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偽裝
榆關島和其他幾座島嶼面積都不算太大, 但島上草木眾多,倭人躲藏起來倒也方便,是個易守難攻的位置。
按照祝元帥之前的想法, 他是想直接派兵包圍這幾座島嶼,然后不斷收縮包圍圈,再將他們一網打盡的。
只是這樣一來, 恐怕就得犧牲許多士兵的性命了。倭人駐扎在那里已久, 占據了地利的優勢, 哪里是輕易就能打下來的?
可是, 凡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把這些倭人趕回他們的老家,死傷的人只會更多。
楚辭也明白這個道理, 但他覺得, 如果能不耗費那么多的兵力解決問題, 豈不是更好?
祝威苦笑道:“說得容易,做起來卻難,這樣的位置, 除非我們只包圍不進攻, 等到倭人彈盡糧絕了再自投羅網。可是那幾座島上雖然沒有糧食, 但鳥獸蟲魚之類的東西卻不少。素聞倭人喜生食, 吃這些亦可飽腹,圍困這一招恐不太好用。”
楚辭搖著頭:“我們哪能眼睜睜地看著倭人食這些東西呢?只有親自送上糧食,才能顯出我大魏泱泱大國的氣度。”
范舉一聽, 心道不好,怎的這楚辭竟也染上了迂腐酸儒的脾氣, 說出這等助長敵人氣焰的話呢?可當他抬眼看見楚辭臉上那帶著些許算計的笑容后, 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又被他咽了回去。
一旁的祝威也察覺他話中之意, 可是對于他具體的想法還是有些捉摸不透,他略顯熱切地問道:“楚提學有何高見?不妨直言便是,咱們自己人說話,就不要搞那些彎彎繞繞的了。我和老范腦子直,彎子繞得太多了容易打結。”
楚辭失笑,他在古代打交道多的還是文官,都是愛面子皮薄的,乍一聽祝威這樣的滾刀肉說話,還有些不太適應呢。
范舉也幫腔:“是啊,楚兄弟,你是怎么想的,說出來聽聽。我還以為文官只會念之乎者也呢,若每個文官都似你這般,我們這幫大老粗也就都服氣啦!
一頂又一頂的高帽戴得楚辭有些飄飄然,他沉溺了一會兒,然后清醒過來,認真地說:“趙寬被抓一事,估計倭人們應該還不清楚,只要我們讓人易容成趙寬的樣子,將糧草送給他們,再暗中下藥,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將這些倭人擒住。”
祝威先是一喜,然后就皺眉了:“這個辦法好是好,就是有點難辦啊,先不說能不能成功下藥,單是讓人易容成趙寬的樣子,就不太可能。那些倭人必然對他很熟悉,一旦露餡的話,反而打草驚蛇,讓他們有所防備!
“不一定,這些倭人不見得與趙寬十分熟悉!
“此話何解呢?”
“還記得牢里的那幾個倭人嗎?他們的任務就是負責傳遞信息。要是趙寬每件事都親力親為的話,估計早就讓人覺察出不妥來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可不熟歸不熟,見總是見過的吧,不能連長得都不一樣啊!
楚辭神秘地笑了笑:“這個倒不難。之前審查水匪時,我曾發現有個倭人隨身攜帶著一種用來易容的藥粉。因為心里好奇,我便把這個東西要過來了。只要涂抹上這東西,便能易容成趙寬的樣子。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和趙寬身形差不多的人,要不然臉一模一樣,身形卻大相徑庭,照樣會惹人懷疑。還有,此人必須精通倭語,他與倭人交易的時候,必定是用倭語說話的,到時候張嘴說不出來,就不好了!
祝威緊緊皺著眉頭,條件這樣苛刻,他該去哪里找這樣的人呢?
范舉剛開始也是愁眉苦臉的,過了一會兒他卻笑出了聲:“楚兄弟呀楚兄弟,你們文人說話怎么就是這樣不坦誠呢?明明你心里都有人選了,偏還要讓我們猜來猜去作甚?”
楚辭但笑不語,祝威卻一臉疑惑:“你們說的這到底是什么,我怎么就聽不懂呢?”
范舉對上祝威,也學著楚辭笑得一臉神秘:“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祝威:“……??!”
……
“賢侄啊,你這次可坑慘了我,唉!”出海的大船上,孟繁站在甲板上向遠處眺望,只見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嘴巴卻在不停地說話。
一旁黑黃小臉的侍從露出一個違和的笑:“孟叔這是哪里話,我自己不也來了嗎?”
孟大人看著稍稍突然改動的楚辭和整張臉被糊滿的自己,忍不住艱難地翻了個白眼。
但是面上鬧歸鬧,他心里對楚辭的感激卻一點兒也不少,要是這事能成,他年底的調動就十拿九穩了。杜提學為人雖然明理,在他手底下干活也沒什么不好,但是有個姓齊的盤踞在上頭,總是讓人心里不快的。尤其那姓齊的還和巡撫大人沆瀣一氣,有事總是他們干,好處卻都是那邊的。
這幾年,孟繁空有一腔熱血,卻苦無施展的機會,實在有些苦惱。
眼看著離海島越來越近,孟繁又有些膽怯了,他小聲問道:“賢侄啊,咱們不會被人發現吧?”
“應該不會,只要您老人家腿別抖就成!
“那趙寬真就什么都沒說?”孟繁又問。
楚辭搖頭:“沒說,他一口咬定這些糧草不是送給倭人,而是賣給外海邦國的。現在除了私運糧草的罪狀外,還沒有切實的證據能證明他確實里通外國,只能將他收監,一時還不能對他怎么樣!
“他家里沒有線索嗎?”
“沒有,此人行事十分謹慎,他家已經搜遍了,什么證據都沒找到。范大人已經命人去攔截他的妻女了,希望能從她們身上找到答案。另外,若是今天的行動能夠成功的話,倭人那邊應該也會有證據留存下來!
孟繁嘆了口氣:“但愿如此吧。說來,我與這趙老爺也曾同桌吃過幾次飯,當時我還覺得他是難得一見的仁商,卻不料他居然是奸細。你說,他為什么要花錢給南閩建這么多碼頭呀?”
楚辭想了一會兒,道:“只有碼頭握在他的手里,他想要運送物資出去,才不會那么容易被人發現。官造碼頭上,每次出貨都會有官府的人去盤查是否攜帶了鹽鐵茶等違禁之物。他出資建造碼頭后,當地官府對他只會捧著,他想運送什么東西,官府肯定是睜只眼閉只眼的!
“唉!”孟繁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船再走五六里,便會到達榆關島,這里已經是內海與外海的分隔線所在地了。大魏官船送到這里,便打著旗語往回走了。
而趙寬的幾艘船,卻一直往前,越過榆關島也沒停下來,而是又往前走了一二里。過了一會兒,船夫調轉船頭回到了榆關島,在島上的海濤附近停了下來。
楚辭心里暗嘆這趙寬果然心思縝密,船會往前開再掉頭,必然是因為他的命令。雖然他如今身陷囹圄,但他的船夫卻仍然忠誠地執行他的命令,順便也幫助了船上的水師士兵取信于這些倭人。
到了之后,船夫自動地回到第二層船艙待著,水師的人則偽裝成趙寬信任的手下,搬著裝滿糧食的麻袋走下船來。待島上的麻袋堆成了一座小山,原本看起來荒無人煙的海島上,突然出現了幾個人影。
那人對著偽裝成趙寬的孟繁嘰里呱啦地說著話,楚辭站在一旁只聽懂了幾句,大意好像是問他,這次為什么來得這么晚?
孟繁壓低了嗓音,說大魏人管得太嚴了,他們也是好不容易才出來的。
那人突然問道:“藤原君,你的聲音怎么了?”
孟繁指了指嗓子,無奈地說:“前幾天刮大風,因為擔心不能出海,徹夜難眠,染上了風寒,嗓子疼得厲害。”說完,還柔弱地咳嗽了幾聲。
楚辭低著頭,就著話里拼湊起來的意思,心里閃過了戲精二字,剛剛是誰一臉緊張地問被人發現了怎么辦。
那倭人聽后,大為感動,心中也不再疑惑,事實上,他其實也就聽過兩三次趙寬說話,以前有一群人專門為他們傳遞消息,只是上次這些人被抓住了,趙寬才不得不親自前來。
“藤原君,進去休息一下吧,那些大魏人剛剛巡邏過一次了,下一次應該在下午!闭f話的人一臉得意,他們潛藏在這里數個月的時間,還從未被大魏人發現過,原因就是他們已經掌握了大魏人的習慣。而且這幾座島在外海,大魏人差不多一個月才會出來巡海一次。
這一個多月他們巡邏的雖然很頻繁,但還是沒能發現他們的蹤跡。
趙寬謝了一句,然后就領著大家跟在他們的身后往海島里頭走。
這海島的面積遠比他們看上去要大一些,一行人走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才到達倭人的營地。到了這里之后,楚辭微微抬頭小心地觀察著四周,這才明白為什么他們能一直不被發現——他們的營帳居然從頭到尾都用草木覆蓋著,遠遠看上去只有一片青綠,誰能想到在這樣的環境下,居然生活著一群倭人。
孟繁拜日夜和牢里那幾個倭人相處所賜,平時總是密切地關注著他們,所以了解到了許多倭人的喜好和禁忌以及他們習慣性會做出的小動作,這才讓他一路上和那個倭人聊天沒有露出一點兒破綻。
在營帳內坐了一會兒之后,孟繁推說累了想要歇一下,倭人便帶著他去了一座空的營帳讓他好好休息,說完之后便走了。
“呼……”孟繁的心情放松下來,剛才他一直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就怕自己一個不慎露出破綻害得一船人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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