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別丟下我(一更)
“莫急莫急,我并未受傷。”我怕容忌太過焦躁,沖著他振臂高呼著。
“原是容忌小兒!他爹都不是本尊的對手,他貿(mào)然前來,無異于自尋死路!”我腳下的上古兇獸輕蔑地瞥了一眼容忌,全然未將他放在眼里。
我悄然隱去身形,躲避著上古兇獸不斷發(fā)起的攻勢,兩眼直直鎖定著同時駕馭三只兇獸的容忌,心里不由得為他捏把汗。
他身下兇獸愈發(fā)狂暴,如閃電般,一眨眼功夫就同我所處之地拉近了數(shù)百米。
容忌雙腿一字劃開,雙膝微屈,穩(wěn)穩(wěn)地站在為首的兇獸頭頂之上。狂風(fēng)吹皺了他上下翻飛著的素色衣袍,使得數(shù)百米開外的我,都能清晰聽到他逆風(fēng)而馳同風(fēng)相撞的獵獵之聲。
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近了,近了!
嗷——
我腳下上古兇獸一聲怒吼撕裂漆黑的天幕。
剎那間,電光火石,裂缺霹靂,地轉(zhuǎn)天旋。
四只上古兇獸撞作一團(tuán),其中一只兇獸頭蓋骨碎裂,腥臭的腦漿盡數(shù)濺在容忌素色衣擺上,艷得瑰麗,紅得詭異。
容忌發(fā)髻被狂風(fēng)吹散,墨色長發(fā)風(fēng)中狂舞。
他飛身至我身側(cè),將我攬入懷中,“怎么站兇獸頭頂?”
我尚未答話,腳下兇獸便被其余兇獸擊倒在地。
“水神之女是本尊的!”
“可笑至極!唯有本尊,才能駕馭那始于鴻蒙的乾坤之力!”
“容忌小兒留給爾等,水神之女今日必亡于我腹中!”
其余三只神獸劍拔弩張,頭頂犄角現(xiàn)出兇光。原先被咸澀海水填滿的主城,眼下黑氣壓城,血色彌漫。
“披上弱水披風(fēng),在城門邊的梧桐樹上等我。”容忌回眸,強(qiáng)行將弱水披風(fēng)蓋在我身上,唇邊笑容淺淡。
我正準(zhǔn)備揭去弱水披風(fēng),容忌手心一道帶著金光的渾厚掌風(fēng)已然將我推出兇獸包圍圈之內(nèi),使得我不偏不倚地掛在梧桐樹梢上。
他瞥了眼枝頭亂顫的梧桐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低低說道,“若我遭遇不測,就忘了我!你是北璃之王,須得為臣民負(fù)責(zé)。”
“不!容忌,你不能丟下我!”
我奮力地掙脫著梧桐樹千枝萬節(jié)的束縛,企圖朝著容忌的方向飛身而去。然梧桐樹被容忌施了法,任由我如何披荊斬棘,都無法完全擺脫其束縛。
無奈之下,我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容忌單刀赴會,心如刀絞。
總有人以為容忌是不敗戰(zhàn)神,只要他在,必定所向披靡。
唯有我知道,這世間,哪來的戰(zhàn)神!哪一次不是容忌豁出命,才換回的四海升平?
他這一輩子,從未有一天為自己而活,委實太苦了。
眼下,一只上古兇獸已經(jīng)成為這場無端殺戮的犧牲者。
剩余的三只上古兇獸,眼露兇光,青面獠牙,仿若修羅地獄爬出來的怪獸,毫無人性,唯有殺戮!
容忌懸于半空中,手執(zhí)碧簫,以清遠(yuǎn)簫聲克制著兇獸震破天闕的嘶吼聲。
簫聲清麗,忽高忽低,低到極處之際,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起彼伏,梵音漸增,先如明泉飛濺,繼而如群英赴會,氣勢漸長。
容忌骨節(jié)分明的手轉(zhuǎn)圜著手中碧簫,但聞水聲瀟瀟,簫聲亦如綿綿細(xì)雨,若有若無。
上古兇獸狂躁的情緒漸漸被平復(fù),簫聲戛然而止之時,萬籟俱寂。
當(dāng)容忌將碧簫放下之時,上古兇獸身上黑煙盡數(shù)冒出,大半的天幕如潑墨般,黢黑一片。
上古兇獸因天地怨氣的加持,才奪得了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強(qiáng)大力量。如今,怨氣散盡,上古兇獸紛紛癱倒在地,仿若被抽干精元一般,了無生機(jī)。
暖陽穿破彌散在天幕之上的黢黑怨氣,給容忌略顯疲憊的臉頰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縹緲若仙。
死死地禁錮著我身體的梧桐枝蔓,終于松開了我,將我平穩(wěn)放至地面。
我長舒了一口氣,在鮫人一族振奮無比的歡呼下,朝容忌奔去,“你若再敢丟下我,我定不輕饒你!”
“不敢。”容忌薄唇輕啟,腳踏黑云,背手負(fù)立,俊逸不凡。
滋——
他腳下三只奄奄一息的神獸同時抬首,它們整齊劃一地割破了自己的脖頸,殷紅之血夾雜著融入它們骨血之中的流殤之毒噴濺了容忌一聲。
一瞬間,他從頭至腳全然被黢黑的流殤之毒覆蓋!
“容忌!”我驚呼著,飛身將他攬入懷中。
那么高大的他現(xiàn)在卻軟綿綿地倒在我懷中,氣息微弱。
我一手擦拭著他臉上的流殤之毒,彷徨無措。
更令我恐慌的是,我懷中的容忌,身體正在一點一點虛化,他原先十分沉重的身軀越來越輕,直至最后,夾藏著他最后一絲溫度的神識,竟從我指端悄然流走。
“不會的,容忌一定不會輕易死去!”
我喃喃自語著,雙膝跪在黑云之上,扒拉著棉絮般的黑云,四處找尋著容忌。
“所謂的虛無界戰(zhàn)神,也不過如此!”黑云之下,三只元氣大傷的上古兇獸朗聲大笑。
我發(fā)了狠,從黑云之上縱身一躍,只身陷入三只兇獸包圍之中。
“吾等自相殘殺,也不是辦法。不若,通力合作,將水神之女一舉拿下,隨后將她體內(nèi)乾坤之力一分為三,如何?”其中,一只上古兇獸后退了一步,作出休戰(zhàn)講和的架勢,同另兩只兇獸商議道。
“想要瓜分我的乾坤之力?下輩子吧!”我冷冷地說著,提聚丹田乾坤之力,憑著水式心法最后一招山河寂滅,將至純的乾坤之力凝萃在軒轅劍之上,以血肉之軀鑄劍,同之合二為一。
頃刻間,上古兇獸腳下土地四分五裂。它們顫顫巍巍,各居一隅,絲毫不敢動彈。稍有差錯,便要葬身深淵之下。
我的神識同軒轅劍靈氣交匯,以排山倒海之勢一鼓作氣,次第穿過三只上古兇獸心口。
“啊——天要亡我!”上古兇獸一聲暴喝,流殤之毒同心頭血一并噴濺在軒轅劍劍身之上。
“你錯了!今日,不是天要亡你,是我且歌,要亡你!”說話間,我已同劍身分離,不偏不倚地落在兇獸頭頂,一劍刺入兇獸命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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