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王秋風走后,莫丹依舊這樣呆坐在床上,旁邊的孕婦吃著家屬削的蘋果,時不時望著旁邊的病友。莫母外出打水回來,走進病房看著女兒這樣坐著,趕忙勸說:“小丹,醫生不是不讓你坐著嗎,趕緊躺下吧,你那個同事走了?”
“您趕緊勸勸小莫吧,她都坐著好久了。”旁邊的孕婦說道。
莫母放下水壺扶女兒躺下。
“媽,您說,我爸他當時……”莫丹兩眼發直,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莫母不解女兒為何這時提起自己的父親。
“他當時把咱們推出去時,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我會變成今天這樣。”莫丹幽幽地對母親說。
“不管你變成什么樣,你爸他都會在天上看著你,保佑你沒事的,啊。”莫母覺得女兒可能是因為不久的手術,開始緊張了。
“您還記得這個木牌嗎?”莫丹將手里的木牌給母親看。
莫母看了看,接了過來:“怎么不記得,這是當初你爸臨走前交給你的,現在想想那場大火,真是后怕,要不是你爸把咱們及時推出去,那根梁子就把咱娘兒倆壓在下面了,我到現在都記得你爸當時在梁子下看著咱們的臉,被火映地通紅……”莫母不覺悵然若失,“好了,不說了,說這些干嘛。”
莫丹當年結婚時把父親留下的唯一信物送給丈夫,是含了對父親的紀念,還有未來對丈夫的期待,希望自己能像母親一樣,跟一個能讓自己依靠一生的男人一起經歷生活的風霜雨露。丈夫因為知道其中的緣故,也異常珍視這個信物,除了每天洗澡時從不離身,連公司的名字也是取的未曾謀面的岳父的名字:千祥。
莫丹之前以為,父親一定是聽到了她的禱告,才將這么好的一個男人帶到了她的身邊,不管之前的生活和事業有多少坎坷艱難,還是如今自己即將面臨的令她失去成為母親機會的黑暗時刻,她也從未懷疑過這樣的直覺,但是,一個不相干女人的短暫拜訪,這個女人說送丈夫回家的謊言,以及丈夫的一夜未歸,木牌的旁落,這一切的前后聯系,開始搖晃她心里的信念支柱,她只想等丈夫過來,告訴她一個自己想象不到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發生的原因,她的心中仍懷有一絲僥幸。
不一會,護士帶著上午的檢測報告,通知莫丹和莫母,說一切正常,明天就可以安排剖宮手術了。莫丹看著病房門,林偉雄從機場還沒回來,此刻她的心情已經對這個檢查結果置若罔聞,她期待丈夫趕緊到來,又害怕他的出現,就這么揪著一顆心。
“媽,我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莫丹捂著自己的肚子。
莫母有些慌張,“我去叫醫生。”
“媽,先別去,應該是剛才坐的久了,我再躺一會看看,您給我倒點熱水吧。”
這時,林偉雄來了。
“偉雄,你來的正好,小丹說肚子有點不舒服。”莫母對女婿說。
林偉雄緊張的走到莫丹床前,詢問著,就要起身去找醫生時,莫丹叫住了他:“偉雄,你坐,待會再去吧。”
莫母看著女兒心事重重的樣子,想著應該是有話對女婿說,就起身,端著女兒換下的衣服,去了水房。
“忙的怎么樣?”莫丹問。
“恩,李秘書送走了,一周后就安排給他們發貨。”林偉雄雙手交叉放在膝蓋處,兩個大拇指互相撥弄著。
“上午,小王來看我了。”莫丹默默說道。
“她?她來干什么?”林偉雄手里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莫丹沒說話,她看了看丈夫,盯著他的眼睛,她渴望現在丈夫能坦誠告訴她一切,如果她想象的是真的話,同時,另外一個聲音又在不停喊著:‘不,這都是我的想象,一定有其他的原因。’莫丹心中已經被這樣矛盾的思緒填滿。
林偉雄望著妻子的眼睛,下眼瞼開始震顫,呼吸也變得不均勻,莫丹看出了他的異樣,恰恰因為林偉雄從未對她說過慌,這種異樣足以說明了一切。莫丹心中的忐忑消減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窗外天氣一般的蕭瑟。
“王秋風今天帶過來的。”莫丹木然地掏出枕頭下的木牌吊墜,臉上,除了疑問得到驗證的表情,還有一絲林偉雄從未見過的冷漠。
這塊木牌從某種意義上,也代表了兩個人的默契,如同神話故事中,拴在兩個童子腳上的無形紅線一樣,一方發生了什么,另外一個立馬會感知到。此刻,無需多言,兩個人已經明了。
“小丹,我……”林偉雄欲言又止,他從來沒有欺騙過妻子,如今發現自己連這最后應對的伎倆都不會,況且,妻子的表情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了他所犯下的不可原諒的錯誤。
莫丹左手還是捂著肚子,臉上漸漸開始有了痛苦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丈夫的事情,還是剛才的疼痛又加劇了。
“小丹,你聽我說,我……”林偉雄焦急地上前摟著莫丹的雙肩。
莫丹甩開了他,她從來沒這么對待過丈夫,她也沒想到過,丈夫會這么對她。
旁邊的孕婦正在午睡,聽到動靜醒過來看見這一幕,心想著,這么恩愛的小夫妻也有吵架的時候,便又背對著他們轉過身去,接著休息。
接著,莫丹開始雙手捂著肚子,頭也跟著低了下來,林偉雄看不到妻子現在的表情,只覺得妻子的背開始顫抖。
“小丹,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小丹。”林偉雄不敢觸碰莫丹,怕她又做出激烈的動作,只是急切的在旁邊詢問。
“你走,你讓我自己待著,快走。”莫丹逞強地低聲吼道。
“小丹,你別這樣,我這就去叫醫生,你堅持一會。”說著,林偉雄大踏步跑出病房,沖李醫生的診室跑去,走廊的十字路口,莫母看著女婿慌慌張張跑開,覺得不對,立馬端著洗完的衣服往病房趕去。
病房里,女兒已經開始低聲痛吟著,旁邊的孕婦也緊張地看著她,莫母上前,趕緊摟住女兒,“小丹,你怎么了,啊?你別嚇媽啊。”莫母的聲音顫抖著。
林偉雄通知了李醫生,李醫生和護士跟著他一起向莫丹的病房趕去。
“孕婦怎么會突然這樣?”李醫生問著,指揮旁邊的護士把莫丹放倒在床上。
林偉雄自覺是自己害的妻子變成這樣,沒有搭話,焦急地問:“怎么樣李醫生?”
拉上旁邊的簾子,李醫生讓護士褪下莫丹的病服褲子,鮮血已經殷紅了一片。
李醫生也開始緊張,“快,通知準備產房!”
林偉雄被眼前的景象徹底嚇到,待在原地,莫母跪在床邊,雙手抓住女兒的手,嘴半張著,默聲地流淚,莫丹緊鎖著眉頭,臉因為痛苦扭曲變形,喉嚨里艱難地發出時斷時續的痛苦聲音。
很快,莫丹被送入產房,產房外,林偉雄陪著岳母坐在長條椅上,林偉雄沒有安慰焦急的岳母,岳母也沒有詢問剛才他們夫妻倆的談話內容,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就這么坐著,一起看著產房亮著的紅燈。窗外,冷風漸漸加大,來往的行人也急匆匆或從醫院大樓跑出去,鉆進接送的車輛里,或從外面忙不迭奔跑進醫院大樓,躲避寒風的鞭打,樹枝隨著冷風搖曳在半空,幾片干枯卷曲的樹葉在枝頭搖搖欲墜,天色也因為烏云的堆積變得越來越暗,一派風雪欲來的景象。
林偉雄終于還是艱難地開了口:“媽,對不起,是我害了小丹。”說著聲調開始有了哭腔。
岳母沒有立即接話,十幾秒后,眼神依舊呆滯,“別說了偉雄,小丹這樣,也不是你能挽回的。”岳母只覺得女婿還在為沒能說服女兒早點流產而自責。
“媽,我和……”還沒等林偉雄說完,產房門開了,莫母第一個站起來跑了過去。
“怎么樣護士,我女兒怎么樣了。”莫母拉著護士的手臂問。
“您先等著,里面還在手術。”護士說完,急匆匆跑開了。
產房的門又關上了,莫母站在原地,出神地望著關上的門,林偉雄站在她身后,看著岳母已經完全出離的神情,耷拉在身體兩側,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雙手,似乎一陣風過來就能將她吹倒,剛才鼓起勇氣挑起的話頭,沒能再重新找回來。他勸岳母坐回來,岳母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這樣站了幾分鐘后,轉身,默默地走向走廊另一側的窗戶邊,對著窗外仰望著。
產房里,醫生和護士正奮力救治,莫丹的出血因為藥物已經暫時止住,但是還是沒有完全擺脫危險,兩個胎兒從莫丹身體里取出,還有生命跡象,但是因為不足月,體征微弱,醫生們對兩個胎兒做了處理,讓護士送進保溫箱,能不能活下去還是未知,緊接著對莫丹進行進一步搶救。
三個小時過去,已經臨近傍晚,天空逐漸暗下來,烏云的堆積已經讓天空不堪重負,透著搖搖欲墜的態勢,兩個新生兒從產房里抱出來時,林偉雄和岳母沒有明顯的喜悅,加上從護士口中得知兩個胎兒的狀況,以及還在產房里的妻子,讓兩個人的心更加緊縮。
“喂,知道嗎?你老板家屬突然早產了,剛我去產科打聽了,已經一團糟了,能不能挺過來都難說。”宋玲玲在外科護士休息室給王秋風打著電話,語氣里無不惋惜驚訝。
“真的假的?”王秋風故意反問,但是并沒有絲毫驚訝。
“姐妹兒我還能騙你不成,我剛從產科那邊過來,我還跑到產房那邊看了一眼,你老板和他岳母在那守著呢,誒唷,那架勢,我看著都替他們緊張。”宋玲玲接著說。
“哎,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她不是不能生產嗎?你不是跟我說產科的人說一旦生產就有可能大出血嗎?”王秋風試探著,想得到更加肯定的確認。
“是啊,這不才讓人替她捏把汗嘛,倆孩子倒是還活著,但是也玄啊。”
“還活著?”王秋風懷疑地問。
“是啊,要說,還真算他們幸運,要真的能活下來,那可真是老天幫他們了。”宋玲玲說。
“奧,那是,但愿老天爺幫幫忙,看在我老板的面上,能讓那倆孩子活下來。”王秋風淡淡應著。
“哎?我說,這個時候你不來看看?你老板說不定怎么感激你呢。”宋玲玲提醒王秋風。
“這種時候,他還不夠糟心呢,我去不好,等情況好點了我再去也不晚。”
“說的也是,行了,情況我告訴你了,我得去忙了,掛了啊。”宋玲玲掛了電話,嘆了一口氣。
掛了宋玲玲的電話,王秋風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灰暗的天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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