎn)到了鄭氏身上。

        鄭氏磕巴了一下，想到大春說這話的時候，自己確實(shí)沒制止。

        冬兒又說：“我想著，既然大家都知道了。羅木匠家里還要上趕著給我說親，那家人還不知道怎么不堪呢？在我看來，羅木匠參合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好事。就隨口問了問那個大嬸，誰知道事情就這樣了。”

        鄭氏才回過神來，說道：“你亂說什么？你大哥只是自己在家里隨口說說，外人怎么會知道？你今天是當(dāng)著外人這么說的，不傳的滿大街都知道才怪。”

        楊秀庭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好了。”轉(zhuǎn)而說冬兒：“就算你大哥說的不對，你也不能這么作踐自己。你說話無心，人家傳話的人可不是無意。你說說，你以后可怎么辦？”

        冬兒這次冷笑了一聲，正色說道：“爹，咱們也不用藏著掖著了。羅木匠對咱家打的什么主意，我不信您、我娘、大哥一點(diǎn)兒不知道。我就不明白了，咱們家離了羅木匠就不能活怎么的？咱家哪件事他羅木匠不攙和？過去是指望著大哥跟著他學(xué)手藝，家里的日子好過一些。現(xiàn)在又是為了什么？”

        楊秀庭楞了一下，說：“這不是看著給你說的那個張家不錯，這才答應(yīng)看看的嗎？”

        冬兒問：“那個張公子什么的，今年多大了？”

        鄭氏說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怎么叫張公子什么的。人家就是張家的公子，今年二十四了。”

        冬兒嘴角含笑：“難道我還說錯了？什么叫公子？難道是個人都能叫公子？他家里有田有地還是有產(chǎn)業(yè)？”

        楊秀庭插嘴說：“冬兒啊，也不好這么說。那個張家我和你娘都打聽過了，家境雖然差些，但是給你說的那個孩子還是很好的，本分、讀書好，開春就要去應(yīng)試考秀才的。”

        冬兒說：“不說那張家和張家的孩子好不好。我只說他家孩子多大了，二十四了，他能等到我大哥、二哥成家之后娶親嗎？我兩個哥哥都沒成家，也沒定親。單單給我說親，甚至成親，咱家就不怕別人說道了？”

        楊秀庭一時無語，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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