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安排完這些事，兩個人便不動聲色地分開了。雖然彼此都想就這樣再親近一會兒，但是兩個人都是更在意眼下這些事的。

    “那我就現在走一趟吧。”赤秋沖霍雨浩點點頭，“也防止發生意外。”

    “注意安全，還有時間。”霍雨浩又忍不住多囑咐了兩句。他對秋兒，向來是非常相信卻又忍不住擔心的心情，秋兒對他也是一樣。

    “你也是。”她走過他身邊，在擦肩的時候腳步微頓，“希望一切順利，你在谷里還答應了我解決完這件事就回一次星斗大森林的。”

    “我記得。”霍雨浩說，“我從來沒食言的。這邊的事情結束后，有明德堂和廖元帥主持穩定朝堂應該用不到我，這件事上我也……暫時幫不上太多的忙吧。”

    兩人的手又借著陰影互相用力握了一把，赤秋這才轉身離去，偽裝出的灰色身影消失在斗魂場的出口處。霍雨浩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還是金色更適合她啊。

    ……

    “我眼下的計劃就是這樣。”

    明都皇城四皇子殿內，霍雨浩正對著徐天凌說完最后一句話。在他本體與赤秋敲定完細節后，他很快就在這邊全部同步給了徐天凌。

    對方的面容看起來有些憂愁：“直到起事那天才能徹底恢復武魂啊。”

    “千萬不能急躁啊，殿下。”霍雨浩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您在談其他事時都挺冷靜的，看來這件事對您確實太重要了。不過，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要是想從我這里借來助力，那就請信任我的安排和能力。”

    “我當然沒有懷疑您安排好的事。”徐天凌嘆了口氣，“這件事也只能怪我自己，就像我的皇兄徐天然一提到殘疾就會應激一樣。雖然知道這樣說話是站著不腰疼，但是當年父皇弒親奪權，殺了皇叔全家，的確是開了壞頭。我們作為他的血脈，繼承了自相殘殺，導致現在每個人都有不能被觸及的禁區，沒有誰的心態是完全健康的。”

    “別太在意，”霍雨浩眨眨眼，“我也讀了許多的日月帝國歷史，實際上在我看來，哪個年代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就是皇權帶來的必然性事件吧。”

    “那是史書。”徐天凌又搖搖頭，嘆氣聲更大了，“但是現在這樣的活生生的事情就正在我們身上發生著，和史書不一樣，我們每一個人都在這場混戰里遭遇了很多。不過我也沒資格指責皇兄們，畢竟為了明晚的起事，這次的兄弟相殘就是我一手挑起的了。”

    “你做了自己的安排？”霍雨浩對此倒是有些意外。正如他之前和赤秋說的，這家伙說不上一點勢力沒有，卻也基本等同于零了。

    “只是把皇宮里的風聲具象化了一點，說明晚會有人起兵造反，就只是這樣的傳聞。二哥和三哥肯定會按捺不住加入這場混戰的，更何況他們在明都都有自己的力量，比我強多了。”

    “就我所知，二哥和皇龍魂導師團關系匪淺，三哥則掌握著皇家警衛隊，可以說明都的治安有大半在他的掌握下。徐天然……呃，大哥如此焦躁想要殺死陛下，也是想盡早把這些力量全部收到自己手里。”

    “當然，我做這些安排都是因為信任您的部署，否則僅憑我自己和恐爪魂導師團，是無法在這場混戰中立穩腳跟的。”

    “謝謝殿下的信任。嗯，談話就到這兒吧。”霍雨浩起身，“現在為你進行武魂的前幾步治療，然后，我需要盡早趕到笑大哥那里做最后的確認。時間不多了，殿下，希望一切順利。”

    徐天凌也不再多言，他隨著霍雨浩起身，手掌在燭臺邊輕輕一按，五道魂環就從他的腳下浮起。霍雨浩難得地大吃一驚：

    這五個魂環都已經變成了焦炭一般的黑色，上面浮現著可怖的紅色裂紋，看起來就像是在被什么東西蠶食一樣。注視著這樣的五個魂環，就像注視著五只野獸死去的眼睛。

    他背后的武魂虛影，是一縷淡淡的金色燭火，籠罩在黑色太陽一般的陰影之下。他也在圣靈教待了幾天，對這種手段略有了解，這就是邪魂師們用來轉化邪武魂的一種非常手段。被這手段命中的人，只有三種結局：得到一個品質不錯的邪武魂，得到一個惡性變異的廢武魂，武魂破碎致死。

    就他這些天聽到的情報來說，這就是非總部的邪魂師們抹除他們駐守之地上某些有威脅的魂師的辦法。要不變成同伙，要不就廢了他們。

    想到這里，霍雨浩暗暗抽了口冷氣：徐天然可能比他們想像得還要惡毒些，只不過徐天凌運氣很好，抽中了對他來說最好的結局。否則，他無論如何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了。

    “殿下，您緊張？”霍雨浩看著徐天凌額角的細汗。

    “十分抱歉，失禮了。”徐天凌連忙擦去，“請原諒我的心悸，我已經許多年沒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武魂和魂環了。就像徐天然從不掀開遮著腿的毛毯一樣……最多是午夜夢回時召出來獨自看看，然后暗自傷神。”

    “我理解。”霍雨浩說著，一股柔和的精神力從他眉心的第三只眼中散發出來，不動聲色地抹平了這位皇子精神之海中波動的部份。“現在感覺如何呢？”

    “好多了。完全看不出您做了什么，不愧是使用精神力的高手，從紅塵堂主那里就早有耳聞。”徐天凌只覺得自己的心神一下子就定了下來，“可以開始了。”

    霍雨浩笑了一下。其實他覺得，就算是紅塵堂主，對他現在的水平恐怕也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畢竟鏡紅塵已經很久沒見到自己認真動手的樣子了。不過這些話就沒必要說了，他閉上雙目，眉心的銀色眼瞳卻光芒大放，讓人感到如沐春風般的銀綠色光芒瞬間充滿了整個暗室。

    ……

    午夜，明都南城。

    一座藏在樹林里的山洞門口，銀發的青年正焦慮地來回踱步，而一旁藍粉短發的女生正試圖阻止他走來走去晃得別人頭暈，看起來失敗了。

    “笑大哥！王冬！”

    聽到呼喚聲，笑紅塵和王冬立刻不再進行緩解焦慮的幼稚小學生拌嘴，齊齊抬起頭來。尤其是笑紅塵的一頭銀發在月光下格外明亮：“雨浩。你終于來了！”

    “抱歉，沒想到四皇子的傷那么復雜，處理花了多一點的時間。我這里也不是全部的力量。”霍雨浩看起來挺疲憊的，但卻不喘，大概是精神體半身并沒有實際意義上的體力，疲倦感只是精神力消耗過大的表現。

    “時間還夠。”王冬指指山洞里面，“徐和的事情，我們已經談好了。貝貝也醒著，他似乎有點想見你。然后還有剩下的人，接下來怎么處理？”

    “不見。”霍雨浩很果斷地拒絕了貝貝的見面請求，“現在不是和他聊天的時候，我們正要利用史萊克，和他扯皮沒有好結果。其他人不解凍，我用亡靈半位面帶他們去皇宮，順便請你聯系夢姐姐，把史萊克人關押在皇城正殿的消息散播出去。”

    “夢學姐一直都在待命呢。”王冬一副“你們看我想到了吧”的樣子，“我第一時間就聯系了她。如果遇到問題，她隨時在外面接應行動。”

    “太好了。”

    霍雨浩認可地點點頭。“那就沒什么了，我來就是確認這些最后的事情。銀霜她準備好了嗎？”

    “我從來都沒問題。”山洞里傳來清冷的女聲，“還是說你覺得我有在這次的戰斗中被打敗的可能？”

    如果龍逍遙和葉夕水聯手的話……霍雨浩把這個可能性咽了下去。現在并不能打擊士氣，要的就是銀霜這股擋我者死的氣勢。

    “那這邊就沒問題。”霍雨浩做了最后確認，“明天傍晚進城后用魂導聯絡器來通訊。晚上七點后，皇城內所有高空探測魂導器都會失去作用。進城后注意我們的目的，盡量減少流血犧牲。”

    “知道了。”王冬點點頭。

    笑紅塵卻眼神微動，他拉過霍雨浩的斗篷，示意他來另一邊單獨談談。霍雨浩不解其意地跟上，兩個人離洞口走開一段距離，笑紅塵這才停下。他貓一樣的藍綠異瞳在月色下折射出冷色調：

    “雨浩，既然你已經主動牽扯進這些事情里了，其實我……想問問你的看法。”

    “嗯？”霍雨浩心底有所預感，但還不太清楚笑紅塵的具體意思，“笑大哥想問我什么？”

    “你幫忙推翻徐天然是厭惡圣靈教對吧。但是，有個問題在這里，就是這一脈皇族應該都是主戰派，即便是徐天凌上位，對于戰爭的部署也不會停。我是想問你關于這個的看法。”

    “關于戰爭？”

    “……嗯，畢竟你不是出生在日月帝國。”笑紅塵看起來更焦慮了，他抓抓頭發，又繞著霍雨浩走了兩圈，“呃，我沒有排外的意思，畢竟也不是出生在日月帝國的人就會忠于日月。我是怕，哦，我怕你自己心里介意這個，萬一到時候戰爭爆發了，我也不是很想和你因為這件事鬧掰，所以來提前打個預防針。”

    霍雨浩就看著他圍著自己轉圈。笑紅塵很少有焦慮得這么明顯的時候，甚至很少一口氣這樣說話。這種樣子，往往都是他既想說真心話，到了嘴邊又覺得別扭的時候。

    “原來如此。這個，其實我有想法，但是一直覺得太不成熟，所以最開始想的是不要影響正常的發展，畢竟我自己也不能提出什么萬全之策。”

    笑紅塵終于停下了轉圈：“說說看。說說看你的想法。”

    霍雨浩卻有些不好意思了。“真的要說嗎？”他搓搓手，“真的不太成熟，我說了你可不要笑話我啊。”

    笑紅塵立刻仰起頭笑了兩聲：“我提前笑完了，不笑了，你說吧。”

    “……？”

    霍雨浩看得出笑紅塵是想活躍一下氣氛，畢竟這個話題真的難以開口。

    “我還以為你當初認我做弟弟，就是想把我拉攏進來的信號。”霍雨浩摸了摸下巴，“我當時也看得出，你們想為明德堂尋個底牌，只不過沒想到后來我會到這個程度吧……這話說得又有點驕傲了。總之，你們當時的意圖我不是不懂，但是我也沒拒絕，因為你們對我很好。”

    笑紅塵沉默下來，像做錯事的貓。

    “回到你問我的問題上吧。……既然我沒拒絕，就說明我并不介意日月帝國來統一大陸，但是我一直想，要是能和平地解決就好了，不戰爭行不行呢？這就是我說的幼稚的想法。你是不是笑了？”

    “沒有。”笑紅塵繃起嘴角，舉雙手投降，“我沒笑。我理解你的想法，不過你既然自己也覺得那個想法是幼稚的，你現在又是怎么想的？”

    “現在經歷得多了一點，就覺得不流血犧牲就統一太難了，幾乎是不可能的。就像我如果不展示自己的實力，很多事情都不會如我所愿一樣。但是我還是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如果犧牲不能避免，這東西有沒有辦法控制在必要的范圍內，不擴大太多？”

    “比如說？”笑紅塵令人意外地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這下輪到霍雨浩焦慮了。他摸了摸耳朵鼻子，最后說：“斬首行動？別笑我啊……我真的沒怎么學過這些！”

    “這回真的沒笑。”笑紅塵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們回去吧，先專注眼下的事情，這個話題來日方長，而且……雨浩你肯定要參與其中的。”

    ……

    一天后，明都皇城，傍晚七點。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所有高空探測魂導器都悄無聲息地停轉了，沒來得及觸發任何一個預警系統。

    夕陽西沉，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陰影。這些陰影之中，有一部分居然在快速移動。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伙全身黑衣快速行進的隊伍。

    領頭的是一名女子，只能看見她露出的灰白碎發和一雙紅眸，渾身上下散發著不詳的氣息。如果有誰熟悉邪魂師的氣息，就能很輕易地認出這是一伙強大的邪魂師。只可惜，這條路是圣靈教早早規劃好的路線，路上連普通人的影子都萬分稀少。

    “藏好行蹤。”赤秋壓低聲音對身后的邪魂師們發號施令，“離皇城大門不遠了，強大的魂師會變多，注意魂力氣息。”

    身后，率先點頭的兩個邪魂師修為看起來比赤秋還要不凡，他們便是三長老與四長老。他們也得聽命于圣女，哪怕圣女修為目前不如他們。

    她修長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按上了自己的儲物魂導器。只有她聽得見，她的心臟也在緊張地跳動著。(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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