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杜鵑泣血
片刻之后,蘇邁望著意猶驚魂未定的小清茶,突然想起一事,忙望向無用,大聲問道:
“和尚,顧曠去了何處?”
無用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迷茫,確定,他亦不知顧曠去了何處。
默然片刻,無用輕嘆了一氣,黯然說道:“當日我們三人遇到那群黑衣人后,顧曠令我帶著清茶先行離去,他說自有辦法,之后發生之事,我亦不得而已。”
原來無用在提及數日前遭遇之事時,只簡短地提了下他和清茶奔逃的細節,卻未強說顧曠之事,故而蘇邁才有些一問。
“適才一時情急,卻忘了向這陸姑娘打聽下,顧曠的下落!”無用一臉的懊惱,望向蘇邁頗有幾分愧意。
“沒用的,陸欣可能并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會告之于你。”蘇邁擺擺手,輕嘆著道。
在他看來,陸欣之所以出現于此,肯定是因無用等人所知已不足慮,而顧曠獨自應對那一眾黑衣人,只怕已是兇多吉少,若人已不在,自然不會再提,而若被囚禁,那這禁地,自不可對人言,只怕以陸欣這性子,夜雪亦不會告之于她。
顧曠自和無用二人分開之后,如今已過數日,若全身而退,不可能不回營地,眼下要做的,便是要弄清他的下落。
只是,這島上林海蒼茫,遍地兇險,要找一人,又談何容易!
蘇邁回想片刻,亦無任何頭緒,只好又望向無用,問道:
“和尚,你可還記得當初你們遭遇那黑衣人之地,是在何處?”
無用聞言,默然半晌,摸著頭光,卻是一臉茫然。
他這識路的本事,其實和蘇邁差不離,且當時背著清茶,一心逃命,卻未留意去向了何處。
“蘇邁哥哥,具體位置我說不清楚,但大致方位卻還識得!”清茶見無用之狀,忙接口回道。
“小清茶,你能帶路?”
蘇邁未料這小丫頭在當時身負重傷,又慌不擇路的情況下,竟然還記得方位,聞言亦是心頭一喜,忙追問道。
小清茶點了點頭,看神形,似乎頗為篤定。
蘇邁見狀,忙朝眾人望了望,心中說道:“如今顧曠下落不明,我打算前往失事之地查探一番,諸位可愿同往?”
在場之人,除了小清茶之外,其余眾人無論修為心性,皆是杰出之輩,有他們相助,此行自然要順暢得多。
眾人聞言,自是點頭,水輕盈本為調查其父閉關之事而來,如今這島上變故將起,顧曠的失蹤或許便是線索之一,她自然得隨同前往。
花相容和陸云奚二人本為助力而來,亦是義不容辭,而無用和清茶素來以蘇邁馬首是瞻,自無二話。
蘇邁見狀,忙拱手稱謝,之后便招呼無用,祭出那凈世蓮花,帶著他和清茶二人,當先而去。
花相容素好熱鬧,折扇一展,卻是閃身而上,擠在了蘇邁身側,好在無用這蓮花甚為玄妙,金光鋪展,可達丈許,故而坐上四人,倒也無妨。
佛門之寶,與尋常修士靈力驅動之器甚有不同,故而當初在那**凼的絕靈之地
,顧曠的快雪劍只能當尋常利器,而這蓮花卻能大放光彩。
陸云奚和水輕盈二人,自是各駕法寶,緊隨其后。
先前在那深谷林中,水輕盈獨自前往尋路,蘇邁并未留意其所使之物,此刻近在咫尺,卻發現,原來她腳下踏著的,亦是一柄形制頗為精雅的白色古劍,只是看上去,卻比陸云奚的天淵短小了許多。
無用在清茶的指點之下,心無旁騖地向那晚來時之路尋去。
蘇邁細察之下,卻發現此刻所尋之方位,卻與他和水輕盈前來之路背向而馳。
俯瞰而下,只見滿目蒼翠,溝壑縱橫,卻是一眼望不到頭。
蘇邁心有疑惑,這浮屠島雖大,但畢竟位于星羅海中,為何卻像是在陸地之上一般,山巒起伏,叢林重重,四顧之下,卻未見那星羅海的蹤跡。
“花公子,這段時日以來,你們可曾踏遍這島中各處?”
“談何容易啊!”花相容聞得蘇邁之言,卻是搖了搖頭,隨后又道:“這島不知其寬,一入其中,只覺群山連綿,層層疊疊,誰也不知何處是個頭,不過若是御劍而行,應是有人大致查探過。”
“正道之人,多集中于島中南側營地數里之內,由于那轉生潭太過詭異,便是那周邊一帶,都少有人去,而島中北側,山深林密,那腹地之中,只怕亦只有少數前輩去過。”
“那黃泉仙乳,又在何處所得?”蘇邁聞言,想到那日六虛山院的弟子徐慥所言之事,復又問道。
“傳聞便是在那轉生潭以北的一處深崖之下!”這黃泉仙乳太過罕見,故而這島上只有少數人得知其詳情,花相容亦不過聽人所傳,不甚了了。
大凡稀世之物,其出處自是兇險無比,尋常人等,便是撞見亦無能為力,若強取之,不死也是重傷,故而這取寶之事,從來都是少數人所為,黃泉仙乳的出世,亦不例外。
“看來,若真有人在背后謀劃甚事,一時之間,想要察覺,還真不易!”蘇邁望著腳底那滿目群山,徐徐說道。
“蘇邁,依你之見,若真有甚兇險,最有可能者,是何人所為?”花相容神色一動,忙拍了拍蘇邁肩膀,笑著問道。
“你們四大家族皆無頭緒,我又如何能知!”蘇邁應聲嘆道,雖然他懷疑這背后有金剛盟的參與,但到目前,亦只是推測而已,并無明證。
再說,以他的見識和閱歷,這神州之事,所知實在有限,金剛盟亦是聽說而已,從未打過交道,這背后圖謀者,是否另有其人,亦尚未可知。
花相容聞言,亦覺有理,蘇邁先前所歷之事,他亦有所知,孤身一人自黑木山而來,到惹上天瑯坊,進而罪于乾元城,這一路而來,多在逃命之中,自顧尚且不暇,又如何會知這浮屠島中之事。
“唉,若這神州將變,卻不知是禍是福?”花相容沉默半晌,卻突然嘆了一句。
蘇邁聞言,眉頭一動,花相容此言,似乎頗有深意。
若神州將變,對于正道之人,那自然是禍非福,為何他卻有此一嘆?
“以花公子之見,若神州真有傾覆之危,我等又該如何自處?”蘇邁想了想,隨后饒有興
致地問道。
他無門無派,在這神州界上,不過一介閑人而已,這天下,是正是邪,其實與他干系不大。
再說,這神州正道,如今看來,對他似乎亦不甚友好,他感興趣的是,花相容作為花家二公子,又是如何考慮。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世間承平已久,暗流之下,終有暴發之日,英雄啊,多出于亂世之中。”花相容未正面回復,卻是嘆了一句。
蘇邁聞言,心中一沉,聽這語氣,似乎在他看來,這世間若真亂象,倒還不是件壞事。
這花公子,亦是不簡單啊!
蘇邁暗自嘆了聲,隨后想到花家式微已久,花相容這家族大計,胸有所圖,亦是情理之中,卻不知,他日后將有何策以對。
話已至此,蘇邁自然不便再細問,呵呵一笑,隨口道:“哎,這神州之事,離我委實太遠,多想亦是無益,還是先尋得顧曠再說!”
花相容口中的亂世英雄,他并無興致,如今天瑯坊虎視眈眈,藺歸元的通緝之事亦懸而未決,他內心里其實并不想摻和這浮屠島上的渾水,已打算查明顧曠下落之后,便離島而去,從此遠走高飛。
若顧曠真不幸身故,他便去那蒼雩雪山一趟,一則通報消息,二則也去看一看他那生有奇癥的妹妹。
二人閑聊之間,無用在清茶的指點之下,已越過那深長的峽谷,眼前的景象已有幾分熟悉,待得再飛過一片叢林時,那片鋪滿杜鵑花的山坡,亦隱然在眼。
“蘇邁,你快看,便是前方了!”無用遠遠望見那一片姹紫嫣紅之色的絢爛花叢,神情頗為激動,忙回過頭,朝蘇邁叫道。
蘇邁聞言,忙站起身,朝遠處縱目望去。
只見蒼莽群山之間,有一片如火焰般的花海,或紅或紫,漫山遍野,叢叢簇簇,如天際流霞灑落,掩映于重重深林,一眼看去,深紅淺綠,蔚為壯觀。
“想不到,這群山之中,竟有如此美景,看來這群黑衣人,還頗有幾分風雅啊!”蘇邁望了半晌,隨口嘆道。
“風雅沒看出來,兇殘倒有幾分!”小清茶聞得蘇邁之言,想起當日被圍攻之事,頗確心有余悸,接口回道。
“無用,小心行事!”蘇邁點了點頭,卻是囑咐了無用一聲。
越是接近那事發之地,自然兇險便多了幾分,這美景雖好,卻亦不可大意。
無用在離那花叢約里許之地落了下來,隨后提醒眾人小心行跡,便當頭向前潛去。
一路行來,眾人聞著杜鵑花那特有的淺淡香味,在無用的帶領之下,很快便來到了當補三人被圍困的草坡之側。
“便是這了!”無用朝眾人望了望,神情有些落寞地說道。
芳草凄凄,滿眼碧色,若無那被踩出的小道,此處便也是個難得的靜謐之地。
當時一戰,最終結果不得而知,顧曠雖被圍困,但那群黑衣人亦傷亡不了,細察之下,淺草叢中,亦尚留有絲絲暗紅之色。
蘇邁想到顧曠之事,亦是神情凝重。
默然望向四周,只覺崖高峰險,山風嗚咽,一時間,竟有幾分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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