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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為之計深遠


  鹿鳴宴后,楚辭等新科舉子又受到了巡撫衙門和知府衙門的接待。手機端 

  知府大人看見楚辭時還有些不太自然,畢竟楚辭去年剛被他緝拿入獄,今年卻又成為了他的座上賓。

  但官府的人一貫長袖善舞,即使心存隔閡,也能把氣氛炒得熱熱的。楚辭倒是不以為意,畢竟原主也不是受了他的冤枉,而且科舉舞弊乃大案,他也只是盡了地方官的責任罷了。

  而且,他如今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若是仗著這一點點的功績便想要對從四品官員蹬鼻子上臉,那還嫩了點。

  祝提學(xué)此時已從別的省趕了回來。他做為一省正提學(xué),自然也要去別的省做副主考官的。

  席間,他向大家分享了這么一個趣事,說是回來的路上,碰見了魯東省的副主考,那副主考拉著祝提學(xué)一頓長吁短嘆。祝提學(xué)先不明白是什么事,后來才知道,原來是他在批卷時,一口咬定楚辭曾在魯東省求過學(xué),誰知道一問卻根本沒有,弄得他老臉有些掛不住。

  大家都笑了起來,自古有才之士,莫不被人高看一眼,如今就連科舉大省,魯東省提學(xué)官都看好楚辭,可見其真是一個人才。

  “莫提學(xué),你教化當?shù)貙W(xué)風有功,老夫敬你一杯。”祝提學(xué)先夸獎了楚辭一通,然后忽然舉起杯子對甘州府提學(xué)莫懷古說道。

  莫懷古立刻站了起來,雙手舉杯,說道:“大人這話,恕老夫不敢茍同。人人皆知您上任正提學(xué)之前,乃是甘州府提學(xué)官。若不是您之前的諄諄教化,甘州府又怎會學(xué)風清明純樸,甚至力拔頭籌,出了一位解元郎呢?眼下您升任正提學(xué),倒讓我一個后來者居功,實在慚愧不已啊。這一杯,該我敬大人才是。”說罷,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其他府提學(xué)和舉子們也站了起來向祝提學(xué)敬酒。

  楚辭一邊飲酒一邊想,老來成精這句話真沒說錯,這番話說得祝提學(xué)多高興啊。想來以后只要他在任上,恐怕甘州府的資源都會是最好的,而甘州府內(nèi),又要屬袁山縣的資源更勝一籌了。

  這也算是他以一人之力為家鄉(xiāng)做出的貢獻吧?

  酒宴過后,楚辭跌跌撞撞地跟隨許征一同回府,席間兩人交流不多,這也是許征的意思。他說,若是席間二人來往頻繁,再把業(yè)師之名公之于眾的話,有喧賓奪主之嫌,這樣反倒不美了。

  楚辭當時應(yīng)了,心底只覺得,于仕途一道上,他還有好多路要走。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到了許府。馬夫趕著車子從后門處進入,然后在秋爽院附近停了下來,再往里馬車就不好走了。

  許征在許木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回頭無奈地看了一眼車廂,說道:“我自個進去吧,里面有個小醉鬼,你先把他扶進院子里,讓丫鬟好生照料,然后就自去歇息吧。”

  “是。”許木答應(yīng)了一聲,然后進到車廂里,將醉得迷迷瞪瞪的楚辭扶了起來。

  前一次的鹿鳴宴,席上都是些文人,喝的酒也都是挑些名字好聽的,例如梅花冬雪,夏竹翠色之類的酒。這樣的酒徒有酒名,度數(shù)卻很低,縱使楚辭身為解元郎,很多人敬他酒,他也只是微醺罷了。

  這次席上的都是些官員,他們喝的自然就是女兒紅之類的,度數(shù)雖比不上現(xiàn)代的酒,但一夜黃湯入肚,還是讓楚辭不勝酒力,一路醉醺醺的就回來了。

  許木咬牙攙著軟綿綿的楚辭一路往他的院子里走去。孰料冷風一吹,將迷迷糊糊的楚辭吹醒了一些。他掀開眼皮一看天黑了,嘴里嘟囔著要睡覺,便開始掙扎耍賴,不肯再走,非要在這里睡下。

  許木身量不高,力氣自然比不得醉酒之人,幾次拉拽之下,不僅沒將楚辭拽起來,反而搞得自己滿頭大汗。

  “好少爺,你起來吧,馬上就到院子了,咱們回去再睡吧?”許木就差叫他祖宗了。

  楚辭嫌棄地推開他的臉,顧自睡得很香。

  許木實在是弄不動他,又怕時間久了,楚辭受了風寒,便一咬牙往府里值夜處跑去,想著多叫兩個人過來,把他抬回去。

  許木走后,楚辭獨自躺在地上。一陣冷風襲來,他被凍得抖了一下,然后手四處尋摸,想要扯被子蓋。

  誰知被子沒摸到,楚辭卻感到身上一輕,一雙大手將他從地上撈起,抱進懷里。楚辭察覺到暖意,忍不住將臉貼了上去,舒服地嘆了口氣,還忍不住在面前這堵暖烘烘的“墻上”蹭了蹭。

  ……

  “寇公子,楚少爺怎么了?”杏子有些畏懼寇靜,但見他出門一會,竟把楚辭抱了回來,心里不由擔心,便鼓起勇氣問道。

  “無甚,只是酒醉罷了。你去打盆熱水過來,幫他擦拭一下吧。”

  杏子連忙點頭出門。

  他是傍晚時分到的,因為全軍大比武的時日臨近,所以他最近益發(fā)忙碌。之前說好的恭賀楚辭桂榜題名,也一拖再拖。好不容易明天有了空閑,他一刻也待不住,交了差便過來了。

  不巧知府今天宴客,他也只能在府里等著了。這一來,倒是便宜了許喬南,拉著寇靜一直比劃到天黑,才心滿意足地掛著傷回去了。

  寇靜在房中坐立不安,見他們久等不回,便決定出去接一接。走出院子沒多久,就看見前方地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他定睛一看,趕緊大步走了過去,將地上四處摸索的人抱了起來。

  “寇公子,我把水打來了,你把少爺放下,我?guī)退烈徊涟桑俊毙幼訉⑺騺砹耍瑢⒖莒o還抱著楚辭站在原地,便有些奇怪。

  “放不下。”寇靜有些無奈,許是被窩里也不暖和,楚辭一接觸到床榻,便使勁扒拉住的胳膊,嘴里還發(fā)出不滿地哼聲。

  “那怎么辦呀?”杏子覺得自己總不能在他手上幫楚少爺擦吧。

  寇靜想了想,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楚辭躺在他懷里,許是覺得更舒服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清淺的酒窩。

  “把帕子給我吧。”

  寇靜見杏子擰干帕子,就要往楚辭臉上擦去,他不自覺的用手格擋,然后開口說道。

  杏子不敢不從,只得把帕子遞給寇靜,看著他動作輕柔的在楚辭臉上擦拭。就和她要擦老爺最喜歡的瓶子時一樣輕。

  明明是個嚴肅冷峻的模樣,此時卻無比小心,這有些違和的模樣,卻因為他眼中的柔情而變得十分和諧。

  寇靜幫他擦拭了臉、脖頸和手,然后想要幫楚辭將身上的臟衣服解去。他解了兩個盤扣之后,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抬頭一看,杏子那個小丫頭還站在房里好奇地看著這邊。

  “你先出去吧。”寇靜吩咐道。

  “哦。”杏子應(yīng)了一聲,有些遺憾地走出去,還將房門輕輕地帶上了。至于遺憾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寇靜將楚辭的外衣除去,又小心地幫他脫下鞋襪,然后抱著他走到床邊,將他放了下去。

  楚辭的中衣略往上扯了些,露出來的腰突然觸到絲面的被子,不禁冷得一哆嗦。他立刻伸出雙手環(huán)抱住寇靜的脖子,怎么樣都不肯下去,若要硬扯,便又發(fā)出嚶嚶怪叫。

  寇靜一咬牙,只得自己先靠坐在床頭,讓楚辭睡在他的身上,然后扯上被子,將只著中衣的楚辭包裹住。

  楚辭上下皆暖,又是舒服地喟嘆一聲,然后沉沉睡去。

  ……

  楚辭醒來之時,頭還有些疼,他剛叫了兩聲“頭疼”,就有一只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捏。

  他下意識地道了聲謝,然后突然感覺到身下隨著呼吸起伏的身軀,整個人都僵了。怪不得一晚上都夢見坐船,他不會被仙人跳了吧?

  楚辭驚呼一聲,然后從這人身上彈了下來,差點掉下床去。幸好寇靜大手一撈,又將他摟了回來。

  “辭弟,是我。”寇靜忙表明身份。

  “寇靜靜?!”楚辭聽出了寇靜的聲音,一直在心里暗叫的名字脫口而出。

  寇靜:“……”

  楚辭:“……”

  兩人四目相對,死一般的沉默之后,楚辭從寇靜身上爬下來,卷著被子躺在一邊,然后從被子里面悶悶地傳出了聲“對不起”,楚辭忽然覺得,解元郎的風采此時都已經(jīng)被他丟盡了。

  寇靜突然笑了,笑的很是燦爛,眼角彎彎,嘴唇上揚,他一貫笑意清淺,這次猛然開懷一笑,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年輕朝氣一些,可惜楚辭躲在被子里,沒有看見。

  他一直都知道辭弟是只小狐貍一樣的性子,端的狡黠聰慧,卻沒想到他在心里一直都是這樣叫他的。

  寇靜一點兒也沒有被人直呼其名的冒犯感,反而覺得這是楚辭和他親近的表現(xiàn)。

  “辭弟,沒關(guān)系的。為兄怎會因此事著惱?你昨夜醉酒之后,多有不便,為兄才會與你抵足而眠,無事的。”

  寇靜俯下身子,趴在被窩里凸起的地方,低聲勸慰。當然,要是他話里不帶笑意,恐怕楚辭會更自然些。

  晨起的尷尬一直延續(xù)到吃早飯時。楚辭先和先生師母告了罪,然后在二人調(diào)侃的眼神中,坐下吃飯。

  昨夜許木找人回來后,不見了楚辭便四處尋找,幸好碰見出來打水的杏子,才知道楚辭被寇靜抱了回去。

  所以一大早,許征問起之后,許木就一老一實地將楚辭昨天如何賴在地上不走,又如何被寇靜抱了回去的事說的一清二楚。

  寇靜倒沒覺得有什么,吃到好吃的東西,還會順手拿公筷往楚辭碗里夾一些進去。

  楚辭坐立不安,總覺得自己緊緊維持的君子如風人設(shè)要崩塌了。幸好許喬南的到來解救了他。因為他一來便放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祖父,祖母,我想跟著寇世叔一起去當兵。”

  所有人都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包括寇靜本人,畢竟許喬南昨天可沒說過要入伍的話。

  “祖父祖母,我昨天想了很久了。孫兒我不像頭上幾位哥哥那么厲害,一直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若非出身好點,恐怕走在路上,連乞丐也是要嫌棄我的。我當初在滁州府的時候,就有人暗地說我是紈绔子弟二世祖。到了這陽信府中,別人還是這樣叫我。”

  他臉上有些難過:“孫兒不想一直被人看不起,也不想一直都受祖父兄長們的蔭蔽。讀書一途我實在是不行,反而對保家衛(wèi)國充滿向往,請祖父祖母成全。”

  他在桌前跪下,期待地看著許征。

  許征臉上一點動容也沒有:“這次是誰幫你想的詞?阿文還是阿武?你一天一個想法,前些日子還說要當什么大俠,靠著幾套自創(chuàng)拳法浪跡天涯,怎么又變成了從軍?”

  許喬南也不裝了,笑嘻嘻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那孫兒就直說了,若是祖父不讓我去,我也是要偷偷跑去的。孫兒今年十六歲了,放在旁人家里也是要自力更生了。自從寇世叔上回露了一手后,孫兒就十分仰慕。回房后也翻了很多書,了解了軍營的一些事。”

  “我是真的想當兵!”

  許征一雙厲眼望著許喬南,見他說這句話時,略顯青澀的臉上不復(fù)以往的隨意,滿是鄭重,便知他是真的上了心。

  “想去便去吧。”許征還沒有說話,反而是許師母先開了口。

  “夫人?”

  “孩子長大了,總不能一直拘在家中。許氏一族從沒出過紈绔子弟,讓他一直待在家中,不出門歷練,總有一天會闖出禍來,還不如讓他去體會一下人間疾苦。正好我與齊元帥相識,未免寇公子為難,待會我就修書一封,讓寇公子轉(zhuǎn)交。今天你回營時,就把他帶去吧。”

  楚辭這才知道,看起來一臉溫柔慈祥,說話從不大聲的許師母,竟出身將門。這也太刺激了吧。

  “多謝祖母!”許喬南激動地兩眼放光,他知道既然祖母允了,就算他爹娘來反對都是沒用的,這事成了!

  瞬間,什么“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的震撼場面,什么“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英雄氣概都展現(xiàn)在他眼前。

  小爺要去當大將軍啦!

  楚辭看著他神采飛揚的表情,又看看笑的一臉神秘的許師母,忍不住在心里為這個單純的世侄捏了把汗。

  他心里對這個師母萬分敬佩。當初他還以為許師母會如賈母寵愛賈寶玉一樣寵愛許喬南,卻不知“溺子如殺子”,一味的將他保護的密不透風,才是害了他。

  正所謂: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也。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木有二更,刺激不?昨天回來太晚了,如果硬要更,又會是破紀錄的短小君,所以干脆今天發(fā)個大長章,高興不?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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