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沉默著沒有作答。她確實這樣想過。特別是在知道是陳秋水推波助瀾，害死了昭曜太子之后。

　　“可是我只是聽從了神靈的旨意。我并不是為了自己，也沒有主動做過什么壞事。如果我有罪，也只是按照神靈的旨意，讓天道發揮它的作用而已。公主又有什么資格，來處決我呢？”

　　陳秋水一臉無辜地反問。

　　“可是，因為你的不作為，知而不報，卻害死了許許多多鳳儀的百姓。”

　　想起當年尸橫遍野的慘狀，安息還是覺得心中一痛。

　　陳秋水哈哈哈笑道：

　　“不，公主，你要記住，要為這些事情，這些人命負責的不是我，而是你。是你的一意孤行，才導致了最終的惡果。而且每一次我都勸阻你了不是嗎？是你不肯聽罷了。怎么事情爆發了之后，卻又都怪到我的頭上了呢？”

　　安息被挑動了情緒，胸口也開始有了起伏，說道：

　　“陳秋水，你跟你背后的人，圖謀了這一切，還想洗白干凈還不成。我已經知道了，那幕后主使想必真的是天界的神仙。可是神仙的旨意便是天意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竟然將自己的想法謊稱為天意，將自己的意志謊稱為天理!”

　　陳秋水一臉沉靜地看著她，說道：

　　“公主不必惱羞成怒。你有此反應，是因為你心中有悔。你雖然嘴上說著這些道理，極力說服了自己與別人，內心深處其實也認為當年那場災禍與你是逃不了干系的吧？你在心底是認定的，你與我們一樣，都是鳳儀的罪人。你內心有這樣的懼怕，即便它被封鎖了起來，卻還是存在的。”

　　安息張了張嘴想辯駁，卻最終沒有開口說話。因為，她確實曾經這么想過。無論那幕后黑手與陳秋水安排了什么，確實是她一步一步走入了他們的陷阱之中，成為了他們的棋子。

　　她真的沒有過錯嗎？

　　若是當年，在認回明珠之前，她能再好好調查一番，若是能有現在的一般謹慎，好好試探一番，說不定就不會識人不清，引狼入室。

　　若是當年，在阻止了祭劍儀式之后，她能重視渾天劍上的魔氣，積極地全力去尋找凈化魔氣的方法，或許后來就不會引發那么多的禍端。

　　其實每一步她都是有機會的，有機會去扭轉命運的。

　　可是她沒有，她盲目自信，盲目樂觀，盲目地想著要拯救所有人，卻最終鑄成大錯，害了所有人。

　　所以，她的內心深處，是有悔的。所以，在成為死神之后，她才會兢兢業業當差。不僅僅是為了攢功德，也是為了給自己贖罪。

　　這么多年來，每當想要松懈，每當又要粗心的時候，她就會在內心提醒自己，那些前世曾經犯下的過錯。

　　陳秋水見安息沒有說話，得意地笑了：

　　“怎么，終于無話可說了吧？因為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生活在你心中陰暗的角落里，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想法。你心中，不只有悔，還有怨恨。”

　　“你怨恨你的父皇和母后，怎么就狠下心來讓你去死，你是那么地信任依賴他們，他們卻反過來狠狠給了你致命的一刀；你還恨你的妹妹，你將原本屬于她的一切還給了她，她卻將你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哦，對了，還有那些變臉比翻書還快的那些烏合之眾們，平時將你高高踩在云端，像神靈一樣供奉著，聽了幾句風言風語就恨不得狠狠將你踩在腳下，恨不得讓你粉身碎骨。在他們眼中，恐怕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一個正常的人吧？只當做一個可以寄托自己意念的工具而已。這些，你不是不恨的吧？”

　　安息緊緊握住暮靄彎刀，她有種感覺，只要陳秋水再敢說一句話，她就會提起她的彎刀，毫不猶豫地朝他的臉劈過去，讓他閉嘴。

　　這一邊，修羅鬼尊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只不過，他看到的，是前世他還作為謝眠的時候，心心念念的那個姑娘。

　　她叫葉含風，一個極美的名字，而她的人，她的氣韻，她的才華，比這名字，還要更美上幾分。

　　所以當年在那一場宴會上，她輕吐一首詩賦，便叫他一見鐘情，終生難忘了。

　　“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修羅鬼尊心中所有的恨，在看到這張美人臉后，突然爆發了。只不過，他心中再也沒有了前世的一腔喜愛，而是化作了滿腔悲憤。

　　他只覺得可笑，前世的自己怎么會這般幼稚，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呢？

　　有的人美則美矣，卻心如蛇蝎，理應避而遠之。

　　就是她，聯合她的父親，將他害死，也讓他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謝郎。你冤枉我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我父親逼迫于我的，我也沒有辦法。”

　　那美人葉含風雙眼含情，怯生生地朝修羅鬼尊看。

　　修羅鬼尊已經不吃這一套了，說道：

　　“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謝眠嗎？你以為我還會傻傻地上你的當嗎？我早就了解清楚了，你在我死后，急不可待地嫁給了一個王姓的書生，而你們自小相識，青梅竹馬，情分在你我之上。”

　　葉含風嬌嗔道：

　　“謝郎，你死了，我卻總要繼續生活的呀。我倒是想為你守身，但是父親不同意。”

　　修羅鬼尊冷冷一笑：

　　“哦，你父親不同意？他若是不同意，為何不為你另找一門更好的親事，也可以在官場上對他有所助力，卻偏偏將你許配給了一個窮酸的落魄書生？”

　　葉含風美目流轉：

　　“哎呀，這個，謝郎，我畢竟是死過夫君的人，雖然這大禮還未成，可是也鬧得人盡皆知了。這好人家，哪里敢娶我呀。只有王郎，不嫌棄我的經歷，還念著往日的情分，愿意娶我，父親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修羅鬼尊看著她的一言一行，只覺得做作至極。

　　“哼，葉含風，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想著編造謊話來騙我。怎么，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們全家，是怎么被我滅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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