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刺殺
四更天, 更夫敲著梆子從驛館門前走過時,忽的眼前似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嚇得他渾身汗毛直豎, 嘴里不斷念著“見怪莫怪”, “阿彌陀佛”之類的話。
而那閃過的東西,卻不是他想象的山精鬼神,而是幾個穿著夜行衣的人。他們手腳靈活地攀爬上驛館的院墻, 像只貓似的跳了下去, 彎著腰行走,頭不斷地左右擺動, 應(yīng)該是在分辨方向。
按照大人的說法, 那人的房間應(yīng)該是在院子左側(cè)第三間。他們找到那間房后,發(fā)現(xiàn)里面的蠟燭已經(jīng)熄滅了, 一個微弱但平穩(wěn)的呼吸聲從里面?zhèn)鱽恚葑永镞有很多藥味, 若不是生病的人待在這里, 為什么會有藥味呢?看來這就是那人的房間沒錯了。
借著月光, 可以看見床上躺著的人影。無需下令, 鋒利的刀口已然直刺床上之人的胸膛,無論是從下刀的角度還是力度來分析,都顯示出下刀之人一擊必殺的決心。
然而, 想象中刀刺穿皮肉的感覺此時卻顯得那么怪異, 就好像……插進了棉花里一樣。
為首的黑衣人一驚,心里還沒怎么反應(yīng)過來, 身體卻已自發(fā)的朝門口奔去,其他人也意識到了什么,飛快地跟在他后面。
原本漆黑靜寂的院落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訊號似的, 在幾息之間便已燈光通明。原本穿著夜行衣游離于黑暗之中的殺手們頓時無所遁形,只能呆立在院子中間,看著人群中那雙威嚴的眼睛。
“果然來了,老夫已恭候多時。”穆遠修道。他方才還和楚辭打了賭,賭天快亮了,這些人不會來了。誰知楚辭卻道,越是天快亮,這些人就越有可能會來,天將亮未亮?xí)r,人們的防備心理會降到最低,這時候出手,得逞的可能性反而最高。而且,那個婢女已經(jīng)被抓了,在還沒探聽清虛實的情況下,姓林的應(yīng)該會選擇先下手為強。
他還沒和楚辭爭上兩句,便聽見一聲蟲鳴,表示獵物已經(jīng)進網(wǎng),他不得不服輸。
“你知道我們要來?”為首的黑衣人瞪著眼睛,面罩下應(yīng)該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是紅玉出賣了我們!”他們明明約定如果要動手便以摔盞為號,剛剛探子來報后,他們才行動的,原來是中了那個賤人的計!
楚辭嗤笑一聲,怎么那些人的手下也那么愛腦補呢?明明是自己太蠢了,卻偏偏什么都要往陰謀論上推,就這心性,還不如他口中那個叫“紅玉”的女子呢。
“先別管你們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你們還是想一想,是要束手就擒還是負隅頑抗的好。”穆遠修熬了一夜未睡,剛才打賭又輸了,此時心情不算太好。
那些黑衣人顯然沒有那么聽話,提著刀就沖了上來。穆遠修也沒客氣,手一揮便讓手下人沖將上去,一番搏斗之后,以兩個輕傷的代價把他們?nèi)孔侥昧恕?br />
為防這些人自盡,穆遠修又讓人卸了他們的下巴,捆上手腳審問之后一起丟到了柴房之中,就等著明天一早去和那兩位對峙了。
楚辭沒有一同審問,在抓住人后,他就回了房。穆遠修初時以為他去休息了,在路過他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他屋門半掩,借著燭光坐在桌前,似乎在寫些什么。他走近一看,竟是一本賬簿。
“賢侄!”穆遠修突然出聲,語氣中帶著些許驚喜,“那趙管家果然偷藏了一本賬簿嗎?”有了這個東西,還愁定不了罪名?
不過,他馬上又反應(yīng)了過來,若有此物,他們何須裝神弄鬼?怕是早就帶人上門捉拿了。他走進房間,用手翻了幾頁,發(fā)現(xiàn)這本賬簿的后面果然是空白的。
“偽造證物,此乃大罪。賢侄,這是下下之策啊!蹦逻h修猜到了楚辭的想法,苦口婆心地勸說著,他身為大理寺少卿,自然不會允許有人知法犯法。
楚辭停下筆,狡黠一笑:“穆叔,小侄這是在寫自家賬簿呢,干證物何事?”
穆遠修聽罷,眉頭一皺,從桌上將那本賬簿拿起來一看,上面果然記著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往前翻閱,也都是一樣的。
只是……這本賬簿無論從哪方面看來,都特別像倭人奸細趙寬形容過的那一本,尤其是里面的字跡,也和楚辭以往不同,看著有些眼熟。
“不知賢侄還有這般本領(lǐng)……”穆遠修嘆了口氣,“你是想用這個讓那老匹夫狗急跳墻?”這字跡,分明仿的就是那趙寬的。
“穆叔英明,他白天急哄哄地趕過來,不就是怕趙管家還藏著別的證據(jù)嗎?他既要,我就給他!背o沉下臉,回想著林甫同藐視法紀的種種行徑,若此人不除,南閩省一天就得不到平靜。他有預(yù)感,如果此番定不了他的罪,待欽差一走,姓林的肯定要著手對付他了。于公于私,他這次都一定要將那姓林的拖下水才行。
穆遠修眉頭緊皺,想要說點什么,又覺得無從說起。他到底不是那種迂腐的人,沉默了片刻,想通之后,他放下賬本拍了拍楚辭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楚辭心下一松,知道他不反對,便沉下心繼續(xù)將空白的賬本補齊……
他此刻能靜下心,巡撫衙門內(nèi),卻有人坐不住了。
“回來了嗎?”林甫同撐住桌子猛得站起身,雙眼含著期待,撐著桌子的雙手,也隱隱發(fā)白。
齊魯直臉色灰暗,他小心地掩上門,然后搖了搖頭。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對付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竟然要這么久!”林甫同猙獰著一張臉,咬牙切齒地罵到。
“大人……”齊魯直斟酌著開了口,“卑職覺著,他們恐怕……被抓住了!
林甫同一驚,“不可能!他們怎么知道……是你的人告密!”他用布滿血絲的雙眼瞪向齊魯直,一夜未眠加上這段時間的擔驚受怕,使他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臉上也是蒼白無力的。這樣的面容配上這幅表情,讓他看上去簡直就像從地府爬上來的修羅一般可怖。
齊魯直渾身顫栗,心里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林巡撫,恐怕真的完了。這樣的表情,他只在籠中困獸的身上看見過,若不是走投無路,何以會變成這樣。難道這件事里,還有他不清楚的部分?
見齊魯直不做聲,林甫同更加肯定心中猜想,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讓他派人辦點事,居然都會失手!
等等……林甫同突然平靜下來,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打量著齊魯直。
“齊大人啊,咱們共事多年,我姓林的平素待你不薄吧!彼朴坡渥,伸手拿過一邊已經(jīng)變冷的茶水抿了一口。
齊魯直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鎮(zhèn)定下來,但心中的危機感卻絲毫未減。
“大人待下官有如再生父母一般,下官萬死難以回報大人厚愛!
林甫同滿意地笑了笑:“記得本官剛來時,你在提學(xué)司被杜玉那老匹夫逼得寸步難行,要不是借本官的勢,你能在提學(xué)司里逞這么多年的威風(fēng)?不管是論才學(xué)還是論能力,你都不如他,但只有一點你比他強,那就是有眼色,做事有分寸。”
齊魯直尷尬一笑,不明白林甫同為何突然這么直白地將此事揭露出來,一點臉面都不給他。殊不知,在林甫同看來,死人是不需要臉面的。
“你也不必著惱,對當官的人來說,這兩點至關(guān)重要。別看本官在你們面前這般威風(fēng),在上司面前,我又何嘗不是和你一樣鞍前馬后,唯唯諾諾呢?”林甫同緩緩起身,也不知是不是坐的身子發(fā)麻了,從桌后走出來時竟然有些踉蹌。
齊魯直立刻急走幾步,上前攙扶,一句“大人小心”還未來得及出口,便已聽見了“哧”得一聲,這是刀刃入腹的聲音。
他低下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插進胸口那把亮白的匕首。這是前一陣下面人送上來的,據(jù)說削鐵如泥,他便獻給了林大人防身,可萬萬沒想到,這把匕首竟會以這種方式回到他身上。
林甫同看著瞪著雙眼躺倒在地的齊魯直,緩緩搖了搖頭:“你可別怪本官,這都是你的命啊。今天你不死,明天死的就是我了!
說罷,他將匕首拔了出來,看著齊魯直咽下最后一口氣。突然,他拿著匕首在自己手臂上用力劃了一刀,大叫道:“來人。↓R魯直要刺殺本官!”
待衙差們從外面沖進來時,只看見捂著流血的手臂一臉驚惶的林甫同和握著刀插在胸口倒在血泊中的齊魯直。
……
楚辭躺在床上剛合上眼,便聽見門被啪啪拍響的聲音。
“阿辭,起來,出大事了!”
拍門的竟是穆遠修,楚辭連忙下床,隨手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去開門,然后看見穆遠修站在門外一臉復(fù)雜,表情甚至還有些沉重。
“是不是那趙管家死了?”楚辭猜測道。
穆遠修搖搖頭:“確實有人死了。不過,卻不是那趙管家!
不等楚辭做出猜想,穆遠修緊接著道:“是齊大人死了!
“哪個齊大人?”楚辭幾乎一夜未眠,此刻腦子還有些不太清楚,乍一聽齊大人這個名字,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穆遠修重重嘆了口氣:“還有哪個齊大人?不正是你的頂頭上司,提學(xué)齊魯直嗎?”
楚辭一臉震驚:“齊大人死了?!他歲數(shù)不算太大,怎會突然暴斃身亡?”
穆遠修冷笑一聲:“他可不是暴斃身亡!據(jù)說他天快亮?xí)r,突然闖進衙門刺殺林巡撫,事跡敗露后自盡死在了巡撫衙門之中。這件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傳遍整個府了。”
楚辭嗤之以鼻,直接否定:“怎么可能?他們是一丘之貉,齊大人又怎么會突然去刺殺林大人。刺殺未遂后又自盡,他這樣的人,可不會這么沖動行事!
“這里頭顯然有內(nèi)情,當務(wù)之急,還是先去巡撫衙門看看!蹦逻h修道。
楚辭點頭,他心里隱隱有個猜測,也不知是真是假。這一切,還是要等去到巡撫衙門才能揭開!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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