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一起題詩吧
待看完考卷, 張松年有些哭笑不得, 這才明白為什么多年不見的二重舉薦和五人同取今天又發(fā)生了。
原來是他與這書生的文風(fēng)不合。
說來也是奇怪, 自從陸為學(xué)那廝告老還鄉(xiāng)之后，他也沒有什么評判近古文風(fēng)的想法了。
當(dāng)初他和陸為學(xué)同場而試, 因?yàn)橄鹊鄹菜奈恼? 便取了他為狀元, 陸為學(xué)為榜眼。
那個老頑固從那時起便不服氣, 每每遇到，兩人都要辯論一番, 時常爭得面紅耳赤，不歡而散。期間兩人各有勝負(fù), 每次他斗嘴輸了, 便要回去翻遍古籍文章, 找出取勝之機(jī)，那人也是如此。
在他人看起來, 他們應(yīng)該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可實(shí)際上, 陸為學(xué)告老還鄉(xiāng)之際，他還親自送出城外十里地。
他走了之后, 張松年覺得自己于文章上懈怠了很多。幾個月前，他心血來潮, 寫下了一篇吏民賦, 寫完后，他突然覺得，似乎近古的散文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的。
考完試后, 楚辭整整安睡了一天一夜才起來。
九天九夜的鄉(xiāng)試，讓他起碼輕了三到五斤左右�？梢哉f是減肥利器了。
“楚公子，您醒了老爺有請�！痹S木見楚辭出來，立刻上前說道。
“先生回來了”楚辭大喜，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去到書房。
許征的官服還未脫下，他們巡檢的官員，一直要檢查完所有的號房，直到考場封閉才能出來。
“過來了先陪我吃頓早飯�！痹S征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幾疊小菜，還有一籠包子并兩碗白粥。這樣的菜對于一個五品官員來說，顯得十分樸素。
“是。”長者賜，不可辭，他恰好也餓了。
用完了早飯，許征回房換了常服，隨后二人來到書房。
“把你鄉(xiāng)試所寫的文章一一默出來給我看看�！痹S征把一沓白紙推到楚辭面前。
“是�！�
楚辭提起筆，略微回憶了一下，然后就一篇一篇開始默寫。其中偶有停頓，但還是在一個時辰內(nèi)全部默完了。
他最后一個字落下時，許征馬上拿起最后一篇，看了起來。
”這春秋題做的都不錯，若無意外，春秋房的經(jīng)魁應(yīng)該就是你了。”許征說完，覺得自己話說得太滿了，又補(bǔ)充了一句：“若是有人勝過你，也無需失望，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日后再刻苦些便是�！�
“謹(jǐn)遵先生教誨�！背o微笑著說道，忙了那么多天的先生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考察他的學(xué)問，怎么能叫他不開心呢
“但是，你這幾篇文章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都是仿近古之文風(fēng)”
“先生，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寫自己擅長的文章好一些，以我手寫我心，這樣的文章寫出來才能打動別人�！�
“不揣摩主考官的心思，不怕落榜嗎”
“有些東西，是需要堅守的，即使落榜也在所不惜�！背o認(rèn)真道。
許征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本也是給你隨便看看的，你能堅守本心，不隨波逐流，這點(diǎn)非常不錯。若你考試時改了文風(fēng)，我雖不會多說什么，但心里難免會有些失望。我當(dāng)年初次鄉(xiāng)試，就是因?yàn)椴豢细牧宋娘L(fēng)，以至于觸怒主考官，所以才未中。但我卻也不后悔，若我當(dāng)時中了，沒有歷經(jīng)磨練，初出茅廬便學(xué)會曲意奉承，現(xiàn)在與那些庸碌之輩，估計也沒什么兩樣了。”
“先生說的極是，學(xué)生自愧不如。”楚辭感嘆，他和先生們之間崇高的思想境界，還是有些距離的。
秦先生因不肯與貪官同流合污而毅然辭官，許先生堅持不以文媚上而導(dǎo)致落榜。他還需要再接再厲啊。
“楚兄，如今鄉(xiāng)試已過，我們可以縱情賞玩西江省美景了。今日我包了一條畫舫，不知楚兄可愿隨我們一同前去映月湖上游玩”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楚辭經(jīng)歷了幾個月的重壓，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正好張文海和其他人一同邀約，他自然是不會拒絕的了。
這映月湖是一個好去處，時常有文人墨客在這畫舫上吟詩作對，從中也傳出了不少膾炙人口的好文章。最妙的是，這西江省的清倌們，也時常會乘畫舫出游，若是遇上寫得好的文章，她們便會譜個曲兒，四處傳唱。這也是揚(yáng)名的一種方式。
“碧波蕩漾，人影綽綽，確實(shí)不失為一個好去處呀�！�
這湖極大，一眼望不到邊。湖水清澈，湖水下面的水草隨著暗流涌動扭擺著身子，間或游過幾條小魚兒，留下一圈圈俏皮的波紋。
畫舫就停在岸邊，是張文海很早之前就定下的，能容納大概二三十人一同游玩。
一群意氣風(fēng)發(fā)的學(xué)子，暢游在映月湖上，有的對弈，有的彈琴，有的坐在船尾，閉目凝神，學(xué)那江上老叟垂釣，這樣的場景，很是引人注目。
“我們姐妹幾人是樂陽坊的，你們是哪里的學(xué)子”
一艘小船慢慢駛過來，開口的是個嘴角含笑的女子，她長得不是特別漂亮，但聲音輕柔婉轉(zhuǎn)，很是動聽。
眾人都知道是碰上舞坊的清倌人了，大方地說了身份，隨后兩方又閑聊了幾句，便開口邀她們上船。
上面一共三個女子，除了搖槳的那個之外，還有兩人，一人眉眼之間藏著冷淡，看起來似乎有些孤高，另一人低眉斂目，看起來有些膽怯。
“不用了，我們原也是偶然路過，馬上就要回去了�！蹦莻�冷淡的女子說道。
“這樣啊，那姑娘們慢走�！北娙四克退齻冸x去，都有些遺憾失去了一個揚(yáng)名的機(jī)會。
其中有一個學(xué)子嗤笑了一聲：“你們還道她們是真有事呢明明剛剛就是直接朝我們這邊過來的�！�
“朱兄，聽你說話，你似乎知道其中緣由”
“無非就是看不上我們這些人罷了。她們那種地方的女人，別看是清倌人，實(shí)際上人人都有一雙招子眼。我敢說，單就剛才一番話，她便已將我們身家打探清楚了。”
“朱兄這話說得有些片面了，剛只是萍水相逢罷了，什么都不了解，何必把人家姑娘說的那么難聽�！�
有人不高興了，有才有貌的姑娘多難得，她們那么溫柔，又怎么會是他口中的勢利眼呢
“呵，不信不信的話你們便叫船夫跟上剛剛那艘小船，看看她們到底是要回去，還是去另尋機(jī)緣了。”朱姓學(xué)子冷笑道。
“逐光兄，這幾人是何來歷啊”楚辭悄聲問方晉陽。
“我也與他們不太熟，好像是與闊之兄比鄰而居的友人吧。他們恰好也是本屆考生，路上碰見，便一起過來了�！�
“原來如此。”楚辭點(diǎn)點(diǎn)頭，怪不得那伙人他一個都認(rèn)不到。剛剛聽那兩人對話，這個姓朱的明顯就是個有故事的，至于另一個人的心思，倒是好理解。
張文海身為東道主，自然是要出來說和的。好一頓勸說之后，才讓兩人消了氣，各自走到一邊去。
他在心里苦笑了幾聲，早知道不要隨口一說了，若只他們原來這些人，氣氛絕對融洽得多�？磥砀娜账�要給楚兄他們請罪才是，今天壞了他們的興致。
船朝著另一邊駛?cè)�，那邊有一個小島，上面據(jù)說種了好多菊花。秋天正是賞菊的好時機(jī)，他們自然也不能錯過了。
將畫舫�？吭诎哆叄习逗�，眾人發(fā)現(xiàn)這里果然種了很多菊花，紅黃粉白，姿態(tài)各異。
“那邊有一個亭子，不如我們?nèi)ツ抢镒p景，順便再以菊花為題，各自賦詩一首，怎么樣”
“善�！�
學(xué)子們在一塊總是喜歡爭個先后的，雖然楚辭在場，但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于寫詩一途，是個苦手。
然后他們到亭子之后，卻發(fā)現(xiàn)有一群人也正朝著亭子過來。其中還有三個女人，正是剛剛拒絕他們邀約的那幾個。
本來這也沒什么，偏偏這里面還有一個上次與他們吵了架的呂欽均。那呂欽均也看到了他們這些人，霎時便回憶起了當(dāng)初在狀元樓受挫一事。
他擠到一個人的身邊，指著楚辭，對其中隱隱為首的那個人說道：“尚恩兄，這人就是那個楚辭。前些日子他大言不慚，口口聲聲說我們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不如他們區(qū)區(qū)一個縣學(xué)的。只可惜我與其他兩位兄臺于口舌上不是他的對手，無奈只能敗下陣來。”
“何必和這種只會懲口舌之快的人計較呢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看幾本書。”厲尚恩淡淡地道，他的不計較，不是因?yàn)樾亟髮挻螅且驗(yàn)樽砸暽醺摺?br />
“尚恩兄說的極是啊，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今年省里的賢良方正匾頒給了誰”
厲尚恩本以為那塊匾額是他囊中之物，卻沒想到，竟被一個無名小卒奪走了。當(dāng)初發(fā)榜時他也沒去看，原來就是他嗎
“呵，區(qū)區(qū)一塊匾額，又算得了什么”他嘴里說著，臉色卻冷了下來。
楚辭他們正把韻腳限了，準(zhǔn)備做詩，忽然見剛剛止步不前的那伙人又朝這邊走了過來。
“眾位可是在題詩你我同為西江省學(xué)子，不妨讓我們也參加進(jìn)來，一同題詩如何”
厲尚恩笑著說道，用的卻是不容拒絕的口吻。
“你可是國子監(jiān)的厲兄”楚辭他們這堆人里忽然有一個人叫了起來：“我有一個好友就讀于國子監(jiān)中，他說厲兄才華橫溢，每次考試都排在第一位，今日一見，果真是不同凡響啊”厲尚恩的頸側(cè)有一紅色胎記，這人就是根據(jù)這個，猜測出來的。
楚辭看了一眼那個拍彩虹屁的，正是剛剛與那朱姓學(xué)子爭論，似乎是叫做茍?zhí)熨n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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