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沒那么簡單
走過了幾條長長的回廊,又穿過幾道垂花拱門,才走到了秋爽院。
秋爽院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葡萄架,上面結了好多葡萄,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五光十色的。
一位頭上挽著髻,身穿布衣素衫的女子正背對著楚辭他們,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握著一串葡萄,正要將它剪下來。
“懷秋姐,我帶楚公子來找夫人了。”
懷秋姐回過頭,朝兩人笑了笑,然后說道:“見過楚公子,請你稍候片刻,我馬上進去稟報夫人。”
“謝過這位姐姐。”楚辭略拱了拱手。這位女子看起來應該有二十五六了,看她打扮,應是新寡之人。
“楚公子,請你進來吧。”
楚辭走進房間,就見一個老太太正端坐在上首,左邊站著一個老嬤嬤,右邊是那個懷秋。下首還有八個丫鬟隨侍兩旁。幸虧這房間很大,即使人這么多,也不顯擁擠。她見楚辭進來,眼里閃過一絲驚訝,而后便被笑意掩蓋。
“弟子楚辭,拜見師母。初次見面,禮數不周,還請師母見諒。”楚辭來到她近前,旁邊的一個丫鬟遞過來一個蒲團,他掀袍跪下,拜見許師母。另一個丫鬟遞上一杯茶,楚辭捧著茶,請許師母喝茶。
許師母微笑著接過茶杯,放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說道:“快起來,你小孩子家家的,什么禮數不禮數的?這些都是外道話,往后莫要再說了。”
她身邊的老嬤嬤走過來虛扶一下,楚辭便順著她站了起來。
“過來坐下。”許師母朝楚辭招招手,示意他坐近一點。“好一個鐘靈毓秀的孩子,老爺常對我說,他家鄉好山好水出美人,我還笑他不知羞,哪有人總是自夸的?今日我一見你,才知他原來沒有說謊。”
老太太一笑,房里眾人也跟著笑起來,紛紛夸贊起楚辭的好相貌,把楚辭搞得還有點害羞。
“師母過獎了,我哪里就稱得上是美人了?倒是您老人家,也不知是哪位老神仙幫您調養的身體,若是不坐在上首,我還道是先生家的世姐出來招待了呢!”
楚辭的嘴多甜啊,老太太自從來到陽信府后,還沒有見過這般會說話的小輩,瞬間被他逗的開懷大笑,屋里的丫鬟們再說幾句討喜的話,一下子就把氣氛炒熱烈了。
“你這孩子的脾氣倒好,我還以為他好不容易收個徒弟,必是如他一般性格怪異的。”
老太太吐槽,楚辭自然不能接腔,只得嘿嘿傻笑兩下避開這個話題。
“從今日起,你就住在這里。把先生的家就當作自己家一樣看待,你幾個世兄阿姊,全都不在我身邊,只留了一個小混世魔王陪著我們二老。他今天跟著府中一些好友出城狩獵去了,日后他若惹到你頭上了,萬不要手軟,就當自己子侄一般教訓!”老太太拉著楚辭的手說道。
楚辭聽著,突然有些囧,怎么聽著好像是個寶哥哥一般的孩子?
“多謝師母盛情款待,楚辭自然不會和先生師母客氣的。”
“夫人,老爺回來了,說要見楚少爺。”
“行,你去吧。他啊,這些天一直念叨著呢。”老太太笑了笑。
楚辭起身告辭,隨著許木往外走去。
許征剛從衙門出來,像他這種品級的官員,何時放衙都是自己定的。在清閑的時候,甚至可以去衙門點個卯就回來。
他官服還未脫,白鷴補子的官服,比起縣太爺的鴛鴦補服來說,又增添了一份威嚴。
楚辭到時他正在喝茶,楚辭上前叫了一句先生,然后拱手行禮。
“免禮,過來坐吧。”許征讓他坐下,但楚辭屁股還未觸到凳子,他又發問了,“君子務知大者、遠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你來解一解。”
楚辭只好又站起來,說道:“成大事者,需目光長遠,做小事者,則心細如發。”也就是說,做大事的人負責決定未來方向,執行的人,則需要了解細節,從細處去實施。
“哼!連你這般初出茅廬的小子都知道的事情,他們那些蠢儒,什么狗屁大小的事都要來問我,把老夫搞得像個雜役!”許征很是冒火。
楚辭心里暗笑,這老頭兒但是還和以前一樣,一點架子都不擺。楚辭猜想,他下面的人應該也不是這么不中用,只是看這老頭兒一天到晚板著個臉,生怕他新官上任要挑毛病,便事事請教,才能不犯錯。
“先生不必動怒,他們也是為表敬意,你只需對他們說復如往常,各司其職便是。”
“唉,罷了罷了,不提他們了。方才我隨意考校,見你對答如流,想來這幾個月的時間,課業并未松懈,吾心甚慰。”
“弟子謹遵先生教誨,哪敢有一絲松懈,常點燈看書至深夜才歇息,怕的就是鄉試考試成績不佳,到時候給先生丟了臉就不好了。”
“算你還有自知之明。眼看離鄉試還有十幾天,這段時間你就哪都別去了,留在府中好好讀書。”
“呃,先生,我今天來的匆忙,還有些東西在同窗那里,恐怕要過去拿一下。”楚辭連忙說道。
“讓許木陪你一起去拿,拿完就回府。順便勸一句你那些同窗,讓他們沒事不要三五成群在酒樓里高談闊論,更不在秦樓楚館逗留,好好讀書才是正理。”許征提醒一句。
“是,先生。”楚辭也知道,書生一多,就容易起爭執,到時候話趕話的,說出兩句犯忌諱的話,被有心人舉報,到時候就慘了。
“嗯。眼下距離晚飯還有一些時辰,你去書房等我,上面有一道題,先做一做。我回房更衣便來。”
許征起身,手往凳子上一抓,然后往外走去。他的手被寬大的袖子遮住,楚辭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許木見他好奇,便將兩手合十,做了幾個扭麻花的動作。
楚辭立刻會意,原來是魔方嗎?先生先前放在凳子上,豈不是說明他去衙門點卯時也是帶著的?
想到這里,他不由失笑。這種行為讓他想起了以前高中的同事,她家的孩子特別喜歡恐龍,每次吃酒席時,只要看見抱著一只大恐龍的背影,那就一定是他。
是不是還考慮幫他做一個四階的了?
……
“楚兄,真的不能和我們一起住了嗎?”張文海眼巴巴地看著楚辭和許木提著東西出門。
“先生留我,卻之不恭,我哪敢推拒呢?只能對闊之兄一番好意表示抱歉了。”
“說的哪里話,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張文海佯裝生氣。
楚辭輕輕一笑,然后把許先生囑咐他的事情和張文海等人提了一下。大家都表示,不會出去搞事,會留在院子里專心讀書。
楚辭向大家告辭,然后登上馬車,回到許府去。
“楚兄運氣真好,竟能找到一個五品大員做先生,怎么我們就沒有這種福分呢?恐怕這次鄉試,他躺著都能取中了。”一個學子拈酸道。
其他人不好說他什么,但也沒有人附和他的話。這人是乙班的一名學子,看張文海是個心好的,便再三懇求住了進來,大家原也和他不熟。
一直對外像個傻二哈似的張文海突然冷下臉,說道:“楚兄學識人品無一不貴重,豈是你口中仰仗五品大員便不思進取之人。恐怕我這寒舍也容不下錢兄,請你自行去外面找個地方休息吧。”
那人被張文海毫不留情地驅逐,又見大家只做壁上觀,一點也沒為他說話的意思,便氣沖沖地去里面收拾了自己的包裹,還留下一句話:“一群踩低捧高的玩意,待日后我中了舉人,你們不要后悔!”
大家面面相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樣的奇葩,怎么在縣學時沒看出來呢?
楚辭一點也不知道有人因為他憤憤不平,他只是看著面前這個用眼斜著他,比他還高壯些的世侄嘆了口氣。
原本以為是個如賈寶玉一般色若春花的美少年,沒想到竟是個這般高大的,和秦釗那小子也不相上下了。
說起秦釗,好久都沒看見過了。上回喬遷酒,他也到秦釗家請人,可惜的是,他家房門緊鎖,聽說是和他一個舅舅去外面走商了。
秦釗打了個噴嚏,立刻引來不遠處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的注意。他立刻重新站直身子,在這烈日驕陽下暴曬。
“喂,你看了我許久,到底在看什么?”濃眉大眼的少年問道。
“無甚,只是想起來一個友人罷了。”
“友人?似我這般的嗎?那下次我要找他比試比試,看看誰更厲害。”
許喬南,許家嫡次子的小兒子,生出來就和前面幾個兄姊不同,他的塊頭要大的多。他從小力氣就大,最喜歡的就是舞刀弄棍,對文章詩詞之類的根本不感興趣。
幸虧他前面的兄長在各個方面都有建樹,不需要他再為家里貢獻什么力量了,便放任他去了。
“呵呵,世侄,你還沒說找我有什么事呢?”他一回來,就看見這小子大刀闊斧地坐在院中。
“哦,我聽祖母說,那老頭子收了個徒弟,還以為是個和他一樣有怪癖的,沒想到你還是挺正常的嘛。”許喬南看著楚辭笑了起來。
“……那真是讓你失望了。”
“還好,也不是特別失望。我聽老頭子,你這個書生很厲害啊,還會打五禽戲。五禽戲是什么,你能打給我看看嗎?”許喬南就是為了這個來的,他一聽五禽戲這個名字,就感覺挺有意思的。
他期待地看著楚辭,卻忽然抱住頭“哎喲”了一聲,回頭一看,正是他祖父站在后面。
“祖父,你打我干什么?”
“沒大沒小,什么叫這個書生,你應該叫他世叔才對!”許征橫眉豎目,看起來和這個濃眉大眼的少年竟有幾分相像了。
“世叔——”他拉長了嗓音,不情不愿地叫了一聲,然后又說:“世叔,你能打一段給我看看嗎?”
楚辭點頭說道:“可以是可以,但現在天氣太熱,明天一早卯時正,你在這里等我吧。”
“嘿嘿,行,那我走了。”那小子沖著許征抱抱拳,然后飛也似地走了。
“這潑皮!”許征罵了一聲。往日在家時,就這小子被他罵的最多,原因無他,因為這個小子老是衣裳凌亂地在家里跑來跑去,和其他幾個孫子完全不一樣,讓他看了眼睛疼。
“先生,您今天怎么這么早就散衙了?”
“哼,我再不散衙,都要被他們氣死了。”許征罵了一句,然后說:“學問你也治的差不多了,今天我要說的,是西江省這屆鄉試的主考官。”
“主考官人選已經公布了嗎?”不是要等考試前三天才會公布嗎?
“呵,你以為老夫這么多年當官,朝中會沒有些人脈嗎?也就是普通學子不知道,其他人早已經傳遍了。此時怕是文章都寫了幾篇了。”
許征看不慣這種以文章媚上的現象,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主考官的喜好,和你的成績排名,有很大的關系。
“先生,您是想?”
“老夫與那小老兒共事一段時間,對他的喜好也有些了解,他將是你的座師,說給你聽聽也無甚大不了的。”
這明顯就是開后門來了。楚辭有些奇怪,他家先生不是嫉惡如仇的嗎?怎么也會屈服于這種潛規則。
許征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哼了一聲:“你小子,以為春秋有那么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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